幾人都瞧著了這一幕。


    霍霖深最先反應過來,臉色忽明忽暗的有些不好看。順手便將還瞧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拎起,狠狠瞪了一眼之後按著她的頭把人抱在懷裏。


    回頭,瞧著許歡也直勾勾望著,驀地沉下了麵容。


    便輕咳了聲。


    許歡失神,沒有反應償。


    他便幹脆靠近了,在她耳邊咬牙切齒。


    “霍太太……攖”


    霍霖深聲音略顯冷淡,陰陰沉沉的模樣讓人瞧了有些害怕。


    好在許歡很快反應過來,一驚一乍的撫著心口。直到對上男人不善的目光,才尷尬地抓了抓他的手,“阿,我沒聽見你叫我嘛,可以大聲點的呀……”


    一切都那樣自然,好像剛剛盯著別人接吻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甚至就默默偏過頭去。


    此時,拐角相擁的兩人已經停止。


    莫柔仍還攀附在梁琛懷裏,後者側對著他們,因為昏暗的光線讓人瞧不透他此刻的情緒,隻隱約望見他略有頹廢的身體,重量有大半都在莫柔身上。


    唐安晴輕扯開唇,說不出的嘲諷,便隻將手指緊緊捏在一起,像個旁觀者一樣,默默揚起頭繼續望著這一幕。


    “小嫂子……”


    許歡輕聲開口,正想勸唐安晴,可還未及將話說出口,後者便已然朝他們走了過去。


    她隻微微揚起頭,劉海垂落在眼角,遮住了小半張臉。


    昏暗的燈光從上而下,上頭落了的光線正好在她鼻翼那處,讓她此刻的模樣,看起來要更陰沉。


    “唐安晴,又見麵了呀。”


    “喲,這副表情,是生氣了?”


    莫柔先她一步開口,隻冷冷打量了對方一眼,便將心思都收斂起來。


    她默默靠在梁琛身側,長長歎了一口氣,“真是抱歉啊,我可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裏,瞧你先前的樣子似乎不相信我和梁大哥的關係,怎麽、現在信了?”


    “我信和不信,還重要麽?”


    唐安晴掃梁琛一眼,依舊平靜,“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他現在仍舊是我的丈夫。你哪怕現在與他滾在床上,也不過是小三。”


    “莫大小姐應該擔不起這個稱呼吧,若是不願意被人唾罵,便放棄不屬於你的吧。另外,我的丈夫似是喝醉了,不介意的話麻煩你放開他。”


    沒有人料到唐安晴會這般冷靜地說出這番話,莫柔甚至愣了幾秒。


    她挑眉,忽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唇。


    下一刻,她忽然眯起眼,鬆開了手……


    “啪嗒”的一下,男人的身體整個晃了晃,而後便跌倒在地上……


    唐安晴瞪圓了眼,有過瞬間驚訝。


    可下一刻,她又將這些情緒收妥,像是與地上躺著的人不相識似的。隻是在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默默走過去要將人扶起來。


    “我可是把梁大哥還給你了,的確他是喝醉了,的確他也不喜歡我。不過嘛,你知道他剛剛吻我的時候,嘴裏叫的誰的名字麽?”


    唐安晴愣了愣,指尖忽然頓住。


    她腦子裏立刻想起那日莫柔提起過的“關關”,連扶著男人的手也失去了力氣……


    正要走過來的霍霖深也跟著停下腳步,隻是在猶豫的瞬間,他便已幫著唐安晴將梁琛扶起來,甚至還拍了拍他,“大舅子,你最好稍微清醒點,你老婆可是到了……”


    梁琛似有反應,終於揚了揚眉,那一貫幽深迷人的眼睛區卻等了許久才勉強掀開一條縫。而後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了,又眯了下去。


    “莫小姐,再呆下去會有不少人過來圍觀。”


    霍霖深友情提醒,直接將話題轉移了過去。


    話落,許歡和小姑娘站在不遠處,同時點頭。


    一向樂於助人的小姑娘還睜大著眼睛指了指對麵,正從洗手間出來的人,已有認出他們幾個的。梁琛的緋聞總歸還是有人感興趣,又或者不少人也還想借著這個機會知道些他的秘密。


    “看來再呆下去對我不利,那我就先走了,梁太太。”


    莫柔出聲,自然不會得到回應,唐安晴站在男人一側,因為霍霖深的幫忙她並不需要使上太多力氣。


    可身邊嗅到的酒味,總讓她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哦,對了。”


    莫柔已然走出了幾米遠,也不知忽然想到什麽,驀地頓住。


    她笑眯眯轉身,眼睛幾乎要彎成一道月牙,就這麽衝著幾人“熱情”開口,“剛剛的話我還沒說完吧,梁大哥他剛剛嘴裏頭叫的名字呀……是歡歡。”


    ——————----


    話落,周圍一片寂靜。


    唐安晴眨了眨眼,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她聽見“啪”的一下,耳邊傳來重物撞擊的聲音。


    原來就在剛剛那一刻,霍霖深立刻鬆開了手。


    她本就沒有使力,此時更沒有扶穩,讓梁琛的頭就這麽撞到牆壁上。


    聲音很大,可還大不過霍霖深的聲音,“你們倆還愣著幹什麽,還想呆著?”


    小姑娘連話都不敢說,反射性地抱緊許歡大腿,大眼睛眨啊眨的,用力搖頭。


    許歡囁嚅了下本想開口,可看霍霖深這般反應也隻好作罷。


    四周的空氣死一般的寂靜,唐安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怒氣衝衝的霍霖深,又看了看滿臉複雜情緒的許歡,以及……得意洋洋離開的莫柔。


    她掐了掐掌心,有些疼。


    周圍一下子又喧鬧起來,麵前的一家三口似乎有了爭吵,許歡瞪大眼睛滿臉不服氣。


    “叫我名字怎麽了,你聽見了麽?既然沒聽見你怎麽就知道叫了,嗯?”


    “退一萬步,就算叫了,那也可能是因為擔心我。我哥哥,擔心我也不行?”


    “喂,你拉我幹什麽。霍霖深,你怎麽到現在還這麽幼稚……”


    一個三十好幾歲的大男人,被人用“幼稚”來形容,本該是氣憤又難過的。


    可霍先生畢竟不走尋常路,被自家老婆這麽訓斥,他非但不生氣,反還冷哼一聲,拽著她往懷裏帶。


    “幼稚,我再幼稚也你也是我的!”


    那話裏話外的,不免帶著不滿。


    許歡氣急敗壞的,卻拗不過他,隻好對唐安晴眼神示意了下,告訴她這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而下一刻,手掌便被人緊握。


    霍霖深緊緊拽著她掌心,連說話的幾乎都不留,徑直將母子倆帶了出去。


    原地,唯獨唐安晴和酒醉了的梁琛。


    好在周圍圍觀的人因為霍霖深的低吼已經紛紛退離戰場,如今徒留他二人在空曠的走廊裏。一時間,唐安晴似乎聽不見外頭的喧囂,耳朵裏便隻是剛剛聽見的那些話。


    於是喃喃自語著,重複剛剛的話,“歡歡?”


    她移動目光看向身邊的男人,瞧見那張俊朗英挺的麵容因為酒醉而緊緊皺著,瞧著他微醺的目光裏帶著的迷茫不解,瞧見那薄唇一開一合時,說出她辨認不出的字眼。


    心裏忽然一緊,像被什麽東西緊緊抓住,一下子快要呼吸不過來。


    “原來……是歡歡啊。”


    ————————


    “你說你生什麽氣,就為了這點事把小嫂子一個人丟在那,你到底怎麽想的?


    車內,許歡心裏仍憤憤不平。她害怕極了唐安晴出事,那個嬌嬌弱弱的女孩,讓她忍不住要多為其考慮。


    於是輕歎,“我哥醉成那樣,別說不知道她說不說,就算說了也不代表什麽不是麽?霍霖深……到了現在,我哥心裏是誰你看不出來麽?”


    “我隻知道他對你仍有覬覦。”


    男人咬牙切齒,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緊握,露出青白顏色。


    許歡卻瞪了他一眼,情緒斂起,“看來我哥對小嫂子的體貼你是完全沒看見。上回開庭結束,你以為他為什麽急匆匆離開呢?之後第二天發現小嫂子不見的時候,他那反應你不是也瞧見了嘛……”


    “你閉嘴。”


    霍霖深用幾個簡短的字眼打斷了她,又惹了許歡不快。


    好在下一刻,他輕咳一聲,小聲道,“淵淵睡著了。”


    許歡這才回過頭,瞧著偏頭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的小姑娘。便立刻住了嘴沒說話。


    車內安安靜靜的,連音樂也沒有。


    又等了半晌,許歡才聽見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叫了車去接他們,這會已經接到送回家去了。”


    “那我們去哪?”


    “回梁家,否則爸媽明早起來發現人都不見,會嚇壞的。”


    ——————————


    霍霖深總還算想得周到,在他們自己離開之後,便立刻打電話叫人過去接唐安晴。


    司機十分熟悉,甚至不需要唐安晴吩咐,就能將兩人送到梁琛的公寓外。


    “梁太太,您家裏我就不進去了。如果還有什麽需要請給我電話,老板吩咐了務必要聽您的吩咐。”


    “沒什麽事了,謝謝你啊,也替我謝謝霍先生。”


    唐安晴臉上有了一絲疲憊,好在經過一路的休息,梁琛也清醒了一些。


    他在唐安晴的幫助下,踉蹌著走到床邊,直接躺了下去。


    “先換衣服吧,換了衣服再睡。”


    唐安晴麵無表情,在櫃子裏隨意找了套家居服,便打算給他脫衣服。


    男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任憑唐安晴一顆一顆解開他襯衫扣子,連碰著褲子的時候,也沒有半點反應。


    隻是兩人都知曉,那雙深黑的眼,此刻正一閃不閃地望著天花板。


    良久,唐安晴才總算將衣服脫下來,便把要換了放在他手邊,“你自己換上吧,我到客房睡。”


    “不用了。”


    男人低聲開口,因為酒醉,那聲音似乎比尋常更要沙啞幾分,在寂靜的夜裏,仿佛從天漂來的一樣,總帶著些不真實感。


    唐安晴下意識停下腳步,聽見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嗓音響起。


    男人似是起來了,順便還將衣服穿上,“回來,我們聊聊。”


    “我沒有要聊的,太晚、我倦了。”


    她隨意尋的一個借口,實在沒啥說服力。


    隻是此刻已快要接近淩晨兩點,她想著自己要說去休息,這男人就算不願也總不會強迫自己。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我現在沒有辦法好好思考。”


    “站住,回來。”


    唐安晴忽然發現,自己似乎低估了這男人的決心。


    他哪裏有半點要放自己離開的意思,雖未強迫動手,可聲音裏帶著的語氣卻十分堅定。


    “你最近一直在躲著我。”


    梁琛沒有再強迫她到床邊來,隻是輕啟薄唇,冰冷地說出這句話。


    “從你在醫院離開開始。”


    “有些事情我總以為你能看清楚,能用心好好去看。但很顯然,你到現在仍是瞎的。”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說自己眼瞎。


    唐安晴輕歎,握緊手。指甲掐在嫩肉裏,有些疼。


    可她渾然不在意的,隻是垂著眸,僵直地站立在原地。


    “我與莫柔,並非你想象的關係。出差時發生的事不過是誤會,事後與她相交,更多是也是因為她父親。”


    知道莫柔這個人,已是許多年前。莫檢察官在紅城,出了名的鐵麵無私,偏生他權利大,沒人敢得罪。


    莫柔,是他唯一重視的人。


    唐安晴自是不知這些因果,即便心裏明白他說的可能是真的,但那悶疼的情緒,卻總散不去。


    “那今晚,又是怎麽回事?”


    “今晚?”


    梁琛撫了撫額,到此時仍還隱隱作痛。便隻低歎,“我喝醉了。”


    確然是醉了,否則不會連她出現都不知道,不會到現在才想起與她解釋,更不會讓她的誤會更進一步。


    唐安晴“哦”了一聲。


    這不鹹不淡的反應落在男人眼底,總歸不是滋味。


    他眯了眯眼,幽暗的眸閃爍了下,在暗夜裏總讓人印象深刻。


    好在,唐安晴並沒有轉身。


    她隻垂著頭,目光落在粉色拖鞋上,上頭毛絨絨的小熊正漾開了笑臉,衝著她笑了好久好久……


    身後傳來一生歎息,充滿了悵惘和無奈。


    “我若是喜歡她那類型的女孩,早便喜歡上了。”哪還會等到她,還會娶了她。


    “論家世論外貌論能力,與人合作自然要看這些條件。但若是挑妻子也看這些條件,豈不是可笑?”


    “那麽你看什麽呢?”


    唐安晴忽地轉身,麵容清冷。


    燈光亮亮的,灑在她沒有一絲血色的唇上,“你看的不是家世、不是外貌、更不是能力。其實……就是這張臉對不對?”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出於什麽理由選了我當你的妻子。名滿紅城的梁律師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何還用條件交易一個家世外貌能力都不出眾的女人?”


    她笑,連心都是澀的……


    “甚至、還小你整整一輪。”


    梁琛蹙了蹙眉,明顯察覺到不對勁。他腦袋仍有些疼,醉酒的記憶模模糊糊的,到此刻才漸漸想起。


    腦子裏便像劃過一道閃電,“轟”的一下記起了什麽。


    他想解釋,張著嘴的瞬間,卻不知要說什麽。


    在法庭上,他總能用各種各種的理由讓對方啞口無言,能引用法律倫常,讓法官將判刑偏向自己。


    可偏偏此時,他許久說不出一個字。


    唐安晴隻當他是故意忽視,便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那個理由是一個女人,你喜歡、你深愛的女人。”


    “不是王默、不是莫柔、更不是奇奇怪怪的‘關關’、‘彎彎’,就是你的妹妹——許歡。”


    聞言,梁琛全身驟然緊繃!


    那深黑的眼眸揚起,裏頭已布滿陰冷情緒。幾乎就在唐安晴提起許歡名字的瞬間,便如山雨將襲!


    唐安晴瞧見他立刻變了的臉色,心又是一沉。


    那被她深藏在心底深處的苦澀,終於是忍不住了,便就這麽浮現到唇角。


    “我早該想到的。”


    她喃喃自語起來,心裏悶悶的發疼,仿佛被什麽人用千斤巨石壓了下來,又像是被尖細的針戳了無數遍。


    於是心口遍布了密密麻麻的洞,冷風吹進去的時候,涼颼颼的。


    梁琛起身,眉宇之間已蹙成深深的溝壑。


    他一步步朝唐安晴走去,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怕冷更不害怕黑暗,隻那樣堅定地靠近……


    瘦削的身軀停在唐安晴麵前一步遠,男人身上的灰色家居服還鬆鬆垮垮落在一旁,一隻邊角被塞進褲子裏,另外的一邊卻還落在外頭。


    約莫是剛剛穿的時候太過隨意,連扣子也沒扣上幾顆。


    良久,唐安晴才聽見耳邊響起的醇厚嗓音,低低啞啞的,像是在喉嚨裏摩擦了許久,“她,不在我們的未來裏。”


    “你也說,許歡是妹妹,那就永遠是妹妹。你是妻子,便永遠是妻子。”


    若是換做初遇,她一定會相信他的。


    唐安晴想,畢竟他的表情那樣認真、眼神那樣真摯,連開口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情真意切。


    可偏偏,她知曉這個男人有多心機深沉,有多不擇手段。


    知曉他曾經做的每一件事、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另有目的。


    於是在他朝自己伸出手的時候,雙腿不自覺地抬起來,後退了幾步……


    “我真能永遠是你的妻子麽?被你疼著被你寵著,最好什麽也不知道像一隻貓一條狗或者幹脆是活在魚缸裏的金魚一樣,吃你喂的東西,聽你想說的話,看你願意給我看的世界,對不對?”


    唐安晴咬緊唇,雙手放在身側握緊。


    她心裏疼,很想用力敲一敲,告訴它不要再叫囂著原諒,告訴它乖乖的呼吸不要影響自己的情緒。


    可那生平第一次被傷了的心髒,固執地用力跳動,固執地撕扯傷口。


    “學長,你告訴我,你娶我……是不是因為我和她偶爾的相似?”


    唐安晴還記得自己在學校時有人提起過,說自己的側臉和許歡很像,一樣柔緩好似沒有骨頭的線條,一樣尖的下巴,一樣有著耳垂的耳朵……


    她以往不曾放在心上過,畢竟人與人之間有少許相似實在再正常不過了。何況那個人,原還是被梁家和許家捧在掌心裏的大小姐。


    就連那五年牢獄,也是紛亂的傳言多過鄙夷。


    如今想來,她是心太寬了。


    若非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麵前這個讓萬千少女迷戀的男人,如何會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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