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想象中的不同,對方並沒有撫琴,仿佛隻是隨意撥弄了一下,以便引起來人的注意。


    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做到了。


    之後,杜宛若再沒有看房裏其他東西一眼,而是整個心思都放在了屏風之上的人影裏。


    她雖還未見過該女子的相貌,但是透過屏幕,隱約可以辨識出該女的身段極好。


    她便簡單推測出對方可能是位能歌善舞的才女,一般這類的女子,不是風塵裏拔尖兒的,就是出身太好。


    結合之前種種,杜宛若暫且把她歸類為前者。


    “不知,來的可是杜公子?”柔美空靈的嗓音從屏風後傳出。


    杜宛若低頭望了眼周身,她今天穿的可是女裝,搖搖頭,付之莞爾,“小姐出來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她沒有特意裝男聲。


    對方聽出,來的是個女的,隻是一刹地安靜,而後依言從屏風後緩步邁出,態度卻比剛才多了幾分不解和敵視,“你……”


    當看清楚杜宛若的容貌後,她又很快在臉上化開釋然之色,“想必,您就是那位即將與太子大婚的杜小姐吧。”臉上挽起禮笑。


    當她走近,杜宛若也認出了該女,心中不免驚愕:怎麽會是她?


    千想萬算也沒想到,會是不日前見過的人。


    從屏風後走出來的女子,正是那日在漁舟唱晚大秀舞藝的衣香姑娘,也就是鎮國將軍嫡孫女,傅輕雅。


    聽她方才所言好像認識自己呢。


    她跟這位傅小姐從未來往過,卻在不同的地方知曉了對方,這般想來,也算是緣分了。


    但眼下,她大哥為什麽會惹上她,這讓人百思不解。


    按道理傅小姐的地位非凡,怎可能會賴上她哥呢?如若是真,她今天絕不會偏私,有個這樣另類的女子做嫂子,大哥將來的日子定不會乏悶了。


    “哦?你認識我啊。”杜宛若佯裝驚訝,心裏卻打起了牽紅線的注意。


    其實這話說出來就是句廢話,祖上都是混廟堂的人,有點眼力見的,消息都靈通得很,何況是個將來位及後位的人,有幾個不認識的?


    “哪裏,杜小姐豔名遠播,認識你是應該的,不像我們這些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傅輕雅如此自謙,倒讓杜宛若有些聽不懂了,既然是來找她哥負責任,那就應該亮明身份才是,可她方才所言,明明就是想隱瞞身份,她究竟想幹什麽?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我哥負起責任的,你也不要擔心過門後會有人欺負你,我這個小姑子定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杜宛若驀地抓住傅輕雅的手腕,無比真誠地說了以上那段。


    她能想到的傅輕雅的顧忌,大概也隻有這一條吧。


    “大哥也是,放著這麽好的嫂子不要,”杜宛若又自顧自地朝身後的方向白了一眼,然後回頭看向傅輕雅,又笑眯眯地道,“你也別太傷心了,大哥打小性子就野,估計還沒做好成家的準備,等我回去說道說道,他定會想通的。”


    傅輕雅聽完她的話,頓時臉就紅了,慌忙掙開,解釋道,“我想,杜小姐你可能誤會了,我……”


    “我知道了,是我沒想周全,這種事怎麽能由我說呢,你是不是想聽大哥親自跟你許諾?他人現在就在外麵。”


    傅輕雅無端端被杜宛若打斷,她很想再解釋清楚,但聽到杜偉德就在門外,情緒瞬間被另一件事取代,眉間隱著怒意,當下瞥下杜宛若朝門口走去,一拉開門就看到了門外候立的三人,她隻將注意力朝杜偉德一人投去。


    “負心薄情的人,給我進來!”


    未等杜偉德反應,便拽著他進了屋,來到屏風的後麵。


    不明所以的人都跟了上來,杜宛若亦如是。


    就見屏風之後的案台上,供奉了一個牌位。


    所有人的臉都嚇得煞白煞白,杜偉德起初也跟大家夥兒一樣,但他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時,整個人啞然當場,口中不禁低喃,“怎麽會?前幾天還好好的,她怎麽就……”


    傅輕雅平靜地點了柱香,“像你們這種有權有勢的公子哥,定然不會明白卑賤女子的真心,有些離愁,隻有生死才能斷念,蝶兒便是這般剛烈的女子。”


    她將香交到了杜偉德的手上,“今日邀你過來,不過是讓你最後看她一眼,她是個傻姑娘,明知跟你沒有結局,還要一頭紮進你織的情網裏,遂落得這般粉身碎骨的下場。”她又回頭看了眼牌位,目染不舍,然後扭回來又恢複常色,“放心,這是她的選擇,與人無尤,上了這柱香,你們便橋歸橋,路歸路。”


    任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原來杜偉德的曖昧對象另有其人,興許像傅輕雅講的那樣,那名叫蝶兒的女子愛得如此剛烈,一旦被杜偉德這種身份的公子拋棄,隻有死的結局吧。


    也難怪會選在那種地方,若是稍微有點家境的人,怕是不會讓牌位放進自己家裏,這已經不是錢能說話的事了。


    直到最後,傅輕雅也沒有表明身份,她隻說是蝶兒的好友,不忍蝶兒就這麽不聲不響地離世,所以希望負蝶兒的人可以看她一眼,為她上柱香,知道曾有一個女子為了愛丟棄了生命。


    回去的路上,雨已經不下了。


    杜宛若的心情很不好,杜偉德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隻怕甜言蜜語的謊言背後,他也曾湧起過一絲絲的真心吧。


    天下男兒皆薄幸,這句話一點兒也沒錯。


    哪怕是疼她愛她的大哥,也是一樣。


    愛情終究敵不過血緣。


    隻是不知道,那個男人在刺下長劍,殺了她以後,有沒有像她大哥這般鬱鬱寡歡過?


    哪怕隻是片刻,他有沒有也懊悔著自己所犯的‘錯’呢?


    經此一事。


    杜偉德好幾天都沒出過府門半步。


    杜宛若擔心他,特意命采齡留心打聽杜偉德的近況,好在除了不出門,一切都照舊。


    隻要能吃能睡便是好事,有時想想,人跟牲畜其實是一樣一樣的。


    忙完了這些雜事,便要開始她的正經事了。


    不知為何,聽過蝶兒姑娘的故事後,她更加堅定了不嫁太子的決心。


    同樣都是死,上天卻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她想,若是換做蝶兒大概也會跟她一樣,窮其心力也要離開那個讓自己魂斷世間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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