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楚王坐了馬車,一路往楚王府行去。


    臨快進王府大門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常順進來低聲稟報了幾句,之後車簾子被掀了開,車外攔車的人赫然映入眼。


    竟是孟嫦曦。


    那次之後,孟嫦曦又來了楚王府兩次,卻是一直未見到楚王。越是見不到,越是執拗,這日她專門卡著點在門口候著,果然不出她所料碰見了出宮回府的楚王。


    馬車中,隱在陰影後的楚王,臉色有些晦暗莫名,卻是一貫的俊美。


    孟嫦曦心髒猛縮了一下,竟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她潤了潤唇,撐起笑,“楚王哥哥……”


    “可是有事?”


    楚王一貫待人冷淡,但今日這種冷淡卻讓孟嫦曦品嚐出了一些其他意味不明的東西,這讓她不禁有些怔忪。


    不過這種情緒隻是一閃即逝,旋即,她笑得更加甜美與燦爛,眉心蹙了起來,小嘴兒也嘟了起來,似是嬌嗔似是抱怨:“楚王哥哥,曦兒來找了你幾次,可是你都不在……”


    換著平常人自是順著她話解釋或者賠罪了,可楚王卻依舊是淡淡的問道:“你找本王有事?”


    有事?孟嫦曦能有什麽事。


    這種情形讓孟嫦曦覺得非常尷尬,眼圈不禁紅了起來,襯著她白皙柔美的小臉,看起來格外委屈。


    楚王幽暗的瞳孔閃了閃,另外一張精致的小臉突然閃過腦海。


    那張小臉的主人也會偶爾露出委屈之態,但這種情緒卻極少,大多都是甜甜的、燦爛的笑,與這種笑容不符的是眼中那抹隱晦的狡黠。他知道她的麵孔不真,就好像眼前這張不真的麵孔一樣,可不知是為何,那張小臉兒卻讓他生不出任何厭惡的心態來。


    那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其實楚王也懂,像他們這種身世出身的,又有幾個是沒有麵具的呢。楚王並不介意這種麵具,甚至若是她,可以容忍,但難免有些心緒微妙。


    楚王擱在腿上的手指忍不住彈動兩下,想著今日是國子監旬考成績放榜之日,便斂住了情緒,抬眼望向車外之人。


    “本王還有事,不多陪。”


    隨著這句話,車簾被放了下來,馬車卻是未進府中,而是改道而行。


    孟嫦曦滿臉愕然,佇立在寒風中的身形,顯得格外的嬌弱與可憐。


    “娘子——”


    她的婢女見其神色不好,忍不住輕喚了聲。


    孟嫦曦眼中閃過一抹銳利,忍不住咬了咬牙,“讓孟五跟上去看楚王去了什麽地方,咱們回府。”


    “是。”


    *


    就在太子大婚如火如荼進行這當頭,國子監的旬考也開始了。


    有著楚王這個作弊器在,再加上九娘還算聰慧,應該不會考得太差。阮靈兒一直基礎不差,甲等考不了,乙等卻是沒問題的。


    除了程雯婧。


    也不知她這陣子幹什麽去了,在學中的時候極少和九娘阮靈兒兩人呆在一處,總是一散課便急急忙忙走了,九娘兩人也就隻當她臨時抱佛腳,讓她那學識過人的表哥王四郎,給她補習功課去了。


    哪知臨旬考前幾日,程雯婧才顯露出一副很焦急的模樣。


    一問才知,原來這陣子程雯婧雖是借著學業問題和王四郎呆在一處,可是她心思根本沒有放在學業上,又哪裏會認真去研習。等快臨著旬考,再加上王四郎一副‘我對你寄予厚望’的模樣,程雯婧才開始知道嚴重性,並焦急起來。


    隻是這會兒才焦急起來,早先幹嘛了?


    程雯婧急得團團亂轉,阮靈兒見好朋友如此焦急,也不免跟著著急起來。見此,九娘不禁地搖了搖頭,想了想,拿出了一疊手稿給程雯婧。


    “這是什麽?”


    “我做的筆記,大體是將禮記和左傳咱們前麵學過的,通篇筆譯了一番。你也知曉我入學晚,前麵的課程根本沒跟上,隻能選了這個笨辦法。你將這拿去背下,能背多少是多少吧,也免得到時候旬考成績太過難堪。”


    楚王的手稿是不宜流露出來的,所以楚王筆譯完,九娘便照著抄了一遍,一來是有助於記憶,二來也是為了安全起見。此時程雯婧的自然是九娘的手稿,至於楚王的則是被她藏了起來。


    “九娘,謝謝你,我實在是太喜歡你了。”程雯婧恨不得將蕭九娘抱起來,親上一口。


    九娘笑著推開她,“行了,早先你也不知幹嗎去了,就這幾日的時間,能學多少是多少吧。”


    反正九娘對程雯婧這次旬考不報希望,不過能幫一些是一些吧。和程雯婧相交以來,她還是挺喜歡此人的秉性,跟這樣的人交往不會太累,有什麽就說什麽了,總比表麵笑吟吟,背地裏捅刀子的強。


    這也是為何入國子監以來,想與九娘相交的貴女不少,可她卻待人冷淡,唯獨算得上是朋友的,就隻有阮靈兒和程雯婧二人了。


    ……


    話說程雯婧拿到九娘的手稿,便準備在旬考之前這幾日臨時抱下佛腳。


    她倒不是怕旬考砸了丟人,而是怕讓四郎哥哥失望。為此,她這幾日特意向學中請了假,一門心思準備用蕭九娘的笨辦法,打算將這一疊手稿,能記多少是多少。


    九娘和阮靈兒那裏是打過招呼的,所以兩人見她這兩日沒來上課,倒是沒什麽驚訝的。可是王四郎不知曉,連著兩日沒見表妹來找自己,一打聽說兩日沒來上課了,不禁有些擔憂。


    這日,散了課,他便坐車往程府去了。


    *


    程家的男丁多,女兒少,所以程雯婧在程家也算是寶貝疙瘩一個。


    程雯婧鬧著要去國子監念書,程夫人和程將軍本是並不同意的,一來家中是將門,本就沒有那個風氣,家中男丁自是從小習武,習得不好了,就拿大棒子抽。至於女兒,那是拿來寵的,學不學什麽無關緊要,反正以程家的家世,程雯婧也不愁嫁,日後到了要出嫁之時,給女兒挑個好夫家,然後便順順當當一輩子。


    可程雯婧硬是鬧著要去國子監念書,程夫人程將軍也知曉女兒打得什麽心思,且程夫人早就和哥哥嫂子通過氣了,兩家人對這一對兒也是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於是磨不過女兒的程夫人隻好遂了女兒的願。


    已經存了‘女兒就是去玩’心思的程夫人,平日裏並不關心女兒的學業。


    在她想法中,隻要女兒開開心心就好。哪知這陣子程雯婧也不知是著了什麽魔,先是對學業上心了起來,這兩日更是連學都不去了,說是要準備什麽旬考。


    白日裏學,夜裏也學,程夫人聽女兒身邊婢女說,程雯婧這兩日每日都要學到二更天,明明困得不行還是撐著眼皮看書,心痛得簡直不行。


    正想著想個什麽辦法製止女兒這瘋魔的狀態,王四郎的到來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繩。


    “四郎你來了,快去看看你表妹去。這丫頭這兩日簡直就像瘋了似的,日裏夜裏都拿著書看,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可把姑母心疼死了……”


    “雯婧妹妹沒有生病?之所以沒去學裏,隻是在家中準備旬考?”


    王四郎打斷程夫人的絮絮叨叨。


    程夫人一愣,“生病,生什麽病啊?不過照這樣再來幾天,肯定是會生病的……”


    “姑母你別擔心,四郎這便去看望雯婧妹妹。”


    王四郎來程家的次數並不少,所以輕車熟路便去了程雯婧的閨閣。程雯婧身邊的婢女都知曉這是娘子的表哥,說不定日後還是程家的姑爺,自是沒有人攔他,一路到了程雯婧身前。


    程雯婧這兩日確實看起來有些不好,麵目蒼白,眼圈發黑,按著她以往嬌生慣養的性格,早就堅持不下去了,如今也不知什麽支撐著她憋著這股勁兒。


    王四郎的到來,甚至沒讓其發現。讓程家人來看,這就是不正常是瘋魔了,讓王四郎來看,卻是心生喟歎。


    雯婧妹妹終於長大了,知道好學了,也懂得學問的重要了。


    欣慰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憂程雯婧身子是否能吃得消。


    “雯婧妹妹,做學問要勞逸結合,你這般用功,好是好,但也要注重身子。”


    程雯婧這才發現王四郎的到來,頓時露出欣喜之色,道:“四郎哥哥,你怎麽來了?”


    王四郎在她身邊坐下,“我見你兩日都沒去學裏,恐你生了病,便過來看看。”


    程雯婧滿心感動,本就疲累的精神狀態頓時飽滿了起來,脖子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也不困覺了。


    “後日便是旬考,四郎哥哥你知曉我入學晚,以前在家中學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所以趁著空臨時多補補。”


    “臨時抱佛腳總歸不是什麽好事,還是要日日不落下才是正途。”


    程雯婧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雯婧以前哪懂這些,以後一定不會了。”


    王四郎點點頭,眼神放在程雯婧麵前那疊手稿上。


    “你這兩日未去學裏,就是在看這個?”王四郎露出些許不讚同的表情,“本就基礎不行,曠課隻會拉下學業,你這種本末倒置的方法可是不行的。”


    “不會不會。”程雯婧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她雖是學問不中,但人卻不傻。這兩日在家中苦讀這疊手稿,才發現貌不其揚的一疊紙,其實有很大的作用。


    “九娘和我一樣入學晚,很多課程都跟不上,為了應對旬考,她便將此次要考的禮記和左傳都做了筆譯,這法子雖有些投機取巧之意,但應付旬考卻是極好的。若是能將這疊紙上的東西都記下來,考個乙等大抵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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