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的一腔情意,他根本無法拒絕,也沒有可能拒絕,是以,他微笑點頭,輕聲答:“好。”


    ……果然是這樣的結果。賴秋桐幾近絕望地閉上眼睛,她想不明白是哪裏出錯了,她明明已經將梵淵變成完全聽從於自己的男子了,為什麽現在還是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眾人都興奮期待接下來的比舞爭豔時,沒有人發現站在梵淵身後負責斟酒的古怪宮人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幕情景之後,靜靜地捧著那壺酒離開了原地。


    曾經預想過他在吃了解藥之後的十數種情況,可偏偏沒有想過他在吃了這麽烈性的解藥之後還能保持鎮靜,甚至乎連一聲悶哼都沒有。


    唉,他忽而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老了。


    因著要比舞布置大堂的緣故,一幹人等不得不先要撤離原地,去偏殿等待。


    顧竹寒因為得了梵淵的同意,又在賴冬尋的幫助下來至另一處寂靜的雅室裏讓他們準備接下來的舞蹈。


    顧竹寒在現代的時候就想著要策劃一個舞會給梵淵賀生,但是現在來弄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單獨邀請他跳一曲。


    她喚來賴冬尋,問她:“我跳的舞是要特定的舞曲的,不知道你能不能讓演奏的人在短時間內排出來?不用太複雜也不用太形似,隻要大致有那個調子就可以了。”


    “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賴冬尋一笑答應,她在心裏還是替顧竹寒高興的,在她心目中皇姐還是和國師孫子明合適一點兒,梵淵還是和顧竹寒般配一點的。


    “那好,我和你先出去告訴他們一聲而後再回來準備。”她轉頭看了梵淵一眼,並不確定梵淵是否變回正常,隻能對他說道:“我先出去一下,你在這裏休息?”


    “我和你一起去。”破天荒地,梵淵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也不讓她有多問自己的時間,直接帶著她出去了。


    賴冬尋覷了梵淵一眼,也沒有多問什麽,隻是唇邊挑起的一抹微笑開始輕盈起來。


    顧竹寒在外間交代完了背景音樂之後,又和梵淵回到剛才的雅室裏,對他伸出一隻手,做一個邀請的姿勢,她笑說道:“這算是我在現代所學的一支舞吧,需要男女一起跳的,不過基本的舞步還是不難的,一下子就能學會。你願不願意學一學?”


    梵淵嗔怪地看她一眼,他既然答應於她,那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是以他伸出了手,放在顧竹寒泛著清光的手心上,聽從她的指揮學一曲舞。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之後,顧竹寒放開了梵淵的手,亮晶晶地看著他:“梵淵,你實在是太聰明了,居然都學會了。”


    梵淵對於她這副雀躍的模樣,並沒有說什麽,而是抬手將她額上的汗水拂了拂,顧竹寒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想要問他一些事情,然而外麵賴秋桐的表演已經開始,她覺得時間無多,隻能轉身將自己的書包拿出來。


    書包裏裝著兩人的禮服還有兩雙鞋子。在買鞋子的時候其實她也隻能根據大概的估摸給梵淵挑選碼數,其餘的……真的要聽天由命了。


    她將裏麵疊得整整齊齊的禮服給拿出來,遞了一套給梵淵,微笑對他說道:“試一試?”


    梵淵看著她手上的那套奇裝異服,知道這一定是她從異世裏專門帶回來給他的,當下也不多問什麽,直接將衣服接過,到一旁的雅間試穿。


    而顧竹寒則是拎起自己的裙子和鞋子到另一處雅間換衣服。


    本來她還擔心梵淵不會穿現代的禮服,想不到她換完出來之後,梵淵早已等在外麵裏。


    雖然發型不是說十分之搭配,可是眼前身穿融合了民族特色禮服的男子較之前的清俊孤高多了一分人間煙火。禮服出乎意料地適合他,他整個人站得筆直,如一株勁鬆,清華高絕,可領口處微微露出的一絲俏皮花紋又將他整個人襯得有了溫度,像是天邊無情的浮雲邂逅了一陣纏綿的清風,他被清風所纏,逃不出她的掌心。


    顧竹寒害怕時間,隻能在換完禮服之後先出來。卻沒有料想到如此帥氣至奪人心魄的梵淵就站在自己身前,她整個人呆了一呆,但是想起自己的發型還沒有弄,她總不能頂這個一個男式發髻去跳華爾茲的吧?也來不及多說什麽,隻能尷尬地對他笑了一笑,而後背轉過身,開始重新挽發。


    顧竹寒選的這襲長裙其實已經很保守的了,可是後背還是有一定程度上外露,梵淵本來就被她胸前裸露的風光給震得眼神一懾,此刻又看見她後背露出,當即上前,從背後摟緊了她又細了一圈的腰肢,低聲對她道:“就這樣就很好,不要將頭發全部挽起。你露出後背,我心痛。”


    耳邊是他炙熱的氣息,顧竹寒呼吸一窒,從善如流點了點頭,隻將一半的頭發挽起。


    待她將一切都準備完畢之後,外麵舞曲驟然停止。賴秋桐的表演已經完畢了。


    顧竹寒深呼吸一口氣,她轉頭看向梵淵,微笑彎腰對他伸出了右手,天光水色一線在禮服之下向他毫無保留地呈現,這襲淺白色的長裙無疑地,很適合她,將她身上每一處完美的身形都勾勒出來,一兩縷柔軟青絲散落在她胸前,像是水墨暈開的弧度,一直暈進他的眼底。


    她還不知道自己此刻春光乍泄,梵淵微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對她道:“應該是我邀請你跳才對,我的竹子。”


    顧竹寒臉上一紅,好像渾身被她壓下去的酒氣此刻再次湧上心頭,所不同的是,她這次是醉得心甘情願,醉得享受。


    她任由梵淵將她牽到外麵,兩人甫一出現便已經驚豔了全場,顧竹寒無視於眾人訝異奇怪的目光,直接向著樂隊的方向點了點頭,一曲改良過後的華爾茲舞曲緩緩奏響,他們二人開始踏著舞曲起舞。


    一開始二人還是有那麽一點兒拘謹,可是越到後麵二人越跳得輕鬆,仿若整個世界裏都隻剩下這對一藍一白兩抹身影在翩然起舞。


    這個大堂的設計其實是十分獨特的,本來就建在山頂之上,兩邊的牆壁是透空的,可以看到天上燃放著的煙火,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裏,也不會使人覺得寒冷,因為大堂裏有充足的炭火可以保暖。


    而此刻,麵前這對在翩然起舞的璧人映襯著外麵巨大升起的焰火,真是讓他們有一種置身於天上人間全然不知世間疾苦的安逸存在。


    席間其實有許多還未出嫁的妙齡女子,她們此刻都一眨不眨地看著梵淵和顧竹寒,眼底除了羨慕還是羨慕,壓根移不開自己的目光。


    而在一旁觀看的賴秋桐,早已經不可自抑地握緊了手心,一股急怒湧上心頭。


    國師孫子明此刻正站在賴秋桐身側,其實她方才跳的孔爵舞並不差,應該是說一如既往的美好,隻是顧竹寒和梵淵跳的舞太新奇了,而且穿的服裝也是他們從沒有見過的,這讓他們都被他們吸引了眼球。


    若然真的要評判的話,其實還真是評判不出來哪一個人跳得更好。


    孫子明見不得賴秋桐過於傷心的一幕,她雖然不待見自己,也對自己無心,可是他卻是一直都愛著她,他從她孩童時期就開始愛著她,今天見她大婚,他其實還是不想來的,然而終究是敵不過心裏的眷戀,終於是違背了自己的心意到來,然而卻是遇到這樣的一幕。


    他該要怎樣安慰她,該要怎樣告訴她,就算沒有了梵淵,他都會一直站在她身側?


    孫子明輕歎一口氣,還是鼓起勇氣將手伸出握向她的手,然而不等他碰到賴秋桐的肌膚,便聽見外麵有人怒喝一聲:“咬住她!”


    大堂中央,正跳得忘我的顧竹寒和梵淵停下了舞步,但見大堂門口有一中年女子身影怒氣衝衝而來,她二話不說,直接讓她帶來的大蛇衝向顧竹寒!


    梵淵神色一凜,抱著顧竹寒往一側躲閃而去,與此同時聽見賴秋桐焦灼的聲音傳來,“和姑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來人正是和姑姑,她帶了她馴養的蛇蠱瑩瑩過來,現在也顧不得被巨蛇嚇得四處逃竄的賓客,直接對賴秋桐道:“秋桐,那個女子將你的雙生蠱破壞了,隻有將她殺了才能讓梵淵完完全全屬於你!”


    顧竹寒皺眉,這個和姑姑口中所說的將雙生蠱破壞了,是不是是指她發現了自己把雙生蠱的飼養環境給發現了,而後梵淵又及時服了解蠱的藥物所以他並沒有事?


    然而不等她多問,瑩瑩再次聽從主人的吩咐直逼她而來,那一刹那顧竹寒看著猙獰的瑩瑩,忽而看見了眼中的不情不願。梵淵自然是不會讓顧竹寒陷入危險之中,他摟緊她的腰,帶著她來至大堂門口之處,此地不宜久留,而他也不想再在摩梭待下去,他必須要和顧竹寒離開這裏!


    “梵淵,你是不是不再為雙生蠱所累了?”顧竹寒仰起頭看著他,期待問道。


    “若然我沒有猜錯的話,薛先生應該來過,暗中給了下了解藥,在你喝下第二碗酒的時候,我已經清醒過來……”梵淵頓了一頓,他撫了撫心口的位置,先前被護心蠱護著的地方是微微帶有熾熱的,此刻他也感覺不到那股全然不屬於他的熱度了,隻覺得有一股清潤暖流從他的身體流出,直流至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而且,護心蠱,好像也已經轉變成別的無害的東西存留在我的體內了。”梵淵微笑對她說道。


    “那你以後是不是不用再受蠱毒所累了?”顧竹寒驚喜一瞬,隨即又緊張問道。


    “嗯,如無意外,應該是這樣。”梵淵微笑點頭,揉了揉她的鼻尖。


    “那麽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這裏了?”顧竹寒聽到這個巨大到讓人十分驚喜震驚的消息,忍不住握緊了梵淵的手。


    “竹子,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梵淵灼灼看著她,眼底含著的純粹笑意終於破空而出,“我很高興你能夠平安回來,也很歡喜你為我準備的這一場生辰……你的餘生,能不能交給我,讓我來操勞?”


    “嗷嗷——”


    “啾啾——”


    不等顧竹寒回答,忽而在半空之中響起兩聲迥異不同的異獸之聲,顧竹寒聽得出其中一聲是藍寶的,而另外的類似於鳥叫的聲音……


    她和梵淵循聲而望,還未等她看清那鳥獸的模樣,便覺身下一輕,可梵淵的手始終放在她的腰間,牢牢抱穩了她。


    顧竹寒此時才發現自己正被一隻鳥獸給載著,在這萬裏高空中騰空而起!


    “嗷嗷——”看我來得多麽及時!


    耳畔響起藍寶的嗓音,梵淵順了順藍寶不再變得幽藍的毛發,柔聲問道:“你可是帶了比翼來救我們?”


    “啾啾——”


    經梵淵這麽一說,顧竹寒才發現承載著自己和梵淵的鳥獸是一隻雙頭巨鳥,它們長鳴一聲,將她和梵淵往不知名的遠方直飛而去。


    她幾乎有點兒看呆了,巨大的焰火在兩人身後升起,這焰火由於是為了這次大婚專門準備的,是以比平日裏的華麗了不止一倍。


    梵淵在焰火之下將顧竹寒往自己身前一帶,俯下身來緊緊看向她,聲音纏綿如醇酒,“竹子,你還欠我一個回答。”


    顧竹寒一愣,下垂了眼睫,輕聲道:“我願意。”


    梵淵下一瞬擁緊了她,溫柔地覆上了她的紅唇。


    “啾——”


    比翼鳥興奮長鳴,在半空中旋轉了好幾圈,在巨大焰火的映襯之下,仿佛在向世人宣布這一對璧人無人可以再拆散。


    大堂裏的人早已經站在闌幹處看著那在高空之中幸福擁吻的二人,忽而覺得感慨。


    詩經中有雲說比翼鳥乘雪而來卻是難飛於天,可是現在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比翼乘雪而來高空萬裏,還讓他們見證了他們二人曆經千辛萬苦最後終於能在一起的一段奇跡。


    這一刻,無論賴秋桐怎樣不情願怎樣不甘心也是無法阻止梵淵和顧竹寒離開摩梭,去往別的更加高遠更加廣闊的地方。


    到頭來,他始終不屬於自己,也不可能屬於自己。


    她頹然後退,卻有一雙手握緊了她的肩膀,給予她力量。


    回頭一望,她對上了一雙壓抑了很久此刻盡數是深情的眼眸。


    賴秋桐閉上了眼,流出了熱淚。


    *


    比翼鳥極之罕見,然而因著比翼鳥的美好象征,是以人們都以看見比翼鳥為祥瑞之事。


    後世有雲,在蓬萊仙境,在青海荒地,常有比翼鳥獨特的鳴聲徘徊其上,人們每每往上而看總能看見一對白色的人影在比翼的背上席地而坐,其姿容之美,仿若仙人。


    仙人疑愛酒,常常會不小心遺漏一兩壺至山間,看其底部,美酒名曰“彌刹”。


    ——全稿完。


    2015年8月15號


    流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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