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錯。”


    梵淵靠近她,指尖微拂,拂上了她的臉頰,拂掉了她源源不絕留下來滾燙的淚水。


    “嗚嗚——嗚嗚——”顧竹寒聽他這麽一說,哭得更凶了,她伸出拳頭想要打梵淵,可是想到他之前曾經受過重傷,又硬是將伸出一半的拳頭給收回,隻得一個勁兒地擦眼淚,口中還忍不住要罵:“梵淵你真可惡居然不相信我!梵淵你是個混蛋!你真是個混蛋!”


    她反反複複罵來罵去都是這幾句,絕口不提他們分別之後的事情。顧竹寒無意讓梵淵知道她在祈風遇到的一切事情,也無意讓他知道她想念他,已然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沒有闔眼好好睡上一覺。


    她隻要他在她身邊就好,她隻要他不要再離開她就好。


    梵淵見她哭得越來越凶,眼淚鼻涕都要黏糊在臉上衝刷不掉,可他沒有阻止她,隻將她摟入懷中,任由她將滿腔的酸澀委屈又夾雜著的歡喜憂愁給全部發泄出來。


    她不說,並不代表他猜不出。以顧玉駱對她的心思,她能夠從他手中逃出來,定然是費了很大的勁兒。


    此刻,她在自己身旁,根本沒有必要再次掩飾那些有的無的。


    顧竹寒也不客氣,將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蹭。待哭得差不多了,懷裏的人兒沒有了動靜了,梵淵才笑問:“想要在我懷中窒息嗎?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我不。我醜。”顧竹寒哭完了才懂得要去注意形象,梵淵失笑,硬是讓她從自己的懷中抬起頭來。


    他在燈光之下一看,眼前人兒果然哭紅了一雙眼睛,腫得像核桃似的。


    “我是不是真的好醜……?”顧竹寒見他不作聲,臉上又沒有明顯的表情,隻能僵硬出聲。


    “嗯,真的好醜。”梵淵微笑點頭,顧竹寒麵容刹那僵直,卻聽見他又繼續道:“可是我喜歡。”


    於是,某人的臉又很不爭氣地紅了。


    梵淵放開了她,轉身下床,顧竹寒以為他要做什麽,猛地扯緊了他的衣袍,仰頭定定看他,“你要去哪裏?”


    梵淵轉頭,看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點了點她的鼻尖,“小花貓,給你打盤水洗一洗,不然明天你的眼睛無法見人了。”


    “我……我自己來就好了,不用麻煩你。”她在他麵前總是嘴拙。顧竹寒低下了頭,忸怩道。


    梵淵不置可否,他挑眉,看著她滑落下了一半的毛氈,剛好露出裏麵若隱若現的香肩,輕聲道:“你身上的衣服還濕著,先換了再說。隻是……”他忽而俯身,直視她的眼睛,眸中露出一絲曖昧清魅,“若然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等我回來之後再換。”


    顧竹寒往後縮了縮,結結巴巴道:“我……我還是現在換。”


    梵淵清朗一笑,又深深看她一眼,這才轉身再次回去溫泉池中為她打水。


    顧竹寒拍了拍自己的臉,隻覺得臉上溫度還未完全消散,依舊燙得很。梵淵房間裏沒有別的衣服,隻有他自己的,是以為她準備的自然是加大號的男裝。


    顧竹寒摸了摸床邊他為自己準備的衣袍,覺得自己臉上有加溫的跡象,她狠狠拍了拍,示意自己不要多想,就隻是換件衣服而已,就隻是換件衣服……


    她快手快腳將自己身上的濕衣脫掉,身上本就被梵淵剝掉了幾件,穿得並不多,她脫掉了濕漉漉的裏衣,隻剩下裏麵濕得十分完整的裹胸布和墊底的一件抹胸。裹胸布肯定是要完全脫掉的,隻是抹胸的話……她為難地看了看梵淵給她準備的衣服,這麽大件,她能不能穿上還是一個問題。


    房間內火爐熊熊燃燒,就算隻穿一件單衣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她想了想,還是先將裹胸布給解了下來,再去糾結要不要脫掉抹胸的時候,梵淵從裏間捧著一盆水進來了。顧竹寒此刻正呈一種半-裸狀態,渾身上下隻穿了一件濕得幾乎都要透出內裏肌理的小抹胸和一條薄薄的平角內褲,這內褲還是她自己設計的,有朵可愛的小花繡在胯間,十分別致。


    “竹子,你這是要色-誘麽?”梵淵的目光刹那變得熾熱,顧竹寒背對著他,都能感受到他盯在自己身上逐漸變得滾燙的視線。


    “我……我不是,我現在就穿。”顧竹寒胡亂應答了一聲,抓起床邊的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她也管不得自己還穿著濕得徹底的內衣和內褲了,總之有層遮羞布那總是好的。


    梵淵看著她手忙腳亂的動作,輕笑一聲,並不揭穿某人的窘迫。


    待她穿得差不多了,他才絞了毛巾來至她身邊,為她輕輕敷上。


    “抬臉。”梵淵說道。


    顧竹寒看定他,緊咬下唇,微微抬起臉來直視著他。


    梵淵被她這般小鹿亂撞的表情撞得心頭一漾,他將毛巾為她敷上,輕輕按住了她的眼睛,而後唇瓣迎上,再一次深深吻住了她。


    顧竹寒被他吻住,雙眼在漆黑之中看不見任何東西,她頗為無助地攀上他的手,想要掰開這層礙事的布料,然而梵淵卻不讓,“你不是害羞嗎?看不見我的話,那麽……應該能放開點。”


    顧竹寒一瞬無語,她被他這麽一說,更加窘迫起來。梵淵醉眼迷離,鼻端縈繞的盡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如幽蘭般兀自綻放的馨香,他想起了蓬萊仙島深山深處的岩鳳尾闕,那種幽深神秘的氣息瞬間席卷了他,他右手下移滑至她的腰際,摟緊她的纖腰將她往綿軟的床上一帶,撲倒了她。


    顧竹寒目不能視物,隻覺得自己一瞬的重心不穩,然後後腦先著落,因著大床上非常奢華地鋪了一層又一層的軟錦,所以她並沒有感到有任何的疼痛。


    然,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覺得胸前一涼,自己剛剛穿上還未來得及捂熱的衣服似乎被人剝了去。她又重新剩下那件濕漉漉的抹胸和底下的褻褲。


    梵淵仍舊用布巾輕輕按住她的眼睛,他看著眼前幾近透明晶亮的胴體,呼吸微微變得急促,似乎有一種不應該屬於自己的情緒就要噴湧而出。他暗啞了眸子,聲音重新變得低而蠱惑:“竹子,你願意嗎?”


    此言一出,顧竹寒整個人無可自抑地輕顫了一下。她想了這麽多個日-日夜夜都隻是想找到梵淵,表明自己的心意,至於之後的事情她可是一點兒都沒有想過。


    現在他貿然問自己是否願意……顧竹寒再一次緊咬下唇,臉色漲紅得讓梵淵毫不猶豫她下一秒就會自臉上滴出血來。


    她沉思了很久,梵淵就在她頭頂上方看著她,他以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看著她,那種目光充滿期待、壓抑,又有淡淡的憐惜和自嘲,他的目光透亮無比,裏麵滿蘊著希望。從內心深處而言,他是希望她點頭,但是……按照他目前的處境來看,他根本無法給予她再多的東西。大夢一覺醒來之後,他還是會狠心地讓她走,讓她離開自己。


    這樣的春宵一度,要來又有何意義?他不想耽誤了她。兜兜轉轉這麽久,錯過了這麽多次,到頭來,她都不可能是屬於自己的。與其是這樣,他倒不如真真正正放手,放她自由,讓她去找真正屬於她的愛情。


    兩人之間是難言的壓抑,梵淵不知在什麽時候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他一直按在顧竹寒眼睛上的手也鬆開了,顧竹寒敏感地察覺出他的情緒一瞬間熄滅了下去。她的心突然好像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揪得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驚詫之間,在梵淵的手快要離開自己眼睛的時候,她終於出聲,聲音如蚊子般細小:“你別走,我願意。”


    梵淵的手被她慌亂地抓住,她的手入手冰涼,縱然房間裏暖氣充足仍舊改變不了她本身便寒涼的體質,這麽冷的天氣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要麽在南唐王宮裏享受歌舞升平,要麽應該在祈風,和顧玉駱賞雪吟詩,就算她真的能原諒那個人返回大蔚……她也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為了留住他,而對他衝口而出說出一句:“你別走,我願意。”


    曾經矜持驕傲的她在哪裏?為什麽……你要在我麵前把身段放得這麽低?


    顧竹寒緊緊抓住他的手,眼睛上的布巾溫度漸冷,世界依然是漆黑一片,她卻不感到害怕,因為他就在自己麵前。能和喜歡的人做這種事情,她應該是歡喜的期待的,而不應該要顧忌那麽多。他們都是共同經曆過生死的人啊,為什麽還要猶豫?


    她拎開了眼前礙事的布巾,梵淵高雅如雪山之巔的麵容再次清晰呈現於麵前,她的唇邊露出了一抹笑,梵淵似乎被她這抹釋然又帶了點澀然的笑所魅惑,可下一刻他還是手上用力,想要將自己的手給扯回來。


    但是顧竹寒卻不讓,她借著手上的力度坐了起來,她嫌一隻手不夠用力,雙手並用,左手握緊了梵淵的手腕,右手則是逐隻手指插入梵淵的指縫之中,與他十指相扣,纏綿不休。


    梵淵瞬間睜大了眼睛,他眼底思緒無端翻湧,似暴風雨之夜不斷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無聲卻又驚天動地,幾乎要把他的心給震裂。


    顧竹寒沒有作聲,由此至終都是以一種微微羞澀赧然的微笑等待著他。


    梵淵俯身看著她,看著她幾乎毫無保留呈現在自己麵前的雪白胴體,身上濕透的抹胸映襯出她底下將近呼之欲出的一對花苞,隱隱約約之間他能看到花苞認真包裹著的花蕊,那種若隱若現的撩撥更加誘惑。


    “梵淵……你是不是還是嫌我不夠主動?”顧竹寒見他久久不作聲,最後還是忍不住輕聲啟唇,她側過了頭,臉上紅暈一層一層暈染開來,像是天邊最瑰麗的紅霞染上白雲,漸變出一層又一層讓人驚歎的妍色。


    “竹子,夜深了。你穿好衣服睡覺吧,我會守著你。”梵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壓根無法回答。她對他的心意他今天總算看得個清清楚楚問得個明明白白,可是有些事情越清楚越明白就會愈加無可救藥……他寧願選擇逃避,也不願意讓自己繼續沉淪。


    他不再看她,隻是手上用力要將自己的手扯回。


    顧竹寒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心如止水的反應,她破天荒主動邀請他,到頭來居然得到這樣令人心碎的結果。是她不夠魅力又或是他的定力太好?


    顧竹寒不置可否,她任由他將自己的手扯回,那一刻寒冷似乎再一次席卷全身,仿佛以往無數個在譚府那間破爛小屋裏熬凍的夜晚那般,她心灰意冷,隻覺得天地之大她無處可去。


    找到了他又怎麽樣?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跡又怎麽樣?將姿態放到了這麽低又怎麽樣?到頭來得到的還是對方的無情拒絕。


    這一刻,顧竹寒想仰頭狂笑,笑自己活得太瘋癲,笑自己活得太較真,較真到……渾身心好像被千萬隻螞蟻噬咬般難受。


    她撿起一旁的濕衣,飛速套上,然後起身告辭。


    梵淵見她有幹的衣服不穿,硬是要穿濕的衣服離開,心中不愉,他皺了皺眉,說道:“換上幹的再走。”


    “不用了,”顧竹寒低垂目光不再看他,“估計著我們以後都不會再見麵的了,借了你的衣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了。”


    她說罷,直接越過他往外麵走去,臨走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梵淵握了握拳,他自是知道方才他的回答間接告訴她,他會留在摩梭,與摩梭女皇成親,而她顧竹寒隻是自作多情,做太多的事情都沒有用。


    ……他也是想用這種方式趕她走。摩梭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如果讓賴秋桐知道她在摩梭,他想象不到她會用什麽招數來對付她。


    女人的妒忌心有多強烈他不是現在才知道。若然讓顧竹寒知道了賴秋桐為了將他留在身邊而對他又下了一種蠱,她很難想象顧竹寒會怎樣反應。大概……很可能會被賴秋桐肆意欺淩也要逼迫她交出蠱毒的解藥吧?


    這樣的結果是梵淵最不想看見的。這偏離了他的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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