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臉上笑容溫軟,像晨間清露,清爽得無垢。


    本來這樣的表情是不能起震懾作用的,可是她一句話出口,讓眾人覺得比之前還有難受,看來這次她是動了真格。


    一眾禦林軍手持刀劍僵立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聽葉榮的命令還是守候原地在原地,不敢輕易動彈。


    ………………


    雙方在庭院之中僵持著,紫藤花隨風而過飄落了一地,卷起眾人的袍角,在如此豔色的宮廷之中,兩撥人馬卻是劍拔弩張,誰也不退讓。


    隻是,雖然是說有兩撥人馬,顧竹寒卻是單槍匹馬立在偌大庭院之中,陽光打在她臉上,篩下蒼白如蝶的陰影,甚為秀美。可是眾人卻無瑕欣賞此刻的美景,隻看定葉榮,聽候他的吩咐。


    葉榮理所當然還有後著,他頗為陰險地看了顧竹寒一眼,而後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出來,上麵雕刻了一條生龍活虎的螭龍,正是南唐的最高搜查令。


    顧竹寒此刻心中才真正湧出一團火,她眯了眯眸看向葉榮,仍然是抿緊了唇什麽話都不說,對於這個搜查令她亦是無可奈何,唯有就範。這當真是奇恥大辱!


    果不其然,葉榮一聲令下:“給老夫搜!”


    “是!”一眾禦林軍不再猶豫,舉了長槍大刀一股腦兒地衝進了顧竹寒的宮殿,顧竹寒攥緊了揣在懷中的白玉瓷瓶,心中慶幸,幸虧她早已把梵淵給她寄來的信和丹丸給藏在懷裏,不然被這幫別有異心的人搜查一番之後定然保不住梵淵專門給她送來的靜心丹。


    如顧竹寒所料那般,宮殿之中不斷傳來“蹦蹦啪啪”瓷器落地碎掉的聲音,顧竹寒冷眼看著葉榮和華妃得逞的神色,心中暗自起誓:此仇不報非君子!


    禦林軍大肆搜索了一番之後,終於有一名禦林軍有所收獲,但見一名士兵手中用白布捧出一個嶄新的桃木人偶出來,顧竹寒漫不經心地看一眼,正好瞥見上麵寫著的一排血紅大字。


    “啟稟丞相,屬下在儲秀宮的一叢花叢之中找出了這樣一件不祥的物事。”


    果真是一出妙計。顧竹寒扯了扯唇角,笑意森涼。


    “顧小姐!你還有何話可說!”葉榮一看那名士兵捧過來的物事,大吃了一驚,與此同時指著立在庭院中央的顧竹寒,顫巍巍地道:“你居然敢詛咒主上和華妃娘娘?!”


    “我沒有做過。”顧竹寒矢口否認。


    “你沒有做過那豈會在你宮中找出桃木人偶?還不止一個?老夫本來還想著幫你隱瞞事實,可是事到如今,老夫才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得一塌糊塗!老夫簡直是助紂為虐,才讓你有機可乘!”葉榮一口氣坐實了顧竹寒的罪名,也不等顧竹寒辯駁下去,立即高喊一聲:“來人呐,將顧竹寒打入冷宮,等候主上回來發落!”


    “是!”一小隊禦林軍立即簇擁上前,想要將顧竹寒製住將她押往冷宮。


    顧竹寒知道今日一劫避無可避,就算她能夠逃過這一劫,葉榮和華妃也肯定不會罷休,會想別的計策來整死自己,按理來說她不算是南唐後宮的妃子,即使犯了事也不應該被打進冷宮,可是葉榮卻是將發往冷宮,莫非這冷宮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然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劫,她也無謂再作反抗,隻是讓這些人押著自己走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情,她幾乎不用出手,直接掃了一眼那些想要上前製服她的人,冷聲說道:“不用你們來押解,我自己會走。”


    那一小隊禦林軍理所當然不會上來找死,現在誰再以為顧竹寒隻是一介弱女子那無疑是找死,找死的事情他們可不會做。


    顧竹寒徑直往儲秀宮外走,待出到殿門的時候,她和簡修交換了一個眼神:簡老頭兒,我這禍不得不不被陷害了,您老替我好好看緊舒兒,不要給這幫人搞出什麽幺蛾子。


    簡修老頭兒理所當然回道:小女娃兒,不用你說老夫也知道怎樣做,你安心去你的冷宮好了。


    顧竹寒:哼。


    簡修:哼哼。


    一場眼底官司結束,顧竹寒也隨著前麵的禦林軍前往所謂的冷宮,她穿花拂葉,隻覺得腳下的道路越來越熟悉,待走至道路盡頭的時候抬眼一看牌匾,這不是上次自己被華妃“請”來的慈寧宮那是什麽?


    顧竹寒十分頭疼,隻覺得人生像是和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明明李邃千叮萬囑讓她以後都不要再來慈寧宮,豈料兜兜轉轉她還是被關來了這座所謂的冷宮,她暗歎一聲,站在原地並沒有立即進去。


    “顧小姐您不必擔心,這是主上的安排,您盡管進去住下來就可以了。”


    其中一名押解她的禦林軍士在顧竹寒耳邊輕聲道。


    顧竹寒逆著陽光抬眸看向他,隻見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軍士,他應該是李邃的下屬,不然也不會和自己說這麽一番話。


    她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便抬步往裏走。


    上次侍候前皇後的那兩名宮女聽到外麵有動靜,立即迎了出來,一看見進來的是顧竹寒,還看見她身後跟著的一大隊來者不善的士兵,忍不住捂住了嘴,“這,不是上次那位姑娘嗎?您怎麽……?”


    其中一位侍女驚訝地問道。


    “是呀,來給你們作伴啊。”顧竹寒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她臉上絲毫沒有被陷害被打入冷宮的戚然不安,更多的是從容坦然,看得人歎息。


    那些士兵見他們都把顧竹寒帶到了,料她也不可能亂走,是以隻“恐嚇”了一番便離開了慈寧宮,隻因為他們都聽過那個傳說,而且慈寧宮晚上常常鬧鬼,多呆在這裏都會晦氣。


    來時一幫人,走的時候隻剩下顧竹寒一個,顧竹寒並沒有作多大的感慨,隻覺得人生本來如此,兜兜轉轉又重回原地。現在這樣也好,可以落得個清閑。


    顧竹寒思索著華妃之所以將她打入慈寧宮這座名副其實的冷宮實則上是看中了前皇後瘋癲的屬性,如果她想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殺人滅口……若然她能成功的話,可以將一切罪責推到前皇後身上,反正一時半刻還回不了宮中,遠水救不了近火,隻要他們在李邃離宮之前的這段時間裏將自己悄無聲息解決了便可以了。


    哼,什麽南唐是一片富足之地,李邃可以信任……梵淵,神棍,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呐。


    …………


    顧竹寒理所當然安心住進了鳥不拉屎殘破不堪的慈寧宮,雖然俗話說由奢入儉難,可她來到一個新的環境,並沒有多大的不適應。


    不外乎就是逗弄一下花草,偶爾和那個瘋癲的前皇後雞同鴨講聊聊天,前皇後的記憶力真的是……差得驚人,上次她自認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還許諾帶她去找她的梧哥哥,自己都還沒有兌現承諾呢,怎麽就把自己給忘了呢?


    “娘娘,你真的將我忘記了?”前皇後雖然瘋得很正道,可是顧竹寒還是覺得這其中事有蹊蹺,因為和前皇後接觸下來,她給人的感覺不像是一個完全的瘋子,比如你和她說話的時候她會思考,你和她對視的時候,她會在和你對上目光的時候當先移開自己的視線,而後才支支吾吾地說話。


    就比如現在,前皇後亦是和自己對視一瞬,而後十分遲疑地說道:“我不認識你,我第一次見你,哪有可能認識你……”


    顧竹寒理所當然不會拆穿前皇後不正常的一切,她隻一味平靜地看著她,直看得人家前皇後心虛,嗬嗬嗬嗬傻笑著往花叢裏撲——


    一不小心撲了個狗啃泥,嚇得那兩個宮女當即誠惶誠恐地扶起了她,帶她去沐浴更衣。


    顧竹寒暗歎了一口氣,她倚在石桌上,隻覺得眼前一切都是迷局,她根本無法看清掩藏在這迷局之中最核心的東西,這種被瞞在其中的感覺實在是不好。


    她一路行來,見過最美好的風景,也經曆過人世間最深重的苦難,遇到過令人刻骨銘心無法忘記的男子,也絕情地將自己心中的感情給完全封閉掉。時隔這麽多天,她終於能夠在這處深冷宮廷之中直視自己藏在內心的感情。


    若然讓時光再回到……她得知娘和小玉死亡真相的那一天,她仍舊會追悔,仍舊會毫不留情地將手中的七巧板給扔入湖中,因為她無法忍受背叛和欺瞞,哪怕一點兒都不行。


    她自認是一個很霸道很強勢的人,不然小玉也不會被她寵得無法無天,若然真的計較起上來,她還是導致顧玉駱死的次要元凶,若然當時她在選賢大典之前拚死拉走他,不讓他涉足官場,立即回譚府和娘匯合,而後再遠走高飛浪跡天涯,那麽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


    以前以為娘溺愛小玉是因著小玉是她的親生骨肉,也是顧家唯一留下來的血脈,而她隻是譚芙撿回來的養女,還是沒有血緣關係的那種,理所當然是會偏愛於弟弟。是以這麽多年來,她都安分守己擔任著自己養女的角色,給予他們應該有的保護。又因著前世自己也有弟弟的緣故,是以顧竹寒完完全全將自己對紀行的思念寄托在顧玉駱身上,想不到自己居然成為了害死顧玉駱的幫凶。


    要她的娘親疼愛一個仇人之子十六年將他養大成人之後還要親手將他送上死亡之路,這究竟又是怎樣的一種狠心絕情?


    寵他寵到上雲霄,再而後……手捧鴆酒笑著對他說:“娘親十六年前曾經對還在繈褓中的你說過,若然真的要到這一刻,也隻會讓你痛苦這一次,就……隻痛這一次。”


    腦海之中浮現出的是一幕幕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情景,雖然也有痛心傷心不和諧的時候,可是更多的是小玉在燈下夜讀特地給她和娘暖一壺茶等她們回來的情景,也有他被人欺負時她挺身而出不惜得罪譚府那些走狗的情景,更有娘在微弱燭火之下接過小玉遞給她清茶,她笑得眼角細紋翻飛的情景……一幕幕的場景轉換,直至轉到最後——


    陰森大牢之中,她笑出了眼淚的娘親雙手平穩地捧一杯鴆酒,遞至神情同樣平靜的弟弟跟前,“呐,小玉喝了它,自此之後便再無痛苦了。”


    顧竹寒隻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單單是想象這其中的情景便讓她痛徹心扉,她捂住了蹦蹦亂跳的心髒,像不受控製那般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凳上,狠狠地喘著氣。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她心裏想。


    她看著天空那朵一動也不動的浮雲發呆,忽而想起,小玉是仇人之子,是哪個仇人的兒子已經無法再得知了……真的是無法再得知了。


    她暗歎一口氣,本想轉身往宮殿裏走,她就住在前皇後隔壁,十分危險的一個地理位置,然而有時候越危險的地方卻是越安全,是以她也沒有多在意,既來之則安之,管他們的陰謀陽謀呢。


    她這樣想著,轉身,忽而察覺身後有一道暗影立在她跟前,嚇得顧竹寒後退了一步,她抬頭,見是上次替自己送信的黑衣人,大大呼出了一口氣,橫了他一眼,“大白天要嚇死我嗎?”


    黑衣人見她真的被自己嚇得不輕,唇角苦笑瞬間變了味兒,顧竹寒覺得這個神秘的黑衣人好像有點幸災樂禍,不由在心中反省自己做人是不是太失敗?都差點被這人嚇死了還要被對方幸災樂禍!簡直是流年不利。


    顧竹寒細細察他眼神,隻覺得他頗為不自然地看著自己,心中浮起一絲緊張,“你……站在我身後多久了?”


    “……這個問題屬下能不能不答?”黑衣人難為道,心中頓覺顧竹寒心思實在是敏銳。


    “那……你叫什麽名字?”顧竹寒知道他肯定是看見了自己獨自神傷的一幕,也不想和他多聊,她覺得自己也是時候要多點了解鼎磯閣內部的結構,以免以後真的迫不得已接手了這個爛攤子了,又要花費大量精力去調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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