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徹在聽完自家下屬的報告之後,想起他們在封閉的小房子裏天天這樣四目相對,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那段時間又恰逢顧竹寒身旁神秘的銀闇失蹤,雖則他的下屬在看見他黑如鍋底的臉色之後再作詳細探查,知道顧竹寒每天在梵淵那裏也不外乎插插花、煮煮茶、下下棋,也會念誦貴族小姐寫給梵淵的情書,還常常讀得哈哈大笑,好不高興,除此之外並無做別的事情。


    但是,淩徹在聽完之後臉色更黑了。


    原因其實無他。因為自以為自己和顧竹寒十分交心的徹王殿下似乎從未與她這樣平和相處過。他在聽完下屬的稟報後,坐在明暗交匯的房間之中,一時之間覺得胸口刺刺的痛,連帶肩頭上的刀傷扯起心底不知哪一處,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緩緩按住蹦蹦跳動的心髒,閉上眼睛想要平複這種不應該有的感情。


    然而腦海中卻自然而然地浮起顧竹寒那張肆意而笑的臉龐,讀別人寫的情書給梵淵聽?她倒是想得出,這個死女人難道想不到這是間接在向梵淵表白麽?


    還有,天天在他那處煮茶插花下棋,這麽有空的話怎麽就不好好增進一下自己的武功,免得以後又被人暗殺受傷,他可沒有忘記那天在大街上她是帶著一身傷跌到自己馬車前麵被他發現的。這麽弱的女子以後怎麽在朝堂上混?!


    淩徹在得知消息的那天下午將自己整個人關在屋子裏關到晚上之後,才去處理別的事情,現在又看見從來不會出席這種比賽的梵淵居然也來了,心中十分納悶,對他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


    此時,饒瑄扯了扯饒子淳的衣袖,示意他想出恭。


    饒子淳點了點頭,想要陪他去。然而卻被饒瑄一口拒絕,他跳下凳子,蹦蹦跳跳地往觀眾席外走,眾人見他那般可愛的模樣,又想起饒子淳早年沒有了老婆,一時戚戚。


    演武場中,第二個回合已經開始了,仍然是顧竹寒那隊一馬當先,這次控球的是歐陽軒,歐陽軒平日裏常常抱著樂器,造型雖然很有些許怪異,但是怎麽樣看都不像會玩這種運動的人。然而他控球的技術極高,一下子帶著球過了好幾個人,速度之快甚至讓場上所有的人都看不見,歐陽軒將球傳給他前麵的夏天,顧竹寒和梅開早已在球門前等著,隻要把球傳到他們二人前麵那麽第二球便勝利在望了!


    夏天接過球之後又避開了幾個人,他力氣大,準頭也有,也不管自己離顧竹寒和梅開有點兒遠,直接揮杆將球打出,顧竹寒見自己離球比較近,此時梅開又被對方的人馬糾纏住,二話不說,打馬上前,伸出馬杖就要接球!


    奈何,她想不到的是當自己的馬杖剛剛接過球之後,身下的黑馬忽而痛苦嘶叫,直直揚起前蹄想要將她甩下來!


    顧竹寒理會不了那麽多,扔下馬杖,雙手扯住韁繩想要控製住這匹突然發狂的馬,裁判一見場中有異動,立即盡責地叫停比賽。


    顧竹寒心頭鬆了一口氣,全副心神轉到這匹馬身上,可是黑馬越來越暴躁,力氣之大已然將她拋到半空,若不是她死死扯住韁繩,早已經被拋出幾丈遠,到時候不死亦是要殘廢的。


    混在人群之中忽而有一名長相普通的少年顫抖著和旁邊一人說話,“十一哥,紀寒的馬為什麽會這樣,該不會是母……”


    他說至一半沒有說下去,演武場上又有了新的變化,一抹海青色身影見場中顧竹寒的黑馬越演越烈,而那名紅衣少年壓根沒法駕馭那匹馬,立即從樹上過來跳出直接摟著那人纖瘦的腰肢將她帶了下來。


    一陣帶著香樟清香的氣息從身側傳來,銀闇破天荒地和自己來了個親密接觸,顧竹寒感受著腰間的熱度,突然覺得很不可思議,最憎恨和別人接觸的銀闇樓主好像,呃,摟著自己的腰?他會不會在救了自己之後又將自己拍死啊……


    此時他們已經到達安全的地方,銀闇立即放開了顧竹寒,還嫌惡地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和她接觸過自己身上的地方,顧竹寒看見他這番舉動,唇角微微抽搐,她見過願意救人的,卻從沒有見過救人救得這麽別扭的。


    “嘶——”


    她所騎的那匹黑馬在一陣暴跳暴走之後,忽而痛苦地長嘶了一聲,然後就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之後一動不動了。


    顧竹寒銳了眼神看那匹馬,她走近那匹馬,蹲下身來細細檢查了那匹馬幾遍,發現那匹原本十分溫馴的馬的前腿有幾點微不可察的寒光閃過,她細細往那寒光中摸去,見指尖處的觸感異樣,拿出靴子中藏著的匕首,割開了那匹馬的血肉,拔出了幾根細如毫毛的銀針出來。


    此時梅開、史楊等人已經圍過來,一見顧竹寒手上捏著的銀針,皆露詫異之色,那幾根銀針的針頭在陽光之下泛出陰深藍光,很顯然是淬了毒。鄭南雙也已經來到顧竹寒麵前,看見她手中捏著的銀針,臉色白了白,“不是我。”


    顧竹寒點了點頭,並沒有任何懷疑之色,“當然不是你。”


    鄭南雙想不到她這麽信任自己,張了張唇,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唯有呆站在那裏,微微張開嘴唇。


    觀眾席上的幾人在看見顧竹寒的馬匹出事的時候,其實已經想出去救人,奈何有人比他們早了一步,唯有苦笑著倚回椅背,靜看場中的事態發展。


    他們都看見顧竹寒手上捏著的幾根銀針,梵淵若有所思,還是啟唇問道:“殿下有何看法?”


    淩徹並沒有立即出聲,隻是看著拚命擠到場邊的兩個少年,眉頭輕輕一皺,語焉不詳地說了一句,“莫非是她?”


    顧玉駱本想直接奔到場中去看顧竹寒,卻被身側的葉空尋製住,他微微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顧玉駱握了握拳,眼中有不甘之色。


    裁判此時出來,問他們是否還繼續比賽。因為顧竹寒的馬已經死了,書院之中的馬今天出去放牧,並沒有備用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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