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直裝睡的顧竹寒在聽見銀闇均勻的呼吸聲之後才靜靜地睜開了眼睛,她自黑暗中湊合著些許月光依稀看清楚了銀闇那張連睡覺時都戴著麵具的臉,又想起下午的時候在怪人那裏得到的小冊子,一時之間心潮湧動,這段時間以來奇遇實在是多,多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人和是究竟是好是壞。


    她在黑暗中不敢動彈,懷中的書硬硬地咯著她的手,她忽而覺得踏實,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書,可是怪人既然留得給她,定然是有用的,明天抽空了一定看看。


    其實她一直擔心銀闇,自從從葉空尋那處得知銀闇的事情之後就一直在暗地裏觀察他,他明明覺得他的一舉一動有異常,雖然還是像以前那般,說話言簡意賅,不帶半個字廢話的。


    可是他的確是變了,今晚她故意在他身旁喝酒,以為他也會像以前那般會搶自己的酒來喝,然而他卻一心一意地專注自己手中的口琴,似乎對自己那瓶散發著甜美酒香的酒毫無所覺。


    這是好事又是壞事。顧竹寒心中想。好事是他不會再會因為喝酒而誤事,壞事是他真的被人封存了一部分的五識。


    一個人缺少了一部分感受,永遠隻有平淡如水感情的時候,那和活死人又有什麽區別?現在的銀闇幾乎就是這樣,他不會笑,更不會哭,每天都是一潭死水那樣看著你,偶爾會像大媽那般強迫你去睡覺,除此之外,他的天地真的隻有他前麵的三步以及他手中的口琴,這樣實在是令人覺得沮喪。和這樣的人在一起,顧竹寒想她遲早會瘋掉的。


    必須要想辦法才行,可是她又能想出什麽辦法呢?


    她想著想著便陷入了夢鄉,銀闇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他迷迷糊糊地想,又是誰在他的夢中歎氣?


    *


    暮春三月花開不敗,一輛低調無華的馬車從朱雀大街木馬巷處慢慢地開出,那輛馬車先是讓了整個帝京主街繞了一圈之後,這才又慢悠悠地開回朱雀大街主街處,那輛馬車並不是要往哪裏開,而是直直地開向位於朱雀大街主街的譚府。


    踢踢踏踏了一路之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馬車車簾便掀起,當先出現的是一隻淨白卻不怎麽細嫩的手,那手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手,雖則不是如深閨小姐那般的纖纖十指,可是這雙微微帶了點力度的手卻讓人覺得這個女子定然可以依賴,不會像深閨女子那般時刻要讓人保護。


    路過的行人在看見這隻手的時候都不禁停了下來,想一睹這隻手的主人的風姿。


    然而接下來從馬車裏探出的一張臉卻是嚇得眾人幾乎要原地嘔吐,那名女子看見自己下車之後周遭那些路人甲乙丙的狀況,摸了摸自己化了醜妝的臉,低低道:“我此等花容月貌,果真不適合在這麽多人麵前露臉,我應該戴個頭紗再出門的,免得我的追隨者都被我嚇暈過去了。”


    眾人一聽她這句話,紛紛翻了個白眼,毫無懸念地暈倒過去。


    “哈哈,小姐你的威懾力果然很夠啊。”


    陪同在那名醜疤女子身旁的人不是誰,正是兼任紀府管家的繆可言,那麽不用別人介紹,便知道這位下車的大小姐是誰了。


    “那當然!士別三日即刮目相看嘛。”顧竹寒喜笑盈盈,一看旁邊那個被他強行紮了兩條丫鬟小辮又被她強行換上加加加大號丫鬟衣服的銀某人,幹笑一聲問道:“小銀,你說是吧?”


    “醜。”銀闇瞥了她一眼,直接回了一個字。


    顧竹寒撇了撇嘴,決定不和他計較,今天她來譚府並不是要做什麽的,當然,報仇是少不了的,落井下石是少不了的,演戲威脅別人也是少不了的,將譚芙接到顧玉駱的府邸裏去亦是少不了的,不過她並沒有讓顧玉駱和她一起來,而是她先來打頭陣,顧玉駱於一個時辰之後再來和她匯合。


    一個時辰,足夠她在譚府殺人放火偷哄誘騙,顧竹寒帶著自己戴了人皮麵具的大管家和紮著兩條丫鬟小辮的高大丫鬟進了譚府,一進譚府,當初天天安排她去幹雜活重活的安大娘便帶著一大幫提著各種掃把斧頭等等東西的丫鬟小廝迎了上來。


    與其說他們迎上來倒不如說他們是怒氣衝衝又略帶戒備地衝上來。


    顧竹寒依然是一副笑得甜死人不償命的臉龐,她看見安大娘一群人之後,立即興奮地嚷嚷:“哎呀!安大娘啊,很久沒有見啊,想不到時隔將近兩個月見你,你肥了又圓了哦!你當初賞賜我的掃把在哪裏?我還未去掃落花呢。”


    “顧竹寒!你這個賤-人,離開的時候把譚府搞得雞飛狗跳的,現在還有臉回來?來人呐,幫我把這三個人給趕出去!”


    顧竹寒見那群人紛紛舉著“武器”衝過來,冷笑一聲,她並不動手,而是往側一讓,直接讓銀闇迎上,銀闇嫌惡地看了這些人一眼,掌風直接往外一放,那一群人直接被銀闇放倒,有好幾個拿著斧頭的,抵擋不住銀闇這掌劇烈的掌風,在舉著斧頭倒地的同時差點將被斧頭砸中胸口,嚇得他們翻了一個白眼昏死了過去。


    顧竹寒看著麵前滿地狼藉,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可不敢像昨晚那般亂拍銀闇的肩膀,而是轉頭對銀闇笑了笑,對他伸出了一個大拇指表示讚揚,然後她看也不看便從安大娘擠得連眼睛幾乎都看不見的肥臉上踩了過去。


    那些年來,他們一家三口常常餓肚子,都是拜她所賜,她是府裏的內務,三天兩頭就會刁難他們一家三口,每每譚府吃剩好吃的剩菜時總是會被她毫不猶豫地拿去喂豬。寧願喂豬也不願意給他們吃。顧竹寒冷笑一聲,腳下用力將自己的鞋底在安大娘臉上狠狠碾了碾,這才繼續從她身上踏過去。


    可憐安大娘肥胖的臉頰忍受不住這像惡魔般的摧殘,來不及說一句話便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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