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鳳川的身世,翠菊從沒打算說出來,也是為了保護她,她也不能讓他人知道當年方氏的女兒還活著。一直說她爹娘都死了,被人抄家,因當年方氏對自己有恩,便收留她與自己作伴。


    鳳川跳開話題,念叨些開心的事情。


    “娘。聽說東苑的淵敏小姐的妹妹昨兒狼哭鬼叫了一整天,後來差點驚動了衙門。”


    翠菊倚靠著院子裏的歪脖樹歇息,好奇發生了什麽?


    鳳川咯咯笑,“前些日子就聽說袁家要為二小姐裹足,昨兒倒是見了動靜,想想她也該是疼得吧?”


    翠菊身子一晃,心頭有些疑慮。


    裹足即為小足之女,秀美而文雅之象征。


    可鳳川跟著自己,隻是被看待成丫鬟,並未裹足,將來若是論起成親,怕是困難。


    “鳳川,我對不起你,小的時候真的舍不得看你……”她目光中透著一陣淒寒,想想裹足之女子疼痛難忍的樣子,想想也是心疼。


    她還要說下去,薄唇欲啟,鳳川便起身了。


    她拎起一件衣裳輕輕擰幹,抖落幾下,倔強道:“我才不要,人得美醜並非靠一雙腳來決定的,人活著沒必要為了人口相頌的美而失去了自我,如此便是荒謬。”


    鳳川的話語讓翠菊驚訝,她從小沒讀過書,連字都不認得,可這個鳳川卻什麽都會,說出來倒是難以置信,她聰慧過人,邏輯甚好,不同於平凡女子,或比大家閨秀更加明理。


    翠菊的發呆引起鳳川的注意:“娘,怎麽了?”


    “沒,沒怎麽,隻是想你現在真是聰慧懂事,我也算是對得起少夫人了。”


    提起親生娘親,鳳川對於她隻有感激,生的感激。


    鳳川總是不經意的從花叢之中撚起一朵花別在頭上,若是當季便擇梔子,若非當季便擇鬧娥或玉梅,映襯後小臉兒嬌媚極了。


    可說到底沒銀子的日子倒是不好過,鳳川每逢飯點兒,不敢吃的太飽,因為娘總是說自己吃飽了,卻被鳳川撞見偷偷的喝著井水充饑,所以她總是吃幾口就嚷嚷著吃不下,如此剩下的翠菊倒是撿著吃。


    “來人呐,著火了!”


    附近一戶人家大呼小叫,翠菊拉著鳳川說死不讓她過去。


    鳳川不甘心,嚷:“我會小心的。”之後掙脫開翠菊的手便跑了出去,翠菊緊緊跟隨其後,生怕會出事。


    鳳川到的時候,火已經撲滅,隻是黑黝黝的煙霧籠罩整個村屋。


    翠菊歎氣道:“李嬸,您這怎麽了?”


    婦人看著麵目全非的屋子,一邊指,一邊歎:“不知怎麽,我剛剛在屋子裏拾掇稻草,外麵柴火堆裏騰的一下就起火了,我估計也是天氣幹燥,柴火由於溫度過好,所以起火吧。”


    鳳川目光透過煙霧掃了一圈,淡淡的說:“李嬸,怕不是您想的那麽簡單,這,或許有人故意縱火。”


    婦人臉色鄒白,無辜的看著鳳川:“怎麽會?我沒得罪過什麽人。”


    翠菊在後麵猛的拉了鳳川一把,嘴裏嘮叨,這孩子喜歡胡說八道。李嬸卻認為鳳川知道什麽。


    “鳳川,你說,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鳳川搖搖頭,此刻煙霧已驅散,她歎氣道:“我隻是看到了這個地方有些不對。”


    周圍的人不約而同的把頭轉向她手指指的地方。一個男子哼笑著問:“此處有何不妥?”


    鳳川沒有顧忌翠菊的表情,倒是直言不諱。


    “若是因為天氣引起的自燃,此處不該有黑灰,你們可以看到這幾個地方皆有黑灰,黑灰可以看出是紙張的灰燼,不出意外這是火折子燃燒後留下的。”她轉眼看向另一側,道:“這籬笆外就是小路,隻要越過籬笆便可逃跑。您這裏的籬笆已經倒了,很有可能是那個人縱火後逃走時不小心撞到了。”她指著地上的東西認真的分析著。


    婦人仔細回想最近發生過的事情,西街的楊老頭最近跟自己吵過架,不過已經離開臨安了。村口的趙娘子幾年前跟自己鬥過嘴,昨兒還在跟自己打招呼,應該也不會是她。


    除非……


    “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我賣花梁糕點的時候,跟一個人吵過,那個人硬是說我搶了他的位置。”


    鳳川點頭,想一定是她所為,婦人憤而離開,去官府報告。


    回到家中,翠菊臉色難看。


    鳳川倒是自然的看著她問是不是不舒服。


    她歎氣:“我是在想。你如今倒是得罪了人,他人的事情還是少管的好。”


    鳳川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揚聲:“娘,我說的都是實話。,那些都是證據,若是不說,婆婆被人燒死了怎麽辦,那人若是仇家一定還會繼續報仇的。”


    翠菊拉著她的粉色羅衫,扭了扭歪掉的裹肚,一副無奈:“你呀,小心惹禍上身,我們都是平凡人,有些事情是管不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娘親固然是好意,鳳川低著頭承認了錯誤,不甘的說道:“若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卻不說,那我良心上過不去啊,娘不是說過,做人要誠實嗎?”


    翠菊搖搖頭,頗顯無奈,從小鳳川就是如此,倔強,勇敢,目光敏銳,早在杜老爺家裏,她就幫自己翻了冤案,那一幕幕翠菊記憶猶新。


    那年鳳川隻有六歲,高不過桌子,胖不過十年老樹,杜老夫人一個丫鬟誣陷翠菊偷東西,翠菊百口莫辯,眼看就要被夫人責罰,不足桌高的鳳川不急不緩的從屋子走到了院子,看著那丫鬟手中所為的證據抿嘴笑笑。


    “淩安姐姐說謊,我姨母不會偷東西的。”


    那丫鬟自然不甘,哼著鼻子道:“你個毛丫頭懂什麽,你姨母手腳不老實,現在證據確鑿,下一秒她就要去衙門了,看到時候誰來管你這個野丫頭?”隨即溫柔的對夫人說著從翠菊枕頭下發現了這鐲子。


    鳳川第一次看到人醜惡的一麵,淩安露出凶煞的麵孔,這與平日裏帶她玩的淩安截然不同。


    “我娘不會偷東西的。”


    很快這爭吵驚動了老爺,夫人趕忙低頭敘述事情經過。


    鳳川並不顧忌,上前拉著老爺的手道:“老爺,您做主啊,她冤枉我姨母。”


    老爺並不知鳳川的存在,倒是問起這是誰的孩子。


    翠菊心中一簇,老爺一定會將自己和鳳川趕出家門。


    不想鳳川迫不及待的拉著老爺緩緩道:“姨母沒有偷東西,是淩安姐姐誣陷她。”


    老爺對鳳川十分好奇,這麽小的孩子知道什麽是誣陷,他輕輕的彎下腰,卻不急放開鳳川肉肉的小手,問:“哦?那你說說,她怎麽誣陷你姨母的?”


    鳳川走到淩安跟前,抓著她的手,平靜的指了指:“剛剛我偷偷聞過,這帕子是幹淨的,什麽氣味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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