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公叫人將齊嬤嬤帶了下去,雖然這齊嬤嬤還有些稀裏糊塗,可這大殿內其餘三人卻都是心知肚明的了。


    薛公公才回到殿內,就聽見太後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冷冷道:“我都已經輸得如此徹底了,皇上還不解氣嗎?”


    “朕從來都不想,也不屑於與太後你置氣,朕沒那個功夫,也沒那個心情,太後這話又從何說起?”齊佑倒不是矯情。


    “皇上,剛剛您說齊嬤嬤的話我都明白,這無非就是說給本宮聽的嘛。”太後悵然失笑道。


    “太後莫要多想,你今日前來不是就要與朕討論這個莫須有的問題吧?若是如此,那朕與太後該是沒什麽好說的了。”齊佑作勢就要起身。


    太後卻驟然間抬眼道:“齊佑!”


    可就是這一句直呼名號讓齊佑瞬間冷了臉,一旁的薛公公也跟著揪心起來,薛公公有些為難,更多是心疼的瞧著齊佑,眼神中多了些不忍,他是那件事情的老人,也是瞧著齊佑長大的人,齊佑內心的痛苦,無奈,煎熬和壓抑,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何嚐不知齊佑一直就在逃避就像先皇一般,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可如今是要正視現實的時候,薛公公卻害怕齊佑此刻沒有足夠的勇氣。


    真如老一輩常說的,有時候受害者比害人者更怕再一次麵對真相,這一刻,齊佑似乎有了臨陣逃脫的想法,不知為何,他也很是痛恨此刻自個的懦弱,明明就是眼前的人有愧於他,可他卻不願不想再提起這件事。雖然,剛剛還有了心裏準備,可一見到太後,他的心又一陣抽痛,倒不是他念及太後的養育之恩,而是他不想去回憶自個悲痛的過往。


    而太後脫口而出的一句呼喊之後,她自個也有些發怵。可話已經出口。她縱使後悔也得硬著頭皮,深吸一口氣後道:“齊佑,也許你會覺得我不配這麽喊你。對啊,你是皇上了嘛,可我真心希望你能念著我曾與你有關一段母子緣分的情麵上,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


    齊佑仍舊冷著臉沒有回話。這個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的樣子倒是讓太後有些微微鬆了口氣。她咳咳兩聲後道:“皇上,我知道如今你該是恨我如斯的,就像你父皇先帝一般,在位了多久便恨了我多久。咳咳……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可我也受到了懲罰不是嗎?母子分離。對麵相見不相識,備受煎熬和冷落長達幾十年。我活著也許就是為了受到這樣的折磨人的懲罰吧,皇上,這些都是我該承受的,我此刻絕無怨言,可我真心希望,你不會因為我的事情而遷怒慎兒和瑋兒。”


    太後終於說到了心裏最在乎的一點,她話歇便抬眼朝齊佑望去,卻沒有得到齊佑任何的回應,太後微微有些失落,如此不顧尊嚴的說話,可齊佑似乎當她為空氣,這樣沒有回應的感覺讓她心裏有些發毛。


    可無論如何,既然來了,太後就沒打算再藏著掖著,這段往事已經困擾了她多半輩子了,如今連自個最對不住的兒子也受到牽連,她又如何能再心安理得下去,所以,不論齊佑願不願意聽,她都要義無反顧的說下去。


    薛公公聽到太後這般認命卻又帶著歉意的話語,心裏不禁一歎:哎,到底是醒悟了,可這未免也太遲了吧,太後娘娘。


    “皇上,我猜想,先帝去時,已經跟您說過了那段讓他一直耿耿於懷的過往了吧?”太後人就立在殿中幽幽開口道。


    齊佑這時終於有了一些反應,他沒有回頭,而是盯著不遠處的香爐冷冷笑道:“太後是來賠禮道歉的?”


    “是!我是來賠罪的,那段過往一直是我心中一個無法抹滅的陰影,就為了那次衝動,我失去了為人母的權利,失去了丈夫的寵愛和信任,失去了內心的平靜,這些年來我吃齋念佛,內心越來越覺得悔恨和歉疚,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宸妃,對不起先皇,可這都是我的錯,希望皇上不會遷怒其他人。”太後見齊佑終於有了回應,便更加虔誠道。


    齊佑卻冷笑道:“太後娘娘,若不是今日齊慎出事,你是不是永遠不打算對朕表示歉疚呢?”


    “這……”太後被問得有些發愣。


    齊佑卻又坐回到軟榻上道:“朕就知道,太後最在乎的還是齊慎,不過朕也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不是朕因為此事要為難齊慎,而是齊慎他因為此事在處處與朕作對,朕此次不過是被逼無奈,不得不出手了。”


    “慎兒他……”太後有些吃不準齊佑話裏的含義。


    “太後,其實我早就釋懷了,父皇不想我活著悲傷之中,所以雖然父皇告訴了事情的真相,可就在那一刻我也答應了父皇要放下,不去過多追究,所以朕沒有動你,沒有動齊慎,也沒有動你們劉家,畢竟這是朕在父皇彌留之際的承諾,朕必須做到。”齊佑微微開口說出了那段過往中一直被隱藏的一部分事情。


    “可……”太後十分不確定。


    齊佑微微勾起嘴角道:“這一切都是齊慎執念太深,咎由自取,不是朕不放過他,是他自己不願放過他自己,說到底也是因為你的一念之差,害得齊慎如今到了這幅田地,既然你們都已經如此了,朕還有什麽好埋怨的,上天已經替朕做得很完美了呃,朕又何須再為此浪費心神呢?”


    “我……是我害了他?”太後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起來。


    “是,是你害了他,讓他變成今日這幅模樣的從來都不是朕,更不是父皇,是你,是你們劉家!”齊佑一語道破太後所有的堅持和偽裝。


    “不會……不會……怎麽可能,我怎麽舍得,他打出生就已經受到牽連了,我怎麽忍心再傷害他一絲一毫呢?”太後似乎是在反駁齊佑的話,可聽上去更多的像是在自我安慰。


    “怎麽不可能,若是沒有你們劉家先出手的歹毒,又如何會牽連到齊慎,又如何會使得他一出生就被迫離開自個的母親,使得他一直活在病痛和深深的自卑之中,也許這樣平平安安的一輩子也算是好的,可你們既然打算隱瞞為何不一直堅持下去,為何又要告訴他呢,太後你知道嗎,正是那種看似觸手可及可又怎麽都得不著錯覺害了他,在他心裏他認為朕如今的一切都是搶了原本就屬於他的,是啊,看是如此,可他從來都不知道,是你,是你這個做母親的奪了原本不該屬於的自個的東西,所以作為兒子的他就要遭受如今這一切,這難道還不是你的過錯?”齊佑倒是很有耐心地一點點說給太後聽。


    “是我牽連了,是我,可我……我……”太後不知該如何應答,她承認是她過往的事情牽連了齊慎,可她始終是認為是因為自個的事情惹惱了先皇和齊佑,使得他們一直懷恨在心,所以才會為難齊慎,可她從來都沒想過是因為自個的罪孽而誤導了齊慎,這才使得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種可能,一直到齊佑提出之前她都沒有考慮過。


    “太後,你對我有殺母之仇,按理說朕是該恨你入骨,是該殺了你替母親報仇,可如今見到你們劉家這樣的報應,朕倒是也心滿意足了,也許多留你們劉家一時對朕來說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朕要滿朝文武都瞧得清楚,不管是誰,即便是朕的外家也一樣,隻要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自然是不會有好下場的。”齊佑果真是帝王習性,很多事情看得確實極為長遠和謹慎。


    “皇上,劉家已然落敗,你的目的達到了。”太後似乎明白了齊佑如此仁慈的最終目的了,說話的語氣都顯得格外落敗和寂寥。


    齊佑微微道:“朕知道,所以朕不打算為難你和皇後。”


    “嗬嗬,皇上真是心善,驅逐了慎兒和瑋兒就如同宛了我和皇後的心,即便你放過了我們,我們的心也已經死了,這跟殺了我們又有何區別。”太後冷冷苦笑道。


    “那是你們的事情,朕不在乎,也不想知道,太後,朕隻想說,如今事情也已經水落石出,朕還是那句話,朕隻是處理該處理的人,至於其他的,朕相信大家心裏各自有數,朕也就不用再費心了。”齊佑倒是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


    齊佑如此輕鬆簡單的結束了談話,可太後此時心裏已經是一片淒涼和絕望,她知道齊佑這是想結束他們之間的談話了,可她的目的還沒達到,她的情還沒求,她的罪還沒贖,她的內心還是恐慌著的。


    齊佑揚聲瞧了一眼身旁有些發愣的薛公公道:“薛公公。”


    “老奴在!”薛公公立刻領會到齊佑的意思,有些微微歎氣地上前一步道:“太後娘娘,如今天色也真是不早了,您身子又不好,皇上這也該休息了,您看……”


    太後立刻領會到薛公公沒有說完的話中的意思,她用著幾乎祈求的眼神看著薛公公,似乎是拜托什麽。


    薛公公看了一眼,便有些不忍地撇過頭去,而這手上卻還是做著請出是手勢,太後見狀便毫無征兆地“撲通”一聲跪在了齊佑麵前祈求道:“皇上!算我求你,讓我去陪著慎兒吧,他好著的時候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盡到職責,如今他就要被驅逐出京了,您就準許我去陪著他吧,從此以後我便不是什麽太後,我隻是齊慎一個人的母親,皇上,求您恩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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