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莫深離開沒多久,他還沒來得及打電話問唐謙狀況,反而接到杜依庭的電話。


    眼神複雜的掃了一眼窗外忽明忽亮的路燈,一股難言的情緒在四肢百骸化開,顧莫深還是按了接聽鍵。


    嗓音有別於往日的溫柔低沉,像摩擦在鹽湖上的粗糲石子,帶著澀和幹。多年來,他一直是習慣做決策的人,手握重權,站在權利巔峰,能忍能狠,辣手且詭變,偏是遇到跟杜依庭有關的事情,就失了慣有的自信和果決。


    “莫深,怎麽才接電話。我先睡了,要是你沒帶鑰匙就打我手機把我喊起來。”


    杜依庭責備他怎麽半天才接電話,後麵的話讓顧莫深沒想到,他以為她會探自己口風。畢竟,他故意透露自己晚上出去蠹。


    聽到她隻是說自己早睡,顧莫深眸底犀利的暗芒中多了一份心疼和深邃,他忽略了杜依庭這兩天的黑眼圈有多重,放在平常,他一定什麽都不用她做,直接攆她去休息。


    這兩天,杜依庭殷勤的圍著他轉,他像懲罰似的,任她忙。昨晚因為止痛泵突然掉了,麻醉科沒有大夫值班,他疼了半宿,杜依庭陪著他也挨到天亮髹。


    顧莫深重重歎了口氣,從煙盒中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裏。


    “顧總,煙癮犯了。”


    小唐從後視鏡裏瞄了眼顧莫深,並沒阻止他抽。


    ‘嗯’了一聲,他已經將煙點燃,夾在食指與拇指間,若有所思的吸了一口。


    ……


    “顧少,以後還望顧少關照!”


    “那是,咱們顧少在s市可是響當當的仗義。”


    敬酒的男人端著三兩裝的酒杯,跟一個耳朵上架著香煙的男人,圍在顧申澤的兩側,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隻有坐在中間的顧申澤不接話,也不碰杯。


    “顧少,上次帶來的那個小娘們呢?要我說,太不上道了,晚上我給您找個女主播。一定知性、大方、溫婉還他媽的夠***。”


    顧申澤魚眼興趣缺缺的繞開兩人,視線落在手邊的涼拌菜上,他口味重,但是多年來刻意的飲食習慣讓他習慣去吃這種清淡、寡味的東西。


    他繞向那道麻辣魚的筷子,還是落在涼拌菜上,嚼著,人有些心不在焉。


    早幾個小時有人跟他提醒,說杜家別墅上午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有鑰匙。他懷疑是顧莫深和杜依庭,可是他們分明人在國外,方浩的人趕去美國已經兩天了,也沒有消息。


    陰沉的臉顯得很焦躁和忌諱,冷冷的要人別在自己麵前提那個女人。


    耳朵上架煙的男人一聽,馬上換了個話題,聊起白薈的事。


    “咱們聽說上個月白家的千金差點死了,那小娘們可夠驕縱的,真心不能要。我一哥們上次在凱悅吃飯看見她,看在顧少的麵子上,態度特客氣,說久仰白小姐大名,要替她買單,你們猜怎麽了?她看都沒正眼看我那哥們一眼,鼻孔朝上、眼睛都快瞪到天花板上,從包裏掏出一遝錢,說話那個難聽。說要替她買單的也得是豪門少爺,有幾個臭錢的男人人家看不上眼!那叫一個拽啊,沒招,誰讓人家有錢!聽說前不久她隨手砸了輛瑪莎拉蒂,說誰要誰開走!”


    “這麽壕,那跟在她身邊,隨隨便便揀輛好車開啊!”


    “你也得能入她的眼啊!”


    “顧少,咱們還是換個女人,滿s市還缺了漂亮女人?這種娘們娶回來不夠伺候她的!”


    明知道對方將自己誤認為顧莫深,顧申澤也不接話也不反駁,略高的顴骨偶爾聳起笑笑。


    湊熱鬧的人多起來,說了一圈逗趣的話還不見顧申澤來興趣,七八個男人一起舉杯起哄,一塊敬顧申澤,要顧少賞臉喝一個。


    “顧少、我們一塊走一個!”


    “來、來、來,顧少、”


    顧申澤神情淡淡的拿喬,曲折手指並不端杯身。


    這時,包廂的木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打開。


    酒店的經理將門打開後,後退了幾步,畢恭畢敬的讓在旁邊。


    沒見到來人,先響起一個冷色調的聲音,一瞬間,包廂裏的人全都驚怔住了。


    “s市隻有顧家的人,才配稱顧少,他被顧家承認嗎!”


    雖然坐在輪椅上,這個男人冷靜、沉著,麵上不露半分神色,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讓桌上的人心裏陡然有了一個結論。


    而顧申澤的表情,剛才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淡定再也硬撐不能,他陡然有種被刺痛的感覺,陰冷的臉不禁一熱。


    這就是世家出來的正牌公子跟他這個見不得光、不被人承認的私生子之間的差距,在光下,他永遠都拚不過顧莫深這個顧家正牌繼承者。


    “顧、顧”


    酒場上的人朝顧申澤擲去疑惑的眼神,並不明白這兩人有什麽關係。


    “除了他,把人請出去!”


    顧莫深鋒銳的眼神一收,聲音不疾不徐,打手朝前一攤,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是,深少!”小唐應道。


    在一瞬間,顧莫深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令顧申澤不爭氣的垮了姿態,他惶惶不安的心髒已經跳亂了節拍。


    酒場上的那些人見顧莫深一臉厲色,聽見他身邊黑衣男子的喊聲,頓時認出顧莫深的人,邊朝顧申澤擲去視線,恍然大悟。他們也感覺自己被騙了,還以為自己搭上的是顧莫深,哪想還鬧了烏龍,擲向顧申澤的目光怨恨多多。


    顧申澤雖然沒動,但他放在桌上的手止不住發顫,自然都明白了。


    人陸續從包廂裏離開,酒店經理忙招呼了服務員要清理桌子,奉茶的也端著茶壺候著。


    “都下去。”


    聲調和語氣都沒有改變,但話語中卻讓顧申澤聽出了危險和恐懼,他勉強撐起的冷靜中終於摻進了慌亂。


    悄悄地摸出手機,他抖著手給方浩發了一條求救的短信。


    “抽煙嗎?”


    話鋒一轉,顧莫深睨著顧申澤畏縮的神態,冷漠的目光掃過一絲譏諷。


    不疾不徐地吐了一口氣,也不等顧申澤接腔,他緩緩地從輪椅上站起來,欣長的身影帶著撲麵而來的壓迫感,這才是較量的開始。


    顧申澤瞪著魚眼一眨不眨,他不服氣的梗著脖子,也站起來跟顧莫深對峙。


    憑什麽他要怕顧莫深,他胸腔裏滿滿的怨恨,從他出生到現在,他和母親都得不到顧家的承認,他的一切、他應該得到的一切,卻被眼前這個男人霸道的奪走了,甚至連他應有費名分都得不到。


    “什麽時候改的名字?能進顧家族譜的隻有一個顧琛!你想好,是繼續叫顧申澤,還是改回顧琛?”


    顧莫深冷冽一笑,嘴角揚起致命的性感弧度,但冷鶩的雙眸卻像寒冰一樣毫無溫度。


    他指尖的煙蒂隨著他凶狠的吸納,燃燒的紅光幾乎要傾瀉而下的刺目,猛地,削薄的唇瓣帶著淩厲噴出一大口霧氣,似要做陳詞性的判定。


    “弄死個倆人就能扳倒我?顧琛你太小看我了!你能不能進顧家,初群群能不能拿到顧氏的股份,還要靠我一句話!”


    顧申澤終於沉不住氣,他恨得一拳揮打在桌上,眼神快要殺人般,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顧莫深你別目中無人!你就是個瘸子,你有什麽了不起!除非你想把杜依庭送到大牢裏,顧氏那點錢我不稀罕。”


    “不稀罕、威脅我?”


    顧莫深仰頭冷笑了一下,當他再次鎖定顧申澤的目光時,眸中一陣嘲諷。一把將口袋裏的一張紙甩到顧申澤的臉上,“仔細看清楚!”緊跟著,自顧地走出包廂。


    紙張被空調吹落在湯盆裏,迅速的打濕,上麵的圖畫隱約可見,顧莫深查到了那件事。


    顧申澤瞪直了眼睛,如當頭棒喝,身子一晃,他似乎能從顧莫深冷冽的語言中嗅到殘忍的嗜血味道,卻又不死心的跟顧莫深較量。


    “杜依庭遲早有一天會知道,是誰強女幹了她,是誰故意設計杜望潮!”


    未料到顧莫深去而複返,一把揪住顧申澤的衣領。“偽造她的資料雪藏了她五年,還是故意把郭麗麗的事情栽贓到她身上,你覺得她會相信你的話?堂弟?還是叫你顧申澤?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聽清楚了,你敢打她的主意,我就讓初群群後悔生了你!讓她知道,你、到底是誰的種?”


    顧莫深眼中的殘忍瞬間騰起,他一字一句地跟顧申澤說道。


    緊接著,他大手一鬆,顧申澤一個踉蹌,如鬥敗的公雞一樣,無力地靠在落地窗前,發狠地叫囂,他被顧莫深逼進了死胡同,不惜魚死網破。


    “你一個瘸子,你在s市橫行霸道多年,現在換天了、已經不是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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