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樣,阮樊梨的悲傷是真實的,盡管若水對她的感官確實不怎麽地,但是對於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她並不吝嗇於同情。


    於是,她想了一會兒,便輕輕將手放在了阮樊梨的背上。


    後者感受到了來自若水的暖意,後背一顫,抽泣聲也突然停了下來。


    “死者已矣,節哀吧~”


    若水輕輕說道。


    “謝謝。”


    阮樊梨終於穩定下來的情緒,隻是她麵對著若水抿嘴輕笑的時候,眼角還帶著未幹的淚痕,看上去明顯要憔悴了不少。


    “小黑和小白的爹,當時是先皇的謀士之一,那個時候靳氏一族執掌兵權,先皇與靳皇後剛剛訂親,若是我先她一步誕下麟兒,這靳氏一脈的兵權會歸於誰的麾下就不一定了。那個人向先皇闡明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雖然他並不是最終動手的那個人,但是我的孩子就這麽死了,我不能找我的夫君報仇,隻能滅了他全族,為我的孩兒報仇!”


    若水不語。


    虎毒還不食子,先皇為奪皇位,連自己的親生子都能殺害,這樣的男人,2→,即便擁有全天下最至高無上的權力,又能怎樣呢?


    她沒辦法責怪阮樊梨不責主犯,因為出了這狠毒主意的人也同樣該死,但是她實在想不明白,既然連親生子都能殺死,那這樣的男人,為什麽還要不離不棄的繼續跟隨?


    這個時候,阮樊梨突然開口了。她好像猜到若水現在正在想些什麽。然後說。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自從孩子沒了,他也怕我因此而離開他。所以對我嚴加看管,再加上那段時間因為喪子之痛而罹患了重病的我,根本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所以想離開,談何容易。”


    “他愛你麽?”


    若水脫口問出,問過之後,又開始後悔。何必要揭人瘡疤呢?


    “愛?身為帝王,這種能夠左右情緒,影響決斷力的感情。是根本不容許存在的。成王敗寇,他若敗了,必然身死,且整個王府都得跟著陪葬。等我想通了之後。卻發現自己壓根沒辦法去怪他。若是靳氏不肯出兵,王儲之爭必敗,屆時我的孩子依舊沒有好下場。如此算來,舍掉他一條性命,換來整個王府的平安,似乎是值得的……”


    “什麽值得!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就要承擔一個家族的興衰,憑什麽!”


    若水突然情緒激動。她根本無法理解這種邏輯,也可以說。她根本不想去理解,但是在滔天的權勢之下,誰又能逃開這枷鎖呢?


    “無可奈何而已……當年,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了,但是有一年的夜裏,那是我兒的忌日,宮中不準燒紙祭祀,我隻能偷偷的在北宮一角的池塘邊哭泣,那裏有一條通往宮外的小河,那條河流經我們曾經的王府。在那裏,我看見了先皇。他就坐在池塘裏的一艘小船上,對著城牆喝酒,喝完一整瓶之後,就將酒丟在池塘裏,離開了。從那時起,每年那一天我都會去池塘邊,而每次也都能看到他,有時是兩瓶,有時隻有一瓶,他的手裏不僅有酒瓶,還有我的孩兒的長生鎖。他從未曾向我訴說過對那個孩子的思念之情,也未說過什麽道歉悔悟的話,但是,我就那麽輕易的原諒了他。我想,如果當初有別的選擇,他肯定不會犧牲我們的孩子。”


    若水再一次沉默了。


    原來這不是爭權奪利的故事,而是一個選擇的故事,一個無論選了什麽,最後都是痛苦一生的選擇。


    “若水,所以,我的生兒,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與那個位置有任何的瓜葛,一絲一毫,都不想有。”


    可是,不僅僅是那個皇位,就連他的皇親身份,我都不想他有。


    聽了阮樊梨的話,若水不禁苦笑。


    如果她事先能夠知道洛涼生的身份,她是絕對不會喜歡上他的,因為首先她就不會想要跟這種地位的人接觸。跟他們打交道,榮耀是別人眼裏的,痛苦卻隻有自己知道。


    “我不想我的生兒會有絲毫的閃失,所以,我要殺了小白……”


    若水一愣,話題轉的有些突兀,她還沒能從阮樊梨喪子之痛的悲哀中醒轉過來,就一下子又扯出了小白的事,這讓她反應不及,一時間沒能回應什麽。


    “當初我收養他們,隻是因為那時他們還都隻是孩子,就像當年我的孩兒一樣。這麽多年來,我養育他們成人,卻沒想到,小白的心中卻隻有小黑一個親人,我對於他來說,隻是主子。我想他大概已經從不知道何處知道了那個滅他全族的人就是我,留著他,終究是個禍害。我已經活得夠久了,死不死無所謂,但是我不能讓他傷害到我的生兒。而且,知道當年秘史的人並不多,那個告知他此事真相的人,極有可能會是大淩王朝裏通外敵的內鬼。我原以為他能引出他背後真正的內鬼,但是卻沒想到,他竟然是與你一同出現的。”


    內鬼?竟然還是有內鬼麽?


    在確定阮樊梨與洛涼生的母子關係之後,若水對阮樊梨的懷疑就已經降到了最低點,而如今阮樊梨又提到了內鬼,看來內鬼一說,是確有其事了,隻是其隱藏頗深,阮樊梨與洛涼生母子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竟然至今都沒有發現這內鬼的蛛絲馬跡。看來小白要成為抓出內鬼的突破點了,隻是可憐這個孩子,身世坎坷,如今孤身一人,就連養育他成人的人都要置他於死地,真是可憐至極。


    若水不會想勸說阮樊梨對小白高抬貴手,且不說她並不了解小白這個人,就僅僅看他所經曆的那些,若水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去勸阮樊梨。她隻是越發的覺得,權勢這個東西真是遺禍無窮,明明是上一代人的恩怨,卻讓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人成為敵對,這世間的事實確實無常。


    “你為什麽不懷疑我是內鬼?”


    若水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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