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小勇,他猶如乳燕歸巢般,歡叫著從一處假山後麵的小徑拐了出來,剛想撲到若水的懷裏,卻在看到衣衫襤褸又蒙著臉的若水之後,站住了。


    “姐姐?”


    他試探著叫了一聲,有些疑惑。


    門口這個女人的身影確實看上去很像他的若水姐姐,但是為什麽要蒙著臉呢?


    “小勇,是我。”


    仿佛知道小勇在遲疑著什麽,若水並沒有摘下臉上的布帕,卻蹲下身來,兩隻手張開,衝著小勇柔聲說道。


    這是姐姐的聲音!


    就算若水蒙著臉,聲音卻是不會錯的,這下子小勇終於不再遲疑,馬上就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


    “姐姐,我想你了~”


    小勇的小腦袋在若水的懷裏使勁的蹭著,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悶悶的了。聽出了小勇聲音中不似作假的思念,若水的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


    家……有家人的地方,這便是家了……她還想那麽多幹什麽?知道自己還是被惦記著,被需要著,被依賴著,那便足夠了……


    麵前這姐弟重逢的場麵雖然感人,但是崔大夫記掛著若水臉上的傷,也不得不幹咳著站出來插了一句。


    “姑娘,我們有什麽事先進去談,這裏還是在大街上,到底不太合適~”


    哭過之後的若水,情緒已經平和了許多,她擦了擦眼角,回過頭來向崔大夫示意了一下,然後站起身來牽起了小勇的手,就往嫣然居裏走。


    然而這一次,有了小勇的關係,便再也沒什麽人出來阻攔了。一行三人彎彎曲曲的走了許久,這才到了一處裝修頗為雅致的獨棟院落前。


    “幹娘,姐姐回來啦~”


    還沒進門,小勇大老遠的就開始喊了起來。而聽到自己的寶貝幹女兒回來了,幹娘又哪還能坐得住,還沒等三人走到門前,她就已經自己摸到了門口把門打開了。


    “阿水回來了?在哪呢?在哪呢?”


    老人家摸摸索索地邁過了門檻,眼看著再下麵就是台階了,若水急忙幾步趕上去,一把扶住了幹娘。


    “幹娘,我在這兒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哎……你這臉怎麽……”


    幹娘看不見,一直都是用手摸索著度日,若水回來自然也是要摸上一摸的,可是當她的手撫上了若水的臉,沒有摸到往日裏熟悉的滑膩皮膚也就罷了,怎麽手下那種粗布的手感是怎麽回事?


    “路上風沙大,我怕吹了臉,就蒙了塊帕子,不打緊的,回頭進屋我就摘了。”


    不動聲色的錯開了幹娘的手,若水輕描淡寫的說道。


    幹娘沒有哭,小勇也沒哭,他們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若水是失蹤了,還是經曆了九死一生才能逃回來,隻是這樣親熱地拉著她的手,或是看著她,好像她隻是出了一個遠門,然後就回來了這般簡單。


    若水扶著幹娘緩緩地走進了屋,而崔大夫跟在後麵,就有些尷尬了。


    按道理說他是來給若水看病的,但是沒有主人的允許又不能隨便進去,如果是之前去花點坊的幾次出診,兩人都比較熟悉了自然不用太講究。可是這一次就不同了,這裏可是嫣然居,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打從踏進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謹小慎微著生怕行錯一步,最後還是跟在後麵的小勇給他解了圍。


    “大夫大爺,快些進來吧~姐姐說今天風大呢~”


    說完這話之後,他又有些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咦?今天哪裏風大了?”


    小勇是個孩子,有些方麵還是比較遲鈍的,就比如說若水身上穿的那件非同一般破爛的衣裳。而看不見的幹娘,自然更是注意不到這種細節了。所以若水才得以以著如此詭異的著裝竟然沒被任何人責問,但是臉上的布帕畢竟是太過突兀了,到底還是有人問出了口。


    “姐姐,咱們已經進了屋,就不用再蒙臉了吧~”


    這是一個極為敏感的話題,所以就算若水偽裝的再好,也免不了因為緊張還有些語無倫次。


    “我……我這趕了一天的路,身上髒得很,想去洗個澡。小勇,你先乖乖待在這裏陪著幹娘,我想先去梳洗一下。”


    “好呀~出門左拐走到盡頭有一處月牙池,是處溫泉,姐姐可以先去洗個澡,待會我會找個丫鬟姐姐去給你送衣裳噠~”


    若水身上確實髒的厲害,所以小勇雖然對進門後就沒怎麽跟若水說上幾句話這事,一直耿耿於懷,但還是大大方方的應了下來。隻不過那一句“丫鬟姐姐”,倒是聽得若水實在是別扭的很。


    “那……幹娘,我先走了。崔大夫,您能跟我出來一下麽?我這幾日不在,想順便問問您幹娘的病情。”


    “好好。”


    可憐的崔大夫剛剛進門,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隻能應聲又站了起來。


    崔大夫本就是若水一家搬到湘南縣之後,一直為幹娘看病的大夫,所以若水這幾句話說的也不算突兀,兩人很快就又出了門。


    “崔大夫,您跟我說句實話,這嫣然居,究竟是什麽樣身份的人能住進來?”


    剛剛一出門,若水就急吼吼的問道。


    “達官貴人,而且必須得有非一般的背景和勢力,比如當朝的一二品大員,比如權傾朝野的白相……”


    “還比如當今皇上的胞兄,大將軍王?”


    若水接著崔大夫的話頭順了下來。


    “大將軍王自然也實屬此列。”


    崔大夫恭敬應道。


    其實若水的猜測此時已經相當接近事實了,隻可惜她猜對了人,卻沒能猜對過程。更何況,她至今都不知道,與自己朝夕相處定下“不見不散”約定的那個男人,其實就是當初贈了自己平安符的大將軍王。


    “好,我知道了。”


    隻是問了這麽一句,若水就再不肯多問了。她所能想到的自己唯一能扯得上關係的貴人,也就隻有那麽一個人而已,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但是至於大將軍王是怎麽得知她失蹤的消息,又是怎麽能如此輕鬆的撫慰住了若水的家人,這就是個問題了。


    另外,還有,高大壯呢?他又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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