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白天的氣溫漸高,崔可茵身披披風,在院子裏曬太陽。


    綠瑩在一旁苦口婆地心地勸:“娘娘把鬥蓬披上。”


    天氣暖了是沒錯,可您身懷有孕,千萬不能著涼啊。


    崔可茵示意珍珠把她臂彎裏的鬥蓬拿回屋裏,不再管她。


    太陽漸升漸高,明晃晃的晃得人眼暈,綠瑩忙讓宮人撐了傘擋在崔可茵頭頂。崔可茵扶了她的手起身:“回屋裏去吧。”


    看看過了午時,崔可茵把紅豆叫來,問午膳準備好了沒有,再添兩樣菜。


    紅豆應了,道:“奴婢這就做去。”


    地龍已經不燒了,綢麵棉簾子還沒換。崔可茵最近食量大了些,珍珠生怕她餓,看周恒還沒回來,取了兩碟子點心過來讓她先墊墊肚。走到門口,明月來了。


    明月臉色不大好,行禮道:“皇上還沒散朝,特地讓奴才過來說一聲。”


    如果周恒政事繁忙,晚散朝,必定會讓人過來說一聲,今兒便是如此了。


    崔可茵沒多想,點點頭道:“知道了。”


    明月退到門口,腳步一頓,像是下了決心,快步走回來,道:“娘娘,本來奴才不該多嘴,可今天……”


    崔可茵靜靜看他,沒說話。


    綠瑩斥道:“快說。”


    吞吞吐吐的,是要急死人麽?


    明月道:“朝廷上的事,皇上不許奴才們多嘴。奴才往日也守口如瓶,隻是今兒這事,奴才就是拚著受責,也要向娘娘通報一聲。沈閣老參崔閣老貪墨。還拿出了證據……”


    他邊說邊偷眼看崔可茵,一旦發現崔可茵臉色不對,馬上刹住話頭。沒想到崔可茵神色自若,也沒追問,隻淡淡道:“我知道了,綠瑩,昨兒那塊玉佩賞他吧。”


    明月連連搖手。道:“奴才當不起娘娘的賞。還請娘娘多留心。奴才這就告退。”


    周恒沒有散朝。他還得回崇敬殿侍候呢。


    綠瑩把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給他,他死活不肯收,道:“姐姐快別這樣。奴才不過是念著當日杏林胡同的恩情。”


    當年。周恒派他去杏林胡同當小廝,方便他和崔可茵傳遞消息。在杏林胡同,崔可茵待他不錯,就連綠瑩也對他多方照顧。這份恩情。他一直記著呢,現在才拚著受歡喜處罰遞了消息。


    綠瑩也不扭怩。收了玉佩,道了謝,讓他走了。回轉身,道:“娘娘。怎麽辦?”


    誰都知道清河崔家家底豐厚,前朝末年,軍餉吃緊。清河崔家曾向朝廷捐二十萬兩銀子,又說動各世家大族一同捐款。有了軍餉。才把與前朝對著幹的叛軍打敗,前朝為此延遲三十年滅亡。要不是崔家,前朝早就滅了,新的政權建立,哪裏有太祖什麽事?


    前朝皇帝曾頒了一塊匾給清河崔家,上書四個大字:忠義之臣。這塊匾如今還在崔家清河的祠堂裏掛著呢。


    太祖立國之後,感念崔家忠義,再次賜崔家牌匾,上書:禮儀之家。這塊匾同樣懸掛在崔家的祠堂裏。


    一百多年前崔家便富可敵國,一百多年過去,崔家能人輩出,善於經營,每代都有出仕為官之人,每代的掌舵人都仁義。如此一來,崔家的財富隻有越聚越多,每一分一厘都是通過正當途徑得來。崔振翊何用貪墨?


    可是沈淵敢在早朝上提出來,並且手裏還握有“證據”,一定有所依仗。綠瑩很是擔心。


    崔可茵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道:“我餓了,先喝碗湯吧。”


    “娘娘。”綠瑩上前,輕聲道:“我們怎麽辦?”


    沈淵為了沈清,真是太瘋狂了。可不能放任他這樣胡作非為,顛倒黑白啊。


    崔可茵淡淡道:“他不過是抓住了皇上曾下旨肅貪,貪汙五十兩銀子的官員須剝皮塞草,跪於太廟這一點。目的何在,太明顯了。”


    屋裏服候的一聽都緊張了,一個個小臉煞白。綠瑩腿一軟,坐倒在地,急得聲音都變了:“那可怎麽辦?”


    哪怕誰都清楚崔振翊不會貪,不用貪,但是駕不住沈淵脈準周恒的脈博啊。想到崔振翊有可能被活活剝皮,綠瑩的眼淚唰的一下就出來了。


    崔可茵慢慢喝著紅豆白著小臉含著兩泡淚端上來的雞湯,道:“靜觀其變。”


    “那怎麽行!”綠瑩道:“萬一……”


    萬一群情激憤,周理也彈壓不住啊。


    崇敬殿裏,沈淵聲嘶力竭大聲疾呼:“崔振翊貪墨已大大超過皇上治罪的額度,理應當場拿下,剝皮於太廟。崔氏自當請居冷宮。”


    直呼其名,殊為不敬,那是成為仇敵的意思了。


    他這幾天一直在聯絡群臣,為的便是今天發作。至於貪汙的“證據”,卻是在送沈清入宮時便準備好了。


    崔振翊臉黑如墨,指著沈淵道:“一片胡言。”又向周恒躬身道:“皇上明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崔家乃是千年望族,臣怎麽會貪汙這區區五百兩銀子?”


    沈淵馬上道:“這麽說,崔大人貪墨的數額不止五百兩了?”接著冷笑:“你倒是實誠人。”他向周恒躬身道:“請皇上治崔振翊貪墨之罪。”


    這些天,崔振翊並沒有聯絡至交好友,反而讓他們不要插手此事。沈淵突然發難,他便獨自應對。早朝上,一大半接受沈淵許下好處的朝臣群起而圍攻崔振翊,崔振翊孤伶伶站著,讓一眾知交好友倍感心酸心疼。可是他知會過了,不用別人插手,眾人隻好眼巴巴看著。


    崔振翊舌辯“群雄”三個多時辰,周恒一直默不作聲。他倒是聽得很認真,就是不表態。


    在沈淵看來,周恒就算不相信崔振翊貪汙,也會迫於群臣的壓力,把崔振翊罷官貶職。他不求一擊得手,隻求周恒對崔振翊起疑。聖心難測,隻要他對崔振翊起了疑心,再加把火,崔振翊定然失寵。崔氏隻要為娘家求情,定惹周恒生厭。


    當然,他一定要咬死周恒頒下的治貪聖旨。周恒年輕,受不住激,真的把崔振翊剝皮了,他便一勞永逸了。


    周恒的沉默,在他看來是舉棋不定。他懷疑了,那就再加把火吧。


    崔振翊有了崔可茵隱晦的提醒,又見周恒沒有怒色,心中大定,還真不怎麽著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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