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可茵神色如常,向太後行禮道:“兒媳給母後請安。”


    太後盯著她看了幾息,道:“起來吧。今兒喚你來,是想問問杜氏的事你如何安排。她進宮雖隻是一個美人的位份,到底是官宦之家,也是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不能委屈了她。”


    並不問周恒對這件事的看法。


    崔可茵道:“母後說得是,若是皇上納她為美人,自然不能委屈了她。”轉頭對做嬌羞狀的杜果兒道:“令尊已隨聖駕回朝,杜小姐不妨先回府與令尊敘敘天倫。”


    杜果兒愕然不知如何應答。納她為妃這樣有關家族興衰的大事,母親早在太後明示時便寫信告訴了父親,信是夾在軍報中送去的,也是夾在軍報中送回來的。父親在回信中說,皇上是聖明之君,若能得伴他左右,是她一生的福氣。母親正是接到這封家書,才送她進宮。


    太後道:“杜卿回京之後並不急著出京辦差,先讓他們圓了房,待三朝回門之後再敘天倫即可。”


    崔可茵笑了,故意道:“母後的意思,是不是還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娶與納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俗話說娶妻納妾,隻有正妻才是“娶”,要有三媒六證,大紅花轎從正門抬入,跨火盆,過馬鞍,拜天地入洞房,第二天祭拜宗廟祖宗、認親,三天回門兒。而妾是“納”,什麽儀式都沒有,一乘小轎從側門抬進來,扶進房裏,晚上男人回房。大被一蓋,便這麽睡了。


    大佳朝實行一夫一妻製,理論上夫妻平等。而妾是私產,可以贈送,可以買賣,就跟一頭羊、一隻豬沒有區別。


    太後竟然說到“回門”,那便是拿杜果兒當正妻看待了。因而崔可茵故意揶揄她。


    杜果兒的父親杜侍郎有十幾房妾侍。通房丫頭更是無數。這些事她見得多了,並不是不清楚其中的區別。可她要嫁的那個男人是當今皇帝,她即將成為皇妃。皇妃啊。那是多麽尊榮的身份,自然與尋常人家的小妾不同。她卻沒去想,妃也是妾,不過是嫁的男人身份足夠高。叫法不同罷了。


    她小臉兒紅紅的,眼睛發光。含羞帶怯看著崔可茵。還真沒想到崔可茵不僅真心願意接納她,還要給她正妻的待遇。就算沒有正妻的名份,日後說起來也足以在諸妃中露臉了。何況她又是皇上納的第一個嬪妃,這第一跟隨者的身份。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杜果兒對崔可茵的好感瞬間飆升到新高度。可惜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


    太後怎麽會聽不出崔可茵語帶譏諷?如果崔可茵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她早以死相逼,逼周恒廢後了。可惜崔家是名門世家。前朝便是貴族,自大佳朝開國以來。才人輩出,本朝更上層樓。崔可茵的伯父崔振翊名列內閣,位列吏部尚書。崔振翊的同襟唐天正還是首輔、兵部尚書。這樣的身份,豈是她輕易能夠撼動的?


    這也怪她自己,開了先例,把一個名門閨閣娶進皇室,造成今天這樣被動的局麵。太後一邊自責,一邊道:“這是說的哪裏話,杜氏進宮,位份隻是才人。你可是皇後!”


    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她在維護崔可茵正宮皇後的地位呢。


    崔可茵道:“原來母後還記得我才是皇後?既然我是皇後,那便有用印之權了。昨兒晚上,我問過皇上了,皇上言明並沒有納妃之意,已與杜卿分說清楚,想必這兩天杜卿便會接女兒出宮了。這納妃的事,母後不必操心。”


    太後愕然。


    杜果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張著小嘴怔了怔,突然跳了起來,以袖捂麵跑了出去。太丟人了,送上門人家還不要,可讓她怎麽活。


    崔可茵不待太後回過神,起身告辭,道:“眼看臨近過年,事兒那叫一個多,我才回京便忙得焦頭爛額,母後要是沒什麽事,別再喚我過來了。”又吩咐趙嬤嬤:“西苑禦林軍少得可憐,母後的居所也不能讓那些男人們進來護衛。你帶人在這兒保護太後娘娘。”


    趙嬤嬤心領神會,恭恭敬敬應道:“是,奴才遵旨。”


    崔可茵走到簾子邊,宮人都已經打起簾子候著了,太後才回過神,跳著腳兒道:“站住,你好歹也出身名門世家,為何說話如此不著調?現在也不自稱‘兒媳’了,像什麽樣子!怪不得都說失母長女娶不得呢,你幼時克死生母,哪有資格位居中宮?來呀,傳哀家旨意,即日廢了崔氏的皇後之位。”


    楊氏沒有過來,她身邊服侍的都是新近才進宮的遠房親戚,這些人連規矩都沒學全,哪裏懂得什麽宮規?更不可能勸著她些兒。


    崔可茵轉身,淡淡道:“如果太後能廢後,想必當初太皇太後在世時便廢了母後吧?文宗皇帝當年沒有廢了您,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還請母後體會文宗皇帝一片心,在西苑頤養天年吧。”


    能廢後的隻有皇帝本人,而皇帝為不引起江山動蕩,也不會輕易廢後,除非皇後失德。


    當年文宗寵愛衛貴妃,曾經有過廢後的念頭,首輔揣測他的想法,勸他以江山社稷為重,又舉了曆朝曆代廢長立幼後的種種動蕩。


    而後,文宗要廢太子(至安帝)立晉王(周恒)的傳言便傳揚開來。太後當時還是皇後,感到危機重重,才不顧一切暗中指使宮人趁衛貴妃歇午覺時勒死了她,又殺了宮人滅口。如果衛貴妃不死,文宗會傳位於誰還是未知數呢。


    這段往事內中的凶險,沒有人比太後更清楚了。文宗駕崩後,她午夜夢回,還時時驚醒,如果當時她不立即讓心腹把勒死衛貴妃的宮人推入井中,文宗一定會以失德為由廢了她。


    崔可茵提起這段往事,字字句句如重捶擂在太後心上,她的神誌開始混亂,恍惚中把門口的崔可茵當成了衛貴妃,驚叫道:“你這個賤人,我要勒死你!”張開雙臂和身撲上。


    趙嬤嬤張臂攔住,道:“太後娘娘病情發作了,你們還不快扶太後娘娘去歇息?”


    太後宮中頓時亂成一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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