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倒的送去太醫院,沒暈的灰溜溜出宮,麗華門總算安靜了。


    崔可茵早就擺駕回宮,隻留綠瑩靜靜站在一旁,目送文官們結伴離去。


    唐倫雙手抱胸,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離開的文官和他打招呼,他也毫不理睬。直到最後一人離開,他轉身要走,綠瑩含笑上前行禮,道:“小唐大人留步,娘娘有請。”


    唐倫點了點頭,隨綠瑩去了安華宮。


    崔可茵在暖閣相候,一見他進來,示意他坐,道:“皇上還在生氣嗎?”


    周恒輕易不生氣,一旦動了真氣,必定把自己關在屋裏,或是想出解決的辦法,或是氣消了才出來。文官們先去左順門,又去麗華門,他哪會不知?隻是他不想大開殺戒或是再遍施廷杖罷了。


    唐倫坐了,心裏酸溜溜的,偏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道:“我哪裏知道?”


    崔可茵很意外:“不是皇上讓你來的麽?”


    唐倫把兩條長腿伸直了,背靠在椅背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就算周恒不遣他來,他也會來,不過是周恒多了一句嘴而已。


    崔可茵哪知道他的小心思,嗔道:“你這是怎麽了?開口便嗆人。”


    她嬌嗔的樣子,讓唐倫有些恍神。


    偏殿的氈簾掀起,樂樂跑了進來,撲進崔可茵懷裏,道:“母後,我餓。”


    他手拿一隻木馬,從崔可茵肩頭探出頭來,用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看著唐倫,看了一小會兒。認出他了,便咧嘴朝他笑。


    唐倫向他伸出手,道:“來,舅舅抱。”


    不過是新年朝賀時見過一次,這孩子便識得他了。唐倫心裏某一角被觸動了,軟得一塌糊塗,抱過樂樂。左親右親。直親得樂樂嫌棄地推開他的手才罷。


    崔可茵讓人端了點心上來,道:“做什麽一身的汗?”


    樂樂道:“和翡翠姐姐一塊兒玩。”


    翡翠上前稟道:“哥兒玩木馬呢,想要把木馬拆了。”


    “好好的木馬怎麽能拆了?”崔可茵接過木馬。看了看,還沒拆成,整隻完好。


    那邊,唐倫已和樂樂說上了:“要把木馬拆了嗎?容易呀。你親舅舅一下,舅舅幫你拆。”


    樂樂二話不說。“吧嘰”一聲響亮地親了他一下,樂得他哈哈大笑,把另一邊湊了上去,道:“再來一下。”


    樂樂聽話地又親了他一下。唐倫要親回去,樂樂搖頭避開。


    崔可茵無奈搖頭,道:“哪有你這樣當舅舅的?連小外甥都騙?”


    “我沒騙他呀。”唐倫說著。示意宮人過去拿來木馬,當著樂樂的麵就要拆了。


    崔可茵忙阻止。道:“這木馬是小榕做給他的,會動,他一直好奇為什麽會動,所以想拆開來看看裏麵有什麽。你再這樣縱容他,我就讓人抱他走啦。”又讓樂樂過來:“不是餓了嗎?過來吃點心。”


    樂樂見有吃的,果然把木馬丟開,從唐倫腿上溜了下來,跑到崔可茵這邊。


    唐倫看著樂樂沉思。


    崔可茵邊看樂樂吃桂花糖蒸栗粉糕,邊道:“到底怎麽回事,還不快說!”


    唐倫道:“你是問我嗎?也沒什麽,他讓我過來瞧瞧,我就過來了。真沒想到你會出麵,口才還這麽好。你看不出來嗎,他可真是越來越狠了。”


    看周恒所作所為,還是以前那個爬樹淘鳥的倒黴親王嗎?


    崔可茵道:“你是真心幫他麽?”


    這大半年,唐倫一直東奔西走,忙得中秋節都沒能回京,再怎麽辛苦也不叫一聲累,這不像他的性格。


    唐倫翻了翻白眼,站起來就走。


    這是什麽意思?崔可茵生氣了,道:“你要不把話說清楚,以後就別到安華宮了。”


    唐倫笑了,停步道:“難道我稀罕來你這裏不成?”想了想,又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有什麽真不真心?”


    崔可茵瞪他。


    唐倫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傷心,不會傷害他。”


    說完,大步出了安華宮。


    到了用晚膳的時辰,周恒的禦輦準時停在安華宮的滴水簷下,周恒臉色如常走下禦輦。


    崔可茵領著樂樂參見畢,周恒抱起樂樂,和崔可茵說話:“你去見那些迂腐了?”


    “嗯。”崔可茵應了一聲。


    兩人在羅漢床上坐下,周恒把樂樂放下,讓他自己玩去,笑對崔可茵道:“朕可是聽說了,你把苗圃駁斥得戰栗不能言。”


    “那倒沒有,不過是把苗圃說得啞口無言而已。”崔可茵不免有些遺憾:“如果表哥來遲些,我表現的機會更多些。”


    “哈哈哈。”周恒大笑。


    他自然不會告訴她,讓唐倫去麗華門的話剛出口,唐倫便提起袍袂飛奔而出,在謹身殿門口和一個小內侍撞了個滿懷,把那個可憐的小內侍撞得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皇上為何不懲戒這些鬧事的臣子?”崔可茵問出了大半天來的疑問。以他的性格,斷然不會因為鬧事的人太多而對這些人免於責罰的。


    周恒道:“文官們對新法有意見實屬正常。這些人,表麵上道貌岸然,實則貪圖享樂,時常詩酒唱和,妻妾成群者眾多,更有養孌童者。如果沒有額外收入,如何能夠支撐他們如此龐大的花費?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朕如今斷他們的財路,又沒有太祖那樣的殺氣,他們如何不反抗呢?廷杖也好,貶官流放也罷,如何能讓他們心服口服?”


    崔可茵歎道:“就是太祖頒布如此嚴厲的法例,不也常有官員犯禁麽?皇上還記得太祖把貪汙五十兩銀子以上的官員活剝人皮的事麽?再怎麽嚴苛,總有頂風作案的。這些人以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裏料到太祖聖明,還是查得一清二楚。”


    周恒道:“你是說,朕沒有頒下活剝貪汙者人皮的法例,這些人更要頂風作案麽?”


    崔可茵不語。如果是她,一定不會把太祖舊法再行施行的。


    周恒看她的表情便明白她的意思,道:“你忘了,朕手裏還有一支密探麽?不用活剝人皮,朕也有治他們之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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