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回府,崔可茵問起於華的事。


    周恒道:“現在要打仗,銀子跟流水似的往外撥,哪樣不要錢?於華不是有錢,會貪嗎?我已經讓人去抄他的家,把他的家資充公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崔可茵道:“你不會看他是王哲的人,拿他出氣吧?”


    周恒道:“是又如何?”


    於華其實也想跟隨王哲出征撈軍功的,又擔心戰場上刀槍無眼,萬一一支冷箭射來,他就玩完,於是留了下來。沒想到,周恒第一個拿他開刀,他此時真是後悔莫及了。


    崔可茵道:“既是王哲爪牙,家資充公也不為過。”


    王哲不是要耍威風嗎?讓他的爪牙出一點血也是應該的。


    “薛平安呢?他不也是在戶部麽?”崔可茵道。


    周恒一下子笑了,道:“你也想充公他的家產?這人怕你報複,妻小送回老家,跟隨王哲出征了。”


    崔可茵撇了撇嘴。


    接下來周恒忙得團團轉,經常整宿整宿在碧雲居批奏折,會見朝臣,有時候連續兩天兩夜沒能合眼。崔可茵除了天天備下宵夜送過去,便是把歡喜叫過來,讓他掐著點勸周恒歇息。


    很快,留守京中的朝臣惶恐不安的情緒被安撫,政務得以正常展開,除了每天六百裏加急往返的急腳遞與往常有異之外,跟至安帝在京時並沒有什麽不同。


    夏冰出征前以家小相托的事不知怎麽傳揚了出去,留守京中的夫人們時常前來拜訪崔可茵,有的更拉上薑氏,以崔振翊的同年同僚或是世交的名義與崔可茵交往。


    崔可茵不好拒絕,因而最近特別忙。夫妻倆各忙各的。有時一連兩三天都沒能見麵。


    至安帝的消息不停傳來,大軍已經快到大同,卻轉而折向蔚州。蔚州是王哲的家鄉,王哲請求至安帝到他的家鄉看看,讓家鄉的父老鄉親一睹至安帝的龍顏,讓至安帝見一見他還健在的叔父。至安帝答應了,二十萬大軍已經走到離大同三十裏。竟然轉向折向蔚州。


    周恒接到戰報把桌子掀了。候在外麵的官員滿臉悲憤,見周恒發火,又大氣都不敢出。


    崔可茵應邀參加夏夫人舉辦的賞花會剛回府。聽說周恒發了脾氣,不知發生什麽事,把歡喜叫過來詢問。


    歡喜氣憤憤道:“王妃是不知道啊,皇上好糊塗。由著王哲這壞蛋指揮,居然讓二十萬大軍不上前線作戰。而是把皇上和二十萬大軍當猴耍,帶去蔚州讓他的鄉人參觀。”


    崔可茵見他說得不清不楚,隻好親到碧雲居。


    至安帝沒有在京中,周恒不便在勤政殿批改奏折、處理政務。所以日常隻在碧雲居辦公。


    周恒和群臣在大書房開會議事,在廊下侍候的明月見崔可茵在前,歡喜在後。一並過來,忙迎上來道:“王爺此時忙得很。隻怕不能見王妃。王妃請到小書房等候,奴才進去稟報。”


    小書房就是周恒沒成親前用作臥房的地方,此時改為小書房,方便幕僚們在此議事。


    崔可茵在小書房等了小半個時辰,周恒才過來。他臉色鐵青,薄唇緊緊抿著,見到崔可茵時擠出一個難看無比的笑容,道:“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王爺發好大的脾氣,可是出了什麽事?”崔可茵道。


    周恒把王哲所作所為說了,道:“兵士連日行軍,已疲累至極,兩天前又遇暴雨,泥濘難行。這時大軍就該盡快進大同休整,待兵士休整完畢,馬上和曾先開戰才是正理,哪有轉而折向蔚州的道理?


    夏冰在奏折上說,軍士怨氣連天,十成中倒有半成病倒,普遍軍容不整。五軍營是我朝精銳,此時卻沒有半點精銳之師的樣子,連隊型都沒能保持。你說,這樣的狀況如何能抵擋曾先來去如飛的騎兵?


    皇兄真是糊塗得緊,怎可拿二十萬軍士的性命當兒戲?”


    崔可茵急道:“若二十萬大軍喪在王哲手裏,王哲就算死一萬次,又濟得甚事?王爺快派人勸一勸皇上,言明利害。”


    難道王哲讓至安帝去死,他也去麽?就算他要去送死,也不該讓二十萬將士陪葬。


    周恒道:“我已寫了信讓遠山帶去,希望能來得及。”


    此時,二十萬大軍已隻距蔚州二十裏的郊外,一個叫羊角堡的地方。大軍若能在天黑前進蔚州城,便暫時安全。在蔚州城暫做休整,待天氣好轉時再行軍,軍士也能得到休息。


    前麵是一片金燦燦的稻田,約有一千多畝。這片稻田是王哲名下的產業。他因輸盡家財,連妻女都輸了,生計無著,又被債主追債,萬般無奈之下才自宮當內侍。他在蔚州聲名狼藉,二十多年來一直有心結,要在家鄉揚眉吐氣。


    掌權之後,幾乎把蔚州城的田地買了下來。有傳言說大半蔚州城姓王不姓周,不屬於周室皇朝的國土,而成了王哲的私產。


    眼看穿過這片稻田便能入城,王哲突然下令大軍停止前進,就地紮營。理由自然很充分:“不能損壞農田。”


    其實是不能損壞他的農田。


    誰也不知道這是至安帝和二十萬大軍最後的活命機會。王哲一路貪汙,大軍日行不到二十裏,行軍已經三個多月。曾先早就派偵探能手一直跟蹤這支不成隊型的軍隊了,之所以沒有下手,不過是沒有找到最合適的機會而已。


    曾先手裏隻有不到四萬人,這是韃靼全部的兵力了。


    四萬人要以最少的傷亡吃掉二十萬人,曾先隻有等待,等待一個最好的機會。


    現在機會來了,這支精銳部隊人人一身泥濘,軍心渙散,怨氣衝天。軍士們坐在路邊指天罵地,沒有一人紮營,也沒有一人拾柴生火,埋鍋造飯。


    一個小旗(官職,相當於隊長,管轄十人)一腳朝坐在路邊罵人的軍士踹去,道:“罵什麽罵,天快黑啦,快把營賬紮起來。”


    軍士道:“這賊老天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放晴,照這樣走下去,小的就要散架啦。老大跟上頭說說,歇兩天吧。”


    他曾經以能進五軍營為榮,現在卻隻想當後備軍,留在京中安穩度日。王哲他是不敢罵的,隻好罵老天了。


    小旗又是一腳踹去,道:“廢話那麽多!快起來紮營,再不紮營,老子剝了你的皮。”


    難道你用兩條腿走路,老子是騎著四條腿的馬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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