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這天清晨,三更三刻,崔可茵和周恒一同起身洗漱用膳,換了親王和王妃服飾,披了貂皮鬥蓬,冒著刺骨寒風,上了馬車。


    來到宮門外,天還沒有亮。


    崔可茵掀起半邊車窗簾子往外看了看,宮門口停了幾輛馬車,都是趕來參加祭祖的宗室。


    周恒一把握住崔可茵的手,簾子隨著她鬆了手,落下了。


    “別看,小心被人瞧見了,過來說話。”周恒道:“你再睡會兒,宮門開了,我叫你。”


    崔可茵白了他一眼,知道要早起,還折騰個沒完?她快累散架了,一路上窩在周恒懷裏,蓋著錦被,睡得正歡。要不是綠瑩稟報到了,她被吵醒,這會兒還睡著。


    在周恒懷裏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她閉上了眼睛。周恒幫她掖了掖被角。


    有人在車人道:“是晉王妃嗎?”


    晉王府的人上前搭話,雙方說了起來。


    馬車側不是有晉王府的標誌嘛,還用得著問?崔可茵無奈道:“果然被你說中了。”


    周恒掀了車簾往外看,一個身披鬥蓬的女子和綠瑩說了幾句話。很快,綠瑩來到車門外,道:“王妃,祈鎮國將軍沈夫人求見。”


    留在京中的宗室,是太祖得天下前的族人。這些人,在太祖得天下後分封為郡王。本朝規矩,皇子除太子外一律稱親王,親王除長子襲爵,其餘王子封郡王,郡王除長子襲爵,其餘王子一律稱鎮國將軍。


    在太祖時代,這些郡王的兒子除長子外。已經稱鎮國將軍了。


    他們之所以能留在京城,不用去就藩,是因為無論在什麽情況下,他們都不可能坐那個位子。但是他們也算宗室,老周家的族人嘛。


    這位求見的,是一位叫周祈的鎮國將軍的夫人沈氏。


    崔可茵見過她兩次,算是點頭之交。並沒有來往。不知她為何求見自己。


    可是,此時卻不能不見。


    崔可茵從周恒懷裏坐了起來,把被子推到一邊。周恒幫她整理好衣裳頭飾。親了親她的臉頰,掀起車簾,下了車。


    沈氏沒想到周恒在車裏,見一個少年英俊的男子下了車。吃了一驚,下意識退了一步。待得就著燈籠看清他那一身親王服飾,忙屈膝行禮:“見過晉王爺。”


    周恒道:“免了。”自顧自上了前麵自己的馬車。


    沈氏露出怪異的神色,怪道外麵都說晉王被崔氏所惑,看來傳言不虛呀。


    綠瑩打起車簾。道:“夫人請。”


    進了馬車,見崔可茵懶懶地依被而坐,臉上神色更怪。難道他們一路上,還在做那勾當麽?想是如此想。卻上前老老實實地行禮。


    “免了。”崔可茵示意她坐,道:“不知侄兒媳婦找我有什麽事?”


    照族譜排輩序,周恒比周祈大了一輩,崔可茵算是沈氏的族嬸。


    沈氏比崔可茵大了十多歲,已是三十出頭的人了,聽崔可茵稱呼她侄兒媳婦,感覺怪怪的。


    “也沒什麽事,不過是枯等無聊,來和嬸嬸說說話。”沈氏一邊打量著崔可茵的馬車,一邊道。晉王封地出礦山呢,果然有錢,不是她們這些每月領俸祿過日子的人能比的。


    崔可茵感覺到她的好奇,心裏有些不悅,任誰被人這樣打量,也會不悅的。隻是她一向是個七情不上麵的性子,當下不動聲色,也不說話,也不請沈氏喝茶,就那麽幹坐著。


    坐了一小會兒,沈氏覺得無趣,幹笑道:“聽說嬸嬸和叔叔夫妻情深,果然傳言不虛,連進宮也是坐同一輛馬車。”


    崔可茵隱隱覺得她一定有什麽事,當下冷冷問:“然後?”


    沈氏見崔可茵淡淡的,又幹笑兩聲道:“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說說。”


    這時,宮門開了,前頭的馬車裏已有人下車。


    崔可茵道:“走吧,我們進宮去。”


    沈氏一年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就是逢年過節的日子。她跟在崔可茵身後下了車,走了兩步,突然道:“聽說康嬪娘娘甚得聖寵?”


    崔可茵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道:“請嬸嬸小心些兒。”


    來示警的?崔可茵有點意外,語氣溫和,道:“謝謝。我會小心的。”


    沈氏點了點頭,隻是望著崔可茵。


    崔可茵道:“你有什麽事麽?若是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我們可是親戚,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沈氏鬆了口氣,道:“我有個弟弟,考中舉人,一直在吏部候補……”


    崔振翊是吏部侍郎,論實權,有時候比身為吏部尚書的郭壽寧還要大。郭壽寧是抓大放小,又兼內閣大學士,為首輔,哪裏比得上崔振翊是吏部的實際主事人?


    崔可茵再問:“可有什麽要求?”


    “哪敢有什麽要求?”沈氏苦笑道:“能外放好些的縣任個典史,就燒高香了。”


    典史是不入流的小吏,但又是朝庭任命的,是一縣之中的三把手,對一個舉人來說,是比較好的去處了。而且,安排這樣一個小吏,崔可茵定然不會拒絕。


    崔可茵點了點頭,道:“你把令弟的履曆送過來吧。”


    沈氏千恩萬謝,緊緊跟在崔可茵身後,進了宮門。


    至安帝帶領周恒等男丁去祭祖,崔可茵等人便在坤寧宮的偏殿坐著,說些閑話。


    在座的人中,崔可茵身份最尊貴,坐的是貴妃榻,其餘的鎮國夫人坐的是錦墩,她們邊說話,邊瞄著崔可茵。


    一般這種場合,崔可茵是不開口的,隻管靜靜坐著,捧著一杯熱茶,慢慢啜著。


    “聽說晉王妃前段時間病了?現在可大好了?”她不說話,並不代表不受人注意,一個花信年紀的少婦挑起了話頭。


    誰不知道太後故意整崔可茵,把她軟禁在坤寧宮中整整一天,要不是周恒帶人闖宮,隻怕她就要凍死在坤寧宮中了。


    少婦的話音剛落,不少人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崔可茵淡淡道:“好了。”


    這少婦她認得,臨安郡王周照的王妃呂氏。外間都在傳,她心狠手辣,進門沒多久,便把婆婆收拾得沒有活路,隻好搬到府中一處偏僻所地,關起門來過苦日子。今次,她婆婆並沒有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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