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經過細細想一遍,唐天正什麽都明白了。


    “這件事,你們什麽時候知道的?為何一直不揭穿她?”他直問到崔振翊臉上去。


    崔振翊早猜到唐天正得知真相後會是這樣的反應,先歎了口氣,道:“姐夫,你先冷靜。”


    兩人是連襟,不過自從先後中舉步入仕途之後,崔振翊再沒以“姐夫”相稱。這是說,現在說的是家事,不是國家嗎?唐天正倒是坐下了,卻怒而反駁道:“太子乃國之根本,你叫我姐夫有何用?”


    崔可茵道:“姨父,你不要怪大伯父,這件事是我無意間道聽途說的。正因為事關重大,所以不敢亂說。我們都沒想到最後會是這個樣子。”


    唐天正一下子明白了。舉國上下正為康嬪懷孕而歡呼,這時誰要是站出來嚎一嗓子:“康嬪是假孕。”不要說皇帝太後不答應,首先就得被文官們的唾沫淹死。


    “現在怎麽辦?”他隨即轉移了方向。


    崔振翊兩手一攤,道:“不知道。”


    唐天正正要發作,門外翠環道:“老爺,唐大爺來了。”


    春闈臨近,唐倫不讀書,天天在國子監拉了一幫人,寫詩寫詞寫賦對王哲各種嘲諷。他在士林倒是出名了,可是明年的春闈怎麽辦?要是名落孫山三年後還可以接著考,要是倒黴催的,名列三甲,成了同進士,那就哭也來不及了。


    唐天正急得滿嘴冒泡,揪斷了無數根胡子,最後想出激將法,跟兒子打賭。賭他無法入一甲。一甲三名,就是眾所周知的狀元、榜眼、探花了。


    唐倫自恃才高,覺得已得八股文的精髓,名列一甲是沒有懸念的,隻要主考官不糊塗,會元他是手到擒來;隻要至安帝不眼瞎(說這句話挨了老父十棍),狀元那是妥妥的。


    所以唐天正一說打賭。他馬上答應。父子倆三擊掌,賭約成。


    為了考個狀元回來亮瞎老父的眼,這些天他收了心。一直在書房讀書。


    聽稟他來了,唐天正怒道:“讓他滾回去。”


    話音未落,唐倫已掀簾進來,一邊解下鬥蓬。抖落鬥蓬上的雪,一邊道:“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唐天正悲傷了半天,此時又是失望,又是憤怒,情緒極是不穩。見兒子這副樣子,差點沒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唐倫掃了室中眾人一眼,最後眼睛落在崔可茵臉上。道:“你沒事吧?”


    聽說太後壽誕出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崔可茵還在宮裏呢。他得過來瞧瞧。


    崔可茵感受到他的關切,心裏一暖,道:“我沒事。”


    唐倫點點頭,在大薑氏旁邊坐了,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倒是說來我聽聽啊。”


    “趕緊讀你的書去。”唐天正警告道:“你若是不回去,我一定會跟主考官說,隻要是你的卷子,馬上稽落。”


    考生交卷後,吏役會把名字座位號封存,再由專人抄譽,但考官批完卷錄定名次,公榜前是一定要把封存的名字座位號拆開的。


    唐倫叫了起來:“太不公平了,您是不是我親爹?”


    “回去!”唐天正暴躁極了。


    崔可茵勸道:“我們都好端端的回來了,你不用擔心。還是回去歇息吧。你現在要緊的事是讀書。”


    “你們都沒事?姨母呢?”唐倫半信半疑。


    崔可茵道:“大伯母受了驚嚇,先去歇息了。”


    唐倫隻想看看崔可茵,既然她沒事,那就行了。他道:“要我走也行,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答應你什麽事?”崔可茵問。


    唐天正氣急,抬手要打唐倫,手臂被大薑氏抱住。


    唐倫認真想了一下,道:“一時沒想到,以後想到了再告訴你。”


    崔要茵道:“好。”


    唐倫說一聲:“我回去了。”轉身出了門。


    唐天正氣得一喘一喘的。


    崔可茵勸道:“姨父不用生氣,表哥也是關心我們。想必聽說姨父姨母冒雪過來,以為這邊出了什麽事吧。”


    這麽說倒解釋得通,大薑氏道:“可茵說得是,你快別生氣了。”


    唐天正瞪了妻子一眼,道:“慈母多敗兒。”


    被唐倫這麽一打岔,沉重的氣氛消散了很多。


    崔振翊提要求:“事關重大,姐夫還是先別透露出去的好。”


    唐天正再憤怒,也保持一線冷靜,要不然他不可能做到兵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他滿臉怒氣問:“你有什麽打算?”


    崔振翊老老實實道:“還須與晉王商量後再做決定。”


    原本藩王不得結交朝臣,現在藩王已成了朝臣的侄女婿了,唉,朝綱崩壞啊。唐天正歎息著,道:“好,晉王來時,你派人通知我,我再過來。我們走吧。”最後一句話是對大薑氏說的。


    大薑氏臨走前叮囑崔可茵:“好生侍候你大伯母。”


    送走唐天正夫妻倆,崔振翊道:“我去書房了,你看著點你大伯母。”


    他們不說,崔可茵也得侍疾。她應了,守在薑氏床前。


    直到三更天,薑氏才退了燒。


    崔可茵侍候她吃了藥,在她再三催促下,回了花月軒。


    泡在熱水中,感覺渾身像散了架似的。


    崔可茵去鳳儀苑飲宴,綠瑩和紫蘭候在外麵。綠瑩被杖斃的宮人淒慘無比的慘叫聲嚇壞了,回到杏林胡同也躺下了,這半天一直是墨玉侍候著。


    紫蘭道:“小姐,奴婢會按摩,您要不要讓奴婢按一按。”


    練武的人強健的不止是身體,內心也是強大的,同樣聽到慘叫聲,她倒沒什麽不適。


    崔可茵確實累得不行,道:“你要不累的話,就給我按按。”


    “奴婢不累。”紫蘭說著,按捏起崔可茵的肩背起來。


    被她這麽一按,舒服多了。


    可是躺在床上,崔可茵還是睡不著,隻是想,周恒現在怎麽樣了,有沒有危險?


    照理說,李秀秀假流產,此時應該在華康宮呆著。可誰知道她會不會又出什麽妖娥子呢?


    直到五更天,崔可茵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心裏有事,睡不踏實,不知過了多久,墨玉在大紅焦布帳子外邊小聲道:“小姐,晉王爺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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