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世代相傳共有兩塊玉佩,一塊象征著當家主子的地位,另一塊則是代表著嚴氏一族所掌控的兵權。


    而今,嚴嵩竟然將象征著兵權的司昀玉佩作為嚴玟的新婚之禮,這份寵愛的程度,可是從未有過的!


    手心之上躺著微涼的玉佩,饒是嚴玟也不由楞在了當場,“父親,這……”


    “你從小便聰慧過人,雖至今未曾上過戰場曆練,但你難得有一份非比尋常的耐心,為父相信你定然能夠帶領好嚴家軍。”


    布滿皺紋的手,扣上嚴玟的手腕,語重心長地補充道:“而且為父聽聞,瑤華郡主是個分外聰穎之人,有她在旁協助與你,為父便更加放心了。攖”


    自然,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原因,瑤華郡主乃是大長公主安娣璿的獨女,有了這層身份在,無形便是給了嚴家一道保護膜。


    他如今年事已高,加之最近身子越發地不好,他已經能夠預感到自己的日子不長久了,所以他必須要為嚴家尋一條永葆平安的出路償。


    在三個兒子中,他向來便器重第三個兒子,如今嚴玟不辜負他的厚望,真的將瑤華郡主迎娶過門,他自然要做出點兒表率,讓眾人瞧一瞧。


    將司昀玉佩鄭重其事地係在腰間,嚴玟垂首道:“兒子定然不會辜負父親的重望!”


    說罷,便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出了府,翻身上馬,前往皇宮。


    彼時的寧聖宮亦是難得地喜慶,大長公主安娣璿親自在清光殿為蘇念梳洗打扮。


    看著銅鏡前出落地分外秀雅絕俗的麵容,安娣璿手持木梳,有片刻的恍惚。


    “母親?”


    見她盯著銅鏡楞了許久也沒有下文,蘇念不由出聲喚道。


    安娣璿立時便回了神,唇邊噙了一抹柔和異常的笑弧:“母親隻是一時憶起了你的父親,所以才一不小心留了神。”


    她的父親?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之後,蘇念便從未聽安娣璿提起過她的父親,可看安娣璿難得露出幾分女子的柔和,就不得不讓她有些好奇。


    “母親,我的父親……他是什麽樣的人?”


    蘇念問得很小心,畢竟像安娣璿這般陰晴不定的性子,保不住她何時一不小心就踩著地雷了。


    “本宮當年初遇他時,正是十六芳華,一個女子最為美麗動人的年紀。那時本宮性子野,總喜歡在外頭跑,結果某一日在山中遊玩時,一不小心與婢女走散,在山中轉到了夜幕降臨,也未曾找到出口。”


    這是安娣璿從未與人提及過的往事,或者說,她不願意提及,是不想與別人分享她人生中,那段最為陽光明媚的幸福時光。


    “而且本宮還一不小心崴了腳,隻能坐在原地,等著婢女尋來,那時夜色越發地黑,而且山中還有猛獸在叫喚,本宮一個不爭氣,便哭了起來,而你父親,便是在那個時候,發現的本宮。”


    那個如清風一樣,眉目如畫,笑意如春的男子,自此闖入了她的心扉,即便時光流逝,物是人非,她也依舊忘不了,那個在她生命中畫下重彩的男子。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求任何回報,真心真意待本宮的人,後來即便本宮知曉他是朝廷一直忌諱的組織夙冥宮的宮主,本宮也義無反顧地跟著他私奔了。”


    私奔這次詞,竟然有一天會放在這個強悍的女人身上,真是讓蘇念瞠目結舌。


    “後來呢?”


    原本,在說起這些事時,安娣璿唇邊的弧度變得異常柔和,可當蘇念問起後來之時,她的笑意,在頃刻間變得分外料峭。


    “後來他為了保護本宮,死了,再後來,本宮便回到了燕都,之後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知曉了。”


    之後,她以強有力的政治手腕,掃平燕國內亂,輔佐幼帝安瑾即位,成為燕國最為尊貴的大長公主!


    蘇念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開口:“母親,你至今……還深愛著父親嗎?”


    “從前年少輕狂,覺得有了愛,便是有了全世界,後來才知曉,人生,何其漫長,愛不過隻是一時的蜜餞,甜蜜過頭,換來的便是無盡的痛苦。”


    所以,自從失去了那個男人之後,她便再也未曾打開過自己的心扉,與她而言,所謂的愛情,還不如手中的權勢來得直接與痛快!


    流袖下的素手,倏然握緊,有一個強烈的意識告訴蘇念,安娣璿之所以會變得像如今這般心狠手辣,極有可能與她從前所經曆的那件事情有關。


    “所以在本宮身邊服侍的人,他們都將自己的全部忠臣交給了本宮,自然,本宮也會給予他們應得的獎賞。本宮此生,最為討厭的便是有人欺瞞本宮,小念,你不會欺瞞母親的,對嗎?”


    她的話音,聽入耳畔分明如方才回憶往事一樣溫存,可卻在無形之中,讓蘇念莫地心中一凜。


    難道她發現了什麽?


    表麵上,蘇念的表情控製地一般無二,低眉順眼地回道:“是,母親。”


    隻是她在垂首之際,錯過了安娣璿眸底閃過的那一抹冷光。


    係好發,換好嫁衣,時辰剛剛好,迎親的隊伍已經在宮門外等候了。


    “小念,母親送你上轎。”


    在蘇念想要將手交與一旁等候的嬤嬤之際,安娣璿忽而伸過了手來,握住她的素手,如是說道。


    她這是要做給世人看,她安娣璿,極為看重自己的獨女,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她是要讓嚴家有麵子,讓所有人都知曉,她安娣璿極為看重嚴氏一族。


    思及此,蘇念不動聲色地將手交給了她,由她帶領著,身前身後隨了一群的宮人,聲勢浩大地來到了宮門前。


    即便是隔著紅蓋頭,蘇念依然能看見嚴玟一身紅衣,騎在馬背上,在看到她來了之後,立馬躍下馬背。


    “大長公主殿下。”


    走至跟前,嚴玟恭恭敬敬地向安娣璿行禮。


    安娣璿騰出一隻手來,虛扶起他,“本宮將小念將於你,若是你敢虧待了她,本宮定然不會放過你的。”


    這話,盡顯安娣璿對蘇念的寵愛程度,真是羨煞了他人。


    聽到如此威脅的話,嚴玟唇邊的笑意反而越深,“嚴三定然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郡主,定然不會讓郡主受到半分委屈。”


    聞言,安娣璿甚是滿意,將蘇念的手轉交至嚴玟的手中,“本宮等著,明年便可以抱個孫子,你們倆可定要努力呀!”


    放置在嚴玟手心的纖手,忍不住一抖,但下一刻便被嚴玟給緊緊地握了住,“嚴三定不會讓大長公主殿下失望的。”


    嚴玟帶著蘇念,一路走向花轎,途中,他低聲在她的耳畔說道:“郡主,我方才說的話,絕對不是用來敷衍大長公主殿下,嚴三定然會全心全意待郡主。”


    蘇念抬眸,看向他,“我知曉。”


    她知曉,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眼前這般的謙謙有禮,從上次他給她下媚藥一事,她便已經清楚他。


    嚴玟此人,野心極大,他想要美人與嚴氏一族的主位一起收入囊中。


    他當然會全心全意地待她好,因為她的背後,站的可是大燕國最為尊貴之人!


    上了花轎,一路吹鑼打鼓地來到了嚴府門前。


    彼時嚴府門前站了一群的人,當頭的,便是嚴嵩,即便是身子不好,但他依然堅持,要看到嚴玟迎親。


    躍下馬背,後頭的花轎也在同時落下,嚴玟欺身上前,撩開車簾,“郡主,該下轎了。”


    素手很快便交到了他的手中,嚴玟唇邊的笑意愈深,帶著蘇念出了花轎。


    同時,鞭炮再次響起。


    兩個新人在鞭炮聲中,一路走了過去,停在嚴嵩的麵前,“父親。”


    嚴嵩滿意地直點首,讓開身子,笑道:“快帶著郡主跨火盆吧!”


    高門貴族,新人進門都是需跨火盆的,入鄉隨俗,蘇念也沒有猶豫,直接伸腿跨過去。


    但就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蘇念的裙角,忽而著了起來,小火苗‘嗖’地一下,竄上了衣裙。


    “滅火,快滅火!”


    也不知是誰先叫起來,原本井然有序的場麵,可是混亂起來。


    旋即,便有人不知從何處端來水盆,二話不說便向著蘇念撲了過去!


    嚴玟眸底一暗,身形一掠上前,擋在了蘇念的跟前,而那一盆子的水,在頃刻間就全數倒在了嚴玟的身上。


    濺出的水花,恰好熄滅了蘇念裙角處的小火花。


    分明隻是一點兒小火,但這麽一鬧,卻是讓新郎整個身子都濕了個透頂,新娘被新郎很好地保護在懷中,倒是沒有任何的損傷。


    “放肆,不過隻是出了點兒意外,這麽點小火苗,也值得你們大呼小叫的?方才是何人倒的水,出來!”


    作為嚴氏一族的當家,嚴嵩自小到大看的宅鬥可不在少數,一見到這副情景,心下便已經有幾分了然了。


    這個家,真是沒有一個肯安分的,竟然敢在火盆上動手腳!


    “是……是奴婢……”


    聽到嚴嵩的怒斥,一端著水盆的婢女原本還露出幾分得逞的笑容,但在下一秒卻是連半絲笑都揚不起來了。


    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


    嚴嵩氣得身子一晃,險先站不穩,大夫人一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老爺,您要注意身子呀,處理奴婢一事還是交由……”


    “我教訓下人,還不需要你來插手!”嚴嵩狠狠地回瞪了她一眼,立馬便嚇得大夫人不敢出言。


    “今日乃是大喜日子,方才的那一幕便當做是個小插曲吧,索性我也並未有任何損傷,此事便就此掀過吧。”


    被嚴玟護在懷中的蘇念,忽而淡淡的開口,話音一時聽不出喜怒。


    看到自個兒剛剛過門的兒媳婦兒竟然如此懂事,嚴嵩又是欣慰又是愧疚,“既然郡主都已開口了,姑且便繞了你這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奴才,還不快退下去!”


    那嚇出了一身冷汗的婢女,趕忙磕首退了下去。


    跨火盆這一關,還是要繼續的,蘇念身子才想動,便見得眼前之人忽而垂下腰肢,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郡主方才受到了驚訝,還是由我抱著郡主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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