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麗妃見著儀檬,便盈盈欠身施了一禮,“妹妹見過姐姐。”


    這一聲“姐姐”,儀檬聽得好生別扭。


    “麗妃言重了。麗妃比本宮早進宮,按理說,姐姐應該是您才對。”


    說到這,儀檬向對麵的石凳揚了揚手,“請坐。小腰,給麗妃上茶。”


    “好的娘娘,奴婢即刻去辦。”


    小腰應聲退下後,柳麗妃緩緩坐了下來,她觀賞了院子的景色一圈,最後視線回到儀檬臉上,羨慕的語氣道:“三座錦華殿加起來,也遠遠不如鳳鸞殿,姐姐真是好福氣。”


    儀檬謙虛一笑,“麗妃過獎了,不管是錦華殿,還是鳳鸞殿,皆是一家,不分彼此。”


    皆是一家,不分彼此……柳麗妃有片刻的恍惚,眼底的一絲酸楚稍瞬即逝,微笑道:“姐姐說的是,咱們都是皇上的女人。”


    “不知道麗妃今日找本宮,有何要事?”儀檬開門見山問。她與柳麗妃沒見過兩麵,又無交情,怎麽會平白無故上門來。


    感覺到了儀檬的狐疑,柳麗妃慚愧一笑,“錦華殿與鳳鸞殿較近,閑來無事,來找姐姐說說話,不知是否打擾了姐姐?”


    儀檬莞爾一笑,“這倒沒有。”


    “唉。”


    柳麗妃突然這麽一歎,讓儀檬想無視都不行,“怎了麗妃?”


    “姐姐進宮已有幾天了,可是有侍寢過?”


    儀檬訝異了一下,這柳麗妃看她的眼神,似乎很迫切知道答案。


    “沒有。”儀檬如實回答,“麗妃何故這樣問?”


    柳麗妃像是早已預料到儀檬給的答案一樣,她並不驚訝,隻是又一聲搖頭歎息。“原以為姐姐不一樣,但還是和妹妹們有相似之處。”


    儀檬皺眉,總感覺柳麗妃想要表達點什麽,“麗妃何出此言?”


    柳麗妃看了看附近,確定沒人在,這才湊近儀檬一點小聲說:“姐姐有所不知,後宮眾妃,都沒有實質性的給皇上侍寢過。”


    “什麽意思?”儀檬對這個話題深感興趣了起來,原因是與皇帝有關。


    柳麗妃詳細地解說:“就是後宮眾妃和皇上都沒有夫妻之實。”


    “不會吧?”儀檬這下聽懂柳麗妃要表達什麽了,她苦笑了一記,不相信柳麗妃說的。“聽說昨晚皇上還翻麗妃你的牌子,怎麽會沒有實質性的侍寢?”


    怕儀檬不相信,柳麗妃急切地肯定。


    “姐姐,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您別不相信。鄭淑妃與我交情不淺,她還比我早進宮三年,是皇上的第一個妃子,雖然皇上經常翻她的牌子,到她宮裏過夜,但皇上從來沒有碰她,她和其他妃子的感情也甚好,不少妃子都向她抱怨過這件事。如果不是淑妃姐姐告訴我,我還以為我是唯一沒有被皇上碰過的。但妹妹覺得好生奇怪,姐姐您是皇後,皇上怎麽會……”


    儀檬已經出神了,一門心思沉思著南慕離的事情。她很驚訝,他居然從沒有碰過後宮的女人,為什麽?


    還有,得知他沒有碰過後宮的女人,自己好像豁然開朗了一樣,心情很舒暢,為何感覺這麽開心?


    “姐姐?”


    “啊?”儀檬猛然回過神,掩飾不住滿心的歡喜,多少流露了一點在臉上,她笑問:“怎麽了?”


    柳麗妃沒有察覺到儀檬臉上的異樣,鬱悶地問:“皇上每次來後妃的寢宮,都是要後妃跳舞,而且還是那種不堪入目的舞蹈,姐姐,你說,皇上是不是因為自己醜,感到自卑,才沒有碰我們?”


    “醜?”儀檬被柳麗妃的問題驚到,“皇上很醜?”


    柳麗妃說:“姐姐你是剛進宮的,對皇上過去的事情自然不是全都知道。姐姐有所不知,好像是皇上十來歲的時候吧,皇上住的宮殿發生了火災,聽說皇上還被燒得麵目全非呢,也難怪這麽多年了,皇上一直戴著麵具,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儀檬訝異,“有這事?”


    如果柳麗妃所言是真,那她見到的皇帝是怎麽回事?那可是一張絕世無雙的臉龐,怎麽可能與醜掛得上鉤。


    “唉,”柳麗妃感慨道,“有時候想想,皇上還是挺可憐的。皇上一直沒有子嗣,太後不死心,就不斷地充裕後宮,以為總有一個女人能讓皇帝不再芥蒂自己的麵貌,生個皇子出來。”


    “皇上每次到你們寢宮過夜,都是要你們跳舞,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對,不管是誰,皇上都是這麽對待的。皇上也挺反複無常,有時候經常去一個妃子那,對後妃不冷不熱。”


    儀檬又問:“皇上沒有碰過後妃這件事,後宮的人都知道?”


    柳麗妃點點頭,“應該說,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但有誰敢議論呢,都是表麵上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但後宮有什麽風吹草動,沒有哪個人不曉得的。”


    “麗妃就不怕本宮把這事告訴皇上?”


    柳麗妃先是驚恐了一下,然後苦笑著搖搖頭,“這有什麽好怕的,在這後宮呆了兩年了,皇上待我,和那*的女人又有何區別?我倒是想皇上能知道我的真實想法,他要怎麽對我,那是他的事情。我不求能為皇上生個一男半女將來爭儲,隻希望別再來我宮裏了,從此讓我在後宮自生自滅都行。”


    小腰泡好茶來的時候,柳麗妃已經不在院子裏,隻見自家娘娘正在呆呆地看著一處出神。


    “娘娘,麗妃娘娘走了嗎?”


    “走了。”儀檬淡道。


    小腰關心問:“怎麽了娘娘?您好像不怎麽開心。”


    儀檬嘴角上揚,“沒有,說實話,我今天還特別開心。”


    看到自家娘娘的笑容,小腰恍惚了一下,驚道:“娘娘,您笑了,您居然笑了!”


    “是麽。”儀檬的笑容收斂了一點,低眸,又想到了皇帝,以及他不碰後宮任何一個女人的事情。


    小腰疑惑地問:“娘娘,麗妃娘娘找您幹什麽來的?”


    “也沒什麽,隻是來訴苦的。”


    “訴苦?”小腰撓了撓頭發,“好奇怪,麗妃娘娘找您訴苦來了,她不是和淑妃娘娘交情匪淺嘛。”


    儀檬想起了什麽,認真地問小腰:“小腰,聽說皇上十來歲的時候,遭遇過火災,這事,可是真的?”


    小腰點頭,“嗯,這是真事,皇上就因為這場火災而毀容的。”


    “誰縱的火?”


    “是明王的母妃。”這話說出口後,小腰後悔了,恨不得打自己幾個嘴巴子。明知道自家娘娘以前是明王的未婚妻,還說容易刺激到娘娘的話題。“娘娘……對不起……您沒事吧?”


    說到南明遠,儀檬不受控製地想到了他讓她流掉孩子的事情,心情不由得低落了幾分。“沒事,你接著說。”


    “明王本是嫡長子,如果他母妃沒有火燒皇上,這南慕的江山,應該是明王的。火災過後,太上皇下旨賜死明王的母妃,太後一直對火災的事懷恨在心,處處針對明王,導致明王今日這無權無勢的境地。”


    儀檬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


    說到底,都是因為兩個女人為了自己的兒子而釀出的慘劇,最後害慘的,還是皇帝和明王。


    *


    這一天,夜深了,雷聲在上空不停地響。


    寧嵐苔突然驚醒,驚恐地坐了起來,“不要!”


    趴在桌上睡覺的小玥聞聲,馬上跑到榻邊詢問:“娘娘,怎麽了?”


    寧嵐苔大口大口地喘氣,渾身是汗。


    她再一次回憶到自己先前做到的夢,夢中,因為儀檬的肚子越來越大,被皇帝發現了,皇帝一怒之下,把明王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不,我不能讓他有事,我一定要把他們的孽種打掉。”


    寧嵐苔慌亂下榻穿鞋,“小玥,快,幫我更衣。”


    小玥又急又擔心,“娘娘,夜已經深了,還下著雨,您這是要去哪呢?”


    對啊,要去哪呢?


    寧嵐苔慢慢冷靜了下來,為了明王周全,那小踐人肚子裏的孩子,她一定要想辦法打掉,關鍵是,怎麽做才滴水不漏?


    “娘娘,您做噩夢了嗎?”


    寧嵐苔慌亂地點點頭,“對,還是非常可怕的噩夢。小玥,我夢到不久之後,咱們全宮上下,都要被殺頭。”


    小玥驚恐地瞪大眼睛,“殺頭?為什麽?咱們又沒有做錯什麽事情。”


    “太後要我辦的事,我辦砸了,太後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小玥知道寧嵐苔指的是滑胎藥的事,她冷靜下來,安慰道:“娘娘,您別慌,奴婢法子多,奴婢一定能想出一個好法子的。隻要奴婢在,絕不會讓娘娘有事。”


    *


    雷鳴電閃,注定這個夜晚讓人無法安寧入睡。


    鳳鸞殿。


    南慕離靜靜地站在窗外,看著儀檬在鏡子前撩開衣裳。


    通過鏡子,他已經看到她有個小肚子了,發自內心地笑了笑,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儀檬仔細地算了算時間,她是在藝樓開張那會與南明遠發生了關係,一直到如今,已經四個月有餘了。


    一陣勁風拂進來,房間內所有的等都被吹滅了。


    儀檬看向窗口,透過斷斷續續的閃電之光發現窗戶沒關緊,於是摸索過去,把門窗關上。


    而在這時,有人從她身後輕輕環住了她的腰,那種即便世界末日到來她也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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