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父親。”行了個常禮,明媚在空位坐下。


    大夫人冷哼一聲,“果然是個不知禮數的野丫頭!”


    明媚不做言語,給明逸盛了一碗甜湯遞過去,絳粉色的衣袖映入大夫人眼裏。大夫人不住嗤笑,“這都是相府的大小姐了,怎麽還穿著這種低賤布料,沒得出去讓人笑話我相府。”


    明媚抬眼看了看,大夫人一身蜀錦,華貴有餘清涼不足。二小姐一身滾雪細紗,腰間的軟煙羅腰帶卻是富貴不淺,相比之下,三小姐的煙紗散花裙倒是顯得嬌俏可愛。


    自己的嘛,內裏是絳粉色的棉麻齊胸裙,外搭個藕荷色的圓袖罩衣,披著一條薄色長紗。單是明梅這養的白裏透紅的膚色就能秒殺四方了好吧?大夫人竟然還能注意到這棉麻的布料。真是服了。


    “那回頭我讓人送幾箱時興的衣服來,爹爹,你說可好?”


    明逸原有些詫異明媚如此恭敬的態度,但一想到雍七律令,也就釋然了。此刻的明逸正安然地喝著明媚盛來的湯,白瓷的湯匙拂開被切成小丁的柿餅,顯然是心情不錯,“好。爹說了,在這相府裏,你可以做任何人的主,以後這種小事,不必問我。你自己決定就好。”


    明媚的服軟和雍七的鐵律,讓明逸覺得,就算明媚是個有心思的,隻要自己一句話,她也必然是不敢違背的。


    隻要不影響他的大計,明媚愛怎麽鬧就怎麽鬧。驕縱也好,刁蠻也好,總之越是出格的性格越容易讓明逸把責任全推到明媚身上,就當是為自己留了條後路。


    “媚兒謝過爹爹。”明媚將剛剔出來的蟹肉放在盤子裏,笑著遞給了明逸。


    “果然是個不入流的,連這種獻媚邀寵的東西都帶到明府來了!”明畫盯著那蟹肉不屑的諷刺了一句。


    “畫兒,這是你大姊。不可如此無理。”明逸夾起蟹肉,也就替明媚說了句話。


    明綺笑了笑,夾了塊魚腹肉給明逸,“螃蟹性涼,爹爹吃了保不準會鬧肚子,還是吃魚好些。”


    “綺兒真是孝順。”明逸果然沒再貪戀蟹肉的鮮美。


    明媚就當做沒看見明綺的動作,將新剔出來的蟹肉放在了明畫的邊上,“也沒有那麽多繞繞,蟹肉是個好東西。畫兒喜歡便多吃些。”


    明畫臉色一紅,粉撲撲的像個娃娃,卻還是將蟹肉拉倒了自己旁邊,“我才不會承你的情呢!”


    明媚一笑,淡然舀起了甜湯,“不過是螃蟹和柿子一起,會引起腹瀉罷了。”


    放下勺子,明媚勾唇一笑,“為了對付我,二妹妹還真是煞費苦心。連爹爹和你母親妹妹都能算計進去。”


    明媚起身,不管大夫人和明畫此刻有些不自在的臉色。


    “姐姐誤會了,我……”明綺吞吞吐吐,似是真的受了長姐的委屈不肯吱聲。


    卻見明媚輕笑,“不過爹爹放心,我給您盛的那碗湯裏,柿子的分量不足,不會引起腹瀉的。”


    明媚的眼角帶了淺淺媚意,一如她一身的絳粉,容色嫣然,偏生一雙水水當當的眸子,端的是勾起了粉蒙蒙的妖嬈色。


    “倒是二妹妹風聲鶴唳了。”


    明綺臉色一滯,站起來對著大夫人行了個禮,“是綺兒不好。畫兒和母親都是不喜柿子的,我也就一時疏忽。還請母親見諒。”


    “主人都不喜歡的菜品竟然能出現在飯桌上,這個家掌的,當真軟弱。”


    “大姐說的是,是妹妹軟弱了。”明綺聲色一冷,“張媽媽!”


    五步之外立著的張媽媽快步上前跪在了明媚腳邊,不住地磕頭,“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買的柿餅!是老奴沒注意食物相克!”


    張媽媽磕頭磕的那叫一個狠,一會兒額頭就見了血。


    明媚笑得溫婉,“張媽媽說的哪裏話,我何時要過你性命的呢?這生死大事自有父親決斷,內宅之事自有二妹妹掌管,你就是求饒,又怎能求到我麵前呢?”


    張媽媽一愣,又繼續磕了起來,“相爺說過大小姐可以做任何人的主。還請大小姐饒了老奴一命!”


    “張媽媽且起來吧。”明媚笑的一臉溫柔。


    “還不謝大小姐不殺之恩!”明綺一句話便想蓋棺定論。


    “謝大小姐!謝大小姐!”


    明媚勾唇一笑,卻是對著明綺,“父親既然將掌家之權給了二妹妹,還是二妹妹說了算的。二妹妹說要饒了這個差點損了父親康健的老奴,姐姐我也無話可說。”


    對著明逸福了個禮,“女兒乏了,先回房休息了。”


    明媚粉色的身影一離開,桌上氣氛就變了。


    “還好我不喜歡柿餅。”明畫小聲嘟囔。


    “你個丫頭!下次這種事情不能先說一聲啊!你娘我都這麽大歲數了,腹瀉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大夫人喋喋不休地一直抱怨。


    “娘!”明綺看向大夫人,“平常您連碰都不碰一下柿子,我也就沒和你說了。”


    依照大夫人這什麽事都藏不住的性子,明媚肯定一眼就看出破綻了。


    “可是…”大夫人還想繼續。


    “行了!”明逸一聲打斷,“綺兒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明逸放下碗筷,“綺兒,你跟我來。”


    “去見過明家大小姐了?”雍辰軒合上手中的奏章,看向眼前正吊兒郎當給他行禮的人。“行了,行禮也沒個正形。”


    雍鳳衍聞言,直起身子,十分隨意地伸展了下筋骨,“見過了。是個有趣的女子。”


    “有趣?”雍辰軒起了好奇心,“能從你口中聽到這詞,倒是新鮮。”


    雍鳳衍勾起唇角,“她明天可是要去和瑤歌比藝,皇兄不去看看?”


    “瑤歌?”雍辰軒挑眉,“就那個你包下的草包妓子?”


    “那可是京都第一美人。”雍鳳衍突然笑道,“不對,明家大小姐可比她美多了。”


    雍辰軒不屑,“不過是個連禮儀教化都不懂的草包。”一個堂堂明府小姐,竟然和一個妓子比試。


    “皇兄,”雍鳳衍一雙鳳眸微微眯起,帶著點點流光,“論軍政,也許臣弟不如你,不過論看女人的眼光,皇兄可不如我。”


    雍辰軒不禁嗤笑,“你?就看上了那瑤歌的眼光?”


    雍鳳衍也不反駁,“皇兄,明日你真的不去看看?這可是雍七朝頭一回啊。”


    雍辰軒的眼光落在桌案的奏章上,手指敲出不紊的節奏,“鳳衍,賭一回,如何?”


    雍鳳衍自然順著雍辰軒的目光,“皇兄這是要賭什麽?”


    “那位大人要來了,”雍辰軒撫了撫額角,“你知道朕最不喜他那樣的人了。”


    “皇兄的意思是?”


    雍辰軒一笑,“明天的試題,由朕來出。若明家大小姐贏了,你王府所有私產,由朕幫你等價給出。若明家大小姐輸了,你便替朕接待那位大人吧。”


    雍鳳衍笑的妖嬈,“皇兄啊皇兄,把明家大小姐當成一般閨閣女子,必定是您的一大失誤!那臣弟就感謝皇兄替我出了這賭本了。”


    雍辰軒亦勾了嘴角,自是不以為然。


    一個養在蘇州的遺落小姐,能翻出多大的浪。不過是不知天高地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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