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七點,草原市的天色早已經漆黑。


    走下出租車,這是黃素第二次來到草原羊,外麵彩燈照亮了別具特色的蒙古包轉門。


    草原羊所在的一條街,如果不抬頭看漆黑的天空,還以為身在白天呢。


    這時正是燈箱廣告牌最流行的時候,每個商鋪的廣告牌就是一個大大的燈箱,將整條街道裝點的燈火輝煌。


    這條街是草原市唯一的商業街,即使晚上也是車水馬龍,人潮如流,是草原市晚上最熱鬧的街道。


    黃素走進草原人,迎接自己的還是上次來時的那位迎賓小姐。


    小姐姐今天穿著一身紅色對襟的蒙古棉袍,依舊雙手交叉在小腹前,身體微微前傾,露出八顆牙齒對黃素微笑,語氣非常禮貌地問道:“先生您好,請問您是用餐,還是有預約?”


    “有預約,一位名叫邢建軍的先生訂好包間了。”黃素回答道。


    小姐姐走到前台,翻看預約的記錄本。


    “邢先生預訂的是216包間。您從樓梯上二樓,左拐一直向裏走到倒數第四個房間。”


    黃素順著樓梯上樓,輕車熟路地尋找著房間。


    剛轉彎,就見邢建軍在門口等候自己了。


    邢建軍熱情地握住黃素的手道:“黃主任,沒想到您能來這麽早。”


    黃素寒暄道:“下班就趕過來了,總不能讓你們院長和邢主任久等。”


    邢建軍領著黃素走進216包廂。


    打開包廂,一名有些謝頂,身體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極度熱情地上前,用雙手用力地握住黃素的右手,一邊搖晃,一邊語氣極為真摯地說道:“黃主任的大名我早已經是如雷貫耳,早就想目睹真容,今天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中蒙醫院院長如此自然地熟絡,一時間讓黃素沒有適應過來。


    黃素心裏惡趣味地腹誹著:自己遇到過的醫院院長,會不會天賦技能點全都加錯到演技上了,手上的醫術不怎麽樣,演技卻一位勝過一位。


    邢主任陪同在旁介紹道:“黃主任,這就是我們草原市中蒙醫院的謝院長。”


    黃素見謝院長依舊沒有鬆開自己右手的意思,尷尬地打著招呼:“謝院長,您好!”


    “不要這麽客氣,我也是蒙疆醫科大學畢業的學生,陳靜山教授也曾教過我,要是放在過去,我們也算是同宗同門的親師兄弟,隻是我手上的功夫有點潮,不好意思提及陳教授的名諱,就怕有辱門楣。不介意我就叫你黃師弟了!”


    謝院長鬆開手,帶著黃素向餐桌走去。


    “同校畢業,又同受老師的教誨,謝院長叫我一聲師弟,那是我高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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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院長的熱情,讓黃素的臉部持續地出現肌肉痙攣。


    自己的恩師是蒙疆醫科大學創校的第一屆學生,恩師更是蒙疆中醫名家張斌弟子,畢業後一直留在蒙疆醫科大附屬醫院行醫執教。


    執教四十多年,在蒙疆中醫界可是桃李滿天下,要這麽說自己的師兄可是海了去了。


    “還叫我謝院長,你這是不拿我當你的師兄呀!”


    謝院長一邊抱怨,一邊就將黃素往主位上按。


    黃素兩世為人早已經過了嬌狂目中無人的年齡,急忙起身抗拒道:“謝師兄,這個主位我可不能坐,無論從主客,還是從師兄弟論,這是座位都該您坐。”


    兩人一番謙讓後。


    謝院長坐在了主位上,黃素坐在左手位上,邢主任坐在右手位上。


    隨著服務員開始上菜,邢主任擰開白酒,為三人酒杯倒滿。


    謝院長舉起酒杯道:“先為慶祝我們師兄弟相見,我們三人先走一個。”


    “黃師弟,嚐嚐這手抓羊肉,可是這裏招牌菜。”


    飲盡杯中的白酒,謝院長親自給黃素夾一塊手抓羊肉,問道:“黃師弟,咱們都是中醫出身,你怎麽會選擇綜合性醫院,沒有選擇中醫專科醫院。”


    來了,正戲要來了。


    黃素哀歎道:“中醫專科醫院這幾年受到報紙上大量中醫負麵消息的影響,相信中醫的人越來越少了。今年呼市的中蒙醫院招入的新醫生十分有限,恰巧遇見市醫院來學校招聘,老師就推薦了我。”


    中醫在蒙疆的就業壓力要比其他省份還大。在這裏不僅有西醫競爭,同時還有與蒙醫的競爭,在蒙疆醫科大就有蒙醫係。


    到過蒙疆的人都知道,在這裏三院中的中醫院不叫中醫院,而叫做中蒙醫院。


    謝院長獨自喝幹一杯白酒,皺起眉頭,瞬間臉上布滿愁容,哀歎道道:“雖說報紙上中醫的報道很多都是子虛烏有,歪曲事實。但有一點真的沒有說錯,中醫真的開始變得不會治病了。”


    “以前我們中醫有兩位老中醫來坐鎮,日子還過得去,隨著兩位老中醫的相繼故去,這幾年也去大學網羅了幾個大學生,打算慢慢培養補上空缺,可就他們那醫術,連我這種醫術不精的人都看不下去。”


    “一個個望聞問切一個不會,上來要化驗設配,我想可能這也是中醫的新探索吧,我去衛生局求爺爺告奶奶地配齊化驗儀器。”


    “開始還好治療一些感冒都用桂枝麻黃湯,畢竟咱們這邊天氣寒冷,感冒絕大多數都是風寒感冒。我們沒有指望他們能治療什麽大病,隻要能治療感冒、孝喘、風濕這種常見病就行,病情嚴重的自從兩位老中醫故去後,人家也都選擇的去大醫院。”


    “可是前年夏天草原出現風熱感冒,他們竟然還在開解表散寒的桂枝麻黃湯,患者是越喝病情越重,從那以後中蒙醫院的名聲徹底臭了。”


    黃素十分能理解謝院長的苦悶,濕阻下焦的痿證,都能看成陽虛,還開一堆壯陽的虎狼之藥。自然知道中蒙醫院的中醫都是什麽水準。


    咳聲歎氣的謝院長,轉頭就用殷切的眼光望向黃素,深情的道:“黃師弟,現在我們醫院就缺一名醫術高明的人坐鎮。”


    還在對中蒙醫院的遭遇感同身受之時,謝院長轉移話題之快,讓黃素是防不勝防。


    即使是重活兩世,黃素覺得自己的道行也比不過這些久經宦海,千錘百煉的老油條。


    黃素打開天窗說亮話:“謝院長,既然叫了你醫生師兄,我就不和您拐外磨腳了。我現在在市醫院工作的很開心,還沒有打算換地方工作的想法。”


    謝院長臉上帶著失望,依然繼續爭取到:“黃師弟,市醫院終究是西醫的底盤,你這幾個月受到的委屈我也是打聽的清清楚楚。一個人帶著兩個走後門的,又被全院排擠。”


    “黃師弟,隻要你來我們醫院,我就讓你在醫院最大科室,中醫內科當科室主任,到時候誰也不敢給你氣受。”


    黃素道:“正是因為他們是西醫的地盤,我才要在那裏紮下根,我要用自己用中醫的醫術讓他們徹底折服。”


    “西醫進入中國已經一百年了,對於他們的攻擊,我們一直在被迫防守,現在他們已經將手伸進了我們的中醫教育之中了。謝師兄就說你招聘的那些醫生,現在還能稱作中醫嗎。四診參合不會,八綱辨證不懂,四氣五味不信,就知道拿著化驗單,用中藥方劑生搬硬套,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治不好病,患者不會聽你解釋這些人已經不是中醫了,人家隻會說中醫不能治病。”


    “我不奢望能改變什麽,大環境如此不是一人之力能為的。但我不想再退讓了,我為自己爭取本該有的平等與尊重。因為我們中醫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再退下去就隻剩下滅亡了。”


    話落,重生以來擋在眼前的迷霧突然散開了,黃素終於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麽了。


    謝院長長歎道:“沒想到黃師弟還有這樣氣魄,倒顯得我格局小了。但是在其位謀其政,我們不能不為中蒙醫院考慮,再這樣下去中醫沒有敗亡,中蒙醫院先倒閉了。”


    “既然師弟不願意離開市醫院,我也不強求,但作為師哥,我覥著臉向師弟提個要求,在你輪班的時候,能不能來中蒙醫院坐診。”


    黃素答應道:“謝院長,這個我可以答應你,隻要市醫院外聘到坐診醫生,我有時間一定來中蒙醫院坐診。”


    雙方既然都談妥了,剩下的隻有吃吃喝喝,兩人默契地不再談工作上的事情,隻談母校,隻談陳教授。


    一頓飯後,送走了黃素。


    邢主任搬著椅子,湊到謝院長身邊道:“這個黃素,不願意來咱們醫院就直說,何必拿這些大話來搪塞我們。”


    謝院長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沉思許久道:“他說的是不是大話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反倒對他說的一句話感興趣。”


    邢主任急忙捧跟地問道:“院長,您指的是那句話。”


    謝院長沉思道:“當然是市醫院外聘坐診醫生的事情。既然我們醫院的醫生指望不上了,不如我們也外聘坐診醫生,回去就發動醫院所有的人脈在蒙、黑、吉、遼找有名氣的中醫,隻要我們重金聘請,我還就不信,中醫還能找不過西醫院,我要讓我們院從周一到周日天天有名醫坐診。”


    邢主任急忙拍馬屁道:“院長,您的主意真的是高,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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