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崇斜目瞥去,見兩個男子正飛奔過來。


    兩人俱是褐衣短打,其中一人道:“你這小子,是如何跑到這裏來的?封路了你不曉得嘛?”


    張崇:“為何喊住我?”


    “嘿?你可曉得這山裏最近來了一夥子賊人,殺人又劫財,縣老爺已然下令封路,等上頭派兵來剿匪。”


    張崇懶得理會兩人,隻道:“多謝二位好意”,一摸乾坤袋,取了兩塊銀子拋給兩人,“煩勞二位帶那漢子回去。”


    說罷,縱身離去。


    這二人一見,俱是驚呼,“這人好高的輕功啊!”


    “原是個江湖高手,這年紀……”


    “什麽年輕高手,這是位路過的大仙嘞”,車夫箕坐在地,忽而忘了腳上痛楚,打算與這兩人說說自己適才的仙緣,最好是能取得些好感,畢竟接下來還需兩人出手相助。


    於俗世而言,修仙者倒也不是多麽的虛無縹緲。隻不過凡人壽命不過幾十載,多數百姓一生不出郡縣,卻是沒有什麽機會接觸修士,僅能於傳說中得聞。


    張崇幾個起落之後,想著這山裏總不會有宗門的觸角了吧,不虞暴露行蹤,不如禦使飛舟趕路,到青羽郡尋家客棧落腳。


    取了樟木飛舟出來,飛行之速自不是輕身術可比,眨眼間便飛過一個山頭,然則垂眼望去,卻不是張崇所想的深山老林景象。


    樹冠之下,人影不少。


    “怪了,既然是封路,怎會有這麽多凡人?”


    張崇停下飛舟,環顧四周,見附近幾座山上有不少大坑。尋常修士自高空飛過或許不會注意,但若是如他一般飛得低些,卻是很容易發現。


    又往旁邊一圈的山頭飛了個遍,張崇略一估算,這些凡人竟是不下萬數。他們三五人一組,分布在方圓十裏範圍內,皆是在刨土挖洞。


    這些坑洞深的往下有近十丈,淺的也有三五丈。


    怪哉。


    這些凡人尚不是最為奇怪的,這一圈下來耗費了小半個時辰,張崇察覺到了此山中靈氣的輕微變化,這更令他感興趣。


    通常寶物出世,必會引起天地靈氣波動。此地靈氣雖沒有劇烈的變化,卻有一種不易察覺的吞吐之感,好似群山在呼吸一般。


    張崇腦海中忽有一個念頭一閃閃過,這不是靈氣的簡單波動。


    張崇落至山頂,抬手朝著群山輕撫,似是在感受清風吹過,又像是在抓取什麽。


    一呼一吸,吞吐之物是為氣息;“呼吸”本身則謂“氣機”。


    氣息是形,氣機為意。


    尋常修士不辨氣機,張崇卻身懷“氣機一線”之術,可感知、捕捉,進而收為己用,但這也僅是用於修仙者。


    此刻他靈機一動,對著群山使用此術,想試著探一探其中究竟。


    一般來說,山河草木的氣機與天地混而為一,不似修士的氣機那樣獨特。


    此番遇此怪事,張崇不願放過。


    他盤坐下來,專心去感受這群山中的氣,紛亂的氣機在他腦海中浮現,雜亂無須。


    混沌不清,充斥所有,此是天地萬物之氣機;凡人氣機,微弱卻繁多,每個人各不相同,包裹在天地之中;至於草木蟲魚,張崇卻無多餘精力去分辨。


    張崇若是願意,這些凡人的氣機俱可逐個分辨出來,然後攝來一縷,權當練習法術。然則他此時沒有心思做這些。


    山川草木,鳥獸蟲魚,這些氣機俱是再尋常不過,他想找到隱藏在這混亂繁雜的氣機海洋下的,那吸引他的源頭。


    一個時辰過去,無果。


    張崇收功,吐氣一口。


    “此番雖未尋到什麽寶物出世的痕跡,卻令我對氣機一線之術的掌握更上一層樓。此術原本是為輔助雷神之握所創,但用法卻不必拘泥與此。我這也算是推陳出新了。”


    他口中喃喃,此番偶有所得,心中也是頗為欣喜,不由麵露喜色。


    “自領了追捕楊小月的任務後,便沒有一件順心事,今日倒是好運。”


    “可惜我終究修為尚淺,神識範圍不過百二十丈,不如多轉幾座山頭,即便寶物與我無緣,鞏固一下適才感悟也是極好。”


    入夜,山中凡人就地紮營,集中吃飯,也不見他們生火,勞累一天,皆是吃完就睡。


    張崇神識消耗不少,雖然興致很高,無奈精力有限,不需進食,卻要休息。


    調動萬數凡人,山外還有縣官配合,這必然是修士的手筆。


    張崇背倚大樹,猜想許是散修謀劃。如是平海宗弟子,亦或是哪個家族行事,根本不必如此遮掩。


    散修……亦或是……


    鬼煞會?


    鬼煞會玄魂真人神神秘秘,亙海之戰一麵不露,但平海宗毀他基業,玄魂多半是想著要報仇的。


    想到此種可能,張崇忽是一陣後怕。元嬰真人何等修為,自己白天在天上飛來飛去,豈不是找死?


    不過隻要是個人,那都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警小慎微著過活。


    嗒嗒……


    馬蹄聲逐漸清晰起來,有人來了。


    潛淵劍出,張崇周身真元湧動,手上雷力凝聚,蓄勢待戰。


    一人騎馬自黑暗中走出,張崇看清其人,麵露訝色。


    “象猿前輩?”


    “張崇小友,老夫觀你白日頗是勤奮,運功不停,故而未曾來擾。現在方來一問,小友可有什麽收獲啊?”


    “讓前輩見笑了。”


    張崇抬手一禮,而後道:“晚輩偶有所得,在習練一門法術,讓前輩見笑了。想不到能在這裏遇到前輩。”


    “一洲之地雖廣,但若是同道,自然難免碰到。”


    “前輩抬愛,晚輩縱使有幸,卻也不敢當同道一詞。”


    “不必拘謹。我這裏正缺人手,小友若無急事,不妨留下來做個幫襯。”


    張崇哪敢拒絕,便道:“如此也好。”


    “敢問前輩,這些凡人在此是在幹什麽?又有何處需得晚輩效勞?”


    象猿:“此事對你來說,也可算是個難得的機緣。”


    象猿騎馬下山,前頭帶路,張崇跟在後頭,聽他講述。


    原來萬載之前,棲聖宮不止於亙海稱霸,更是染指東涯,於此地暗中占下了一處地煞穴。


    當時靈潮方起,侵蝕棲聖宮的惡氣毒瘴初現。象猿見這惡氣源源不絕,便決定舍棄一處靈地,用以疏導、封印惡氣。隻是他雖行棄車保帥之舉,卻終究不敵天災地難,惡氣滔滔。


    萬載之後,原本布置的守護陣法俱已失效,棲聖宮與此地煞穴之間的傳送陣也已損毀。


    潮漲潮落,世事變遷,如今靈潮消退,棲聖宮重新現世。


    象猿此番故地重遊,便打算尋到地煞穴入口,看看此靈地如今還有無價值,能否重新納入棲聖宮掌控之中。


    奈何化身出遊,多有不便。單人隻影,也是力有不逮。他便打算撒下人海,尋找那些埋於地下的布陣器具,然後推演陣法,算出地煞穴的入口所在。


    張崇了然。修仙界中,探秘尋寶之類的事情最為修士所喜,今日算是叫他遇上了。


    象猿:“我原本尋了兩個幫手,隻是他二人前兩天意外身隕,新雇的兩個一個太老、一個太野,都不堪用。”


    張崇:“死了?”


    象猿:“是意外,具體細節我不曾了解,待會見了老商,你問他便是。”


    行至半山腰,象猿下馬,前方空氣一陣蕩漾,他邁步而入,消失不見。


    張崇心道:“原是布置了隱匿陣法,”隨即也是跟上。


    陣法之中,一個老修士盤坐在地,看起來是在運功修煉。


    其人做富家老爺打扮。年紀不小,修為卻隻有煉氣一層。


    張崇驚異,這年紀和修為未免太不相稱了。


    老商緩緩收功,看了看手中靈石,臉上流露出些許失落。他收起靈石,起身道:“象猿前輩,這位是?”


    張崇:“在下張崇。”


    老商抱拳:“失敬失敬,老夫商懷仁。”


    象猿:“老商,初小友呢?”


    老商:“東家她出去了,說說逛逛就回來。”


    象猿:“也罷,她愛亂跑,原本安排給她的事情便交由張崇來做。你與張崇說個清楚。”


    老商應下,“恕老夫修為不濟,還未請教張道友修為。”


    “築基。”


    老商一驚,他見張崇年輕,還以為是與前兩日遇到的那兩個修士一般,是煉氣修為。


    “恕罪恕罪,晚輩唐突,還望張前輩勿怪。”


    “既是合作,閣下倒也不必如此拘謹。還是先將象猿前輩交待之事說清楚,而後我還有一事請教,萬望勿吝。”


    老商:“……”


    張崇的任務是監管凡人,負責他們都吃喝、工錢發放。還要記錄挖出陣器的類型、位置。好在目前招的凡人已然足用,不然張崇還得去青羽郡想法子招人。


    至於張崇的前任,那兩個煉氣修士。在老商的講述中,他們的身死完全是咎由自取。此二人是散修,偶遇象猿,可算是走了大運,道途道途有可能就此改變。


    奈何貪心太盛,雙雙隕落。


    前兩日老商與他東家坐著馬車途徑此地,叫此二修看見。因有縣官封路,馬車本應是進不來的,兩人遂前去查看。


    他兩人見老商修為低微,卻在吞服丹藥修煉,顯然是有身家的,一旁年輕女子看不出修為,當是個凡人。


    於是殺人奪寶,順理成章,哪知點子紮手,徒呼奈何。


    張崇略感安心,白日精力消耗頗巨,當下憂慮散去,一陣疲憊感也是襲來,於是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閉目養神起來。


    老商捶了捶老腰,盤坐許久,這一把半老骨頭皆是有了情緒,抗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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