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惠英被困“星河”之中,兩百載修行的經驗告訴她,不可妄動。


    她將寶刀收起,當空盤坐下來,粗糙的體表漸漸浮現出金鐵光澤,透著一股堅固異常的意味。


    劉一凡知道追擊難以繼續,於是帶著一眾鬼煞會修士回了海淵城內。


    劍尾鱷和雙首靈蛇被劉一凡留在了甲號戰船被擊落的地方守著,以防有人混水摸魚。


    仇惠英也是有幾個弟子的,旁人得了劉一凡吩咐便可回返,她們卻是不行。


    這四名弟子俱是女修,體型一個比一個壯,全無尋常女修的窈窕之姿。單從這一點看來,這四人想是得了仇惠英真傳的。


    大師姐上前幾丈,不敢太過靠近。她抬手一禮,隨後問到:“師尊有何吩咐?”


    “你等去捉幾隻海獸過來,最好是尋些妖獸,若是難找,凡獸也無妨。”


    此四人齊聲應“是”。


    “小四留下,將我去年傳你的刀法演練一遍。”


    雖身處險境,卻不影響她檢驗弟子功行。


    三位師姐領命離去,小四翻手自乾坤袋中拿出一柄長刀,其品質可列上品法器一流。


    其人抬手一抹刀身,就要開練,仇惠英卻忽然提醒到:“莫要太靠近,退後三十丈。”


    小四轉念,知道是自己失了謹慎,要是演練之際誤觸靈珠,那自己焉有幸理?


    ……


    兩個時辰後,五艘海船逃回了千裏白霧之外,停在海麵之上。為安全計,左忘讓五艘戰船彼此間隻相隔兩裏距離,好令彼此之間,互為援手。


    咚咚!


    敲門聲起。


    龍越之聲從門外傳來,“張執事,龍越求見。”


    張崇本在打坐養傷,一聽是龍越之聲,立時站起來,道:“師弟稍待。”


    張崇雖身受重傷,但還是親自走到門後,伸手解開禁製,開門相迎。


    龍越一臉憔悴,看去真元損耗不少,縱無傷勢,也需修養一番為好。


    張崇不便行禮,隻得側開身子,以餘下的右手作請,“龍師弟,請。”


    龍越道:“不必了。”


    他伸手一抹,從乾坤袋內取出一隻斷臂,張崇一見,麵色也是急切起來,眼中顯露光彩。


    龍越的態度很是平淡,前番挑釁張崇讓他在同門麵前丟了顏麵,甚至起了些不好的心思。他還悄悄打探了一番張崇的底細。


    多天以來,其人一直避著張崇,警惕著張崇可能進行的打壓。在他看來,自己如此不敬,若是二人易地而處,他必是要給張崇一番好看的。


    不過,經過他多日觀察,卻是發現張崇一心修煉,好像並沒有把他龍越放在眼裏。這令他略感慶幸的同時也有些氣憤,自己一介散修,年紀輕輕就有築基中期的修為,怎麽也算是個俊傑吧。


    今日順手撈了張崇的斷臂,這卻是讓龍越有了一個解決往日嫌隙的機會。


    他將斷臂遞給張崇,道:“師兄還需仔細接續,以免影響日後道途。”


    張崇鄭重接過,回答:“道友大恩,張崇日後定有厚報!”


    “師兄言重了,如今你我乃是同門,不是散修,即便是出於同門之誼,師弟我也該出手相助。‘道友’之稱大可不必。”


    張崇獨手作揖,道:“多謝師弟!”


    龍越還禮,“師兄不計較我前番孟浪就好。”


    “我修為本就是不足以領執事名位,師弟前番之舉也屬正常。”


    張崇頓了頓,道:“師弟目前可有難事,不妨說來,好予我一個報答之途。”


    龍越一擺手,言稱自己過得尚且順遂,而後便告辭欲走。


    張崇也是急著接續斷臂,便也不再多言。


    龍越回到自己的艙室之後,稍一回想,覺得自己的對答並無錯漏。心覺滿意,他便開始打坐,回複真元。


    龍越自身道途自然也是有不少阻礙,缺少靈石、糧資便是一樁大難題,但是他並沒有給張崇說這些。以他之前打探的消息來看,張崇前途遠大,就該留個大人情到以後再說。


    張崇重新坐下之後,以神識仔細查看了一番自己的斷臂,發覺保存十分完好,雖有些水漬,卻也無妨。


    龍越顯然還是有心的,他以一張靈符封鎮,而沒有用自己的真元維持斷臂生機。這顯然是不想令斷臂內有異氣留存,影響到張崇修複傷勢。


    張崇心中大呼幸運的同時,也是有些可惜龍越沒有提些條件。這個堪稱延續道途的因果,日後可是不好回報啊。


    張崇搖搖頭,拋開雜念,調整心緒,而後取了幾枚氣血丹服下。他身軀泛起一層微帶血色的靈光,而後逐漸化為粘稠的一層包裹在他體表。


    斷臂被真元包裹著緩緩接到張崇的左肩,在張崇的神識控製之下接近完美的接上。首先是皮肉相連,然後是骨骼、筋。


    這種接續是脆弱而且隻存於表象的,外力一碰便又會斷裂。


    張崇左手掐訣,以雨澤術凝聚出十數滴富含生機的雨露,抬手敷在傷口,催生新肉。


    張崇此刻頗有些明白創立《乙木化生經》的前輩立意在何處了。木屬功法在攻伐之能上遠不如其它行屬,但是療傷、困敵卻自有妙處。


    簡言之,揚長避短而已。


    接臂療傷需要水磨功夫,張崇在艙室內枯坐了幾日,由於身上有傷,周天不全,他不能修煉。每日施展幾回雨澤術後便多得是時間胡思亂想。


    夜間,張崇也是少有的選擇入睡,還做了些意義不明的夢。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張崇白日間想起自己夜裏曾夢到的一些人、事,覺得頗是荒繆。


    夢到近日來的鬥戰也屬尋常,金丹修士強大異常,每每想起那些鬥法場麵,張崇心有向往,又很是畏懼;


    仇惠英在水下的隨意一斬,那是親身體驗金丹威能的一回經曆,張崇自也是記憶猶新。那種直麵死亡的感覺令張崇很不喜歡,也有些厭倦。


    至於那個人……


    張崇回思夢境,覺得有些心煩意亂,胡思之間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了一個“情劫難渡,不如不渡”的念頭。


    ……


    敲門聲響起,“張師兄可方便麽?”


    張崇隔空解了禁製,打開門,言到:“師弟請進,在下有傷在身,不便相迎,還請見諒。”


    龍越道了聲“無妨”,走到矮桌對麵坐下。


    張崇幾日來頗是無聊,此刻倒是樂得有人陪他閑聊幾句。他從乾坤袋內取了一套茶具出來,準備親手泡一壺茶。


    “師兄的傷勢如何了,船上倒還有一些療傷丹藥,可惜並不合用,品階也是不高。”


    張崇顯出些許憂色,“皮肉接續倒是不難,隻是筋骨、血管有些麻煩。氣血丹的效用實是不頂事。”


    他如此直言不諱,也是想看看能否在龍越這裏尋得一二良策。隻是龍越手中也沒有上好療傷丹藥,僅幾句言語寬慰而已。


    寒暄過後,張崇問到:“師弟此來不知是有何事?”


    “海淵城一戰,外門執事亡去九人,兩人重傷。甲號戰船被毀,除開左戈坤之外,船上弟子沒逃回來幾個。其餘戰船也是各有傷亡。”


    “師兄一直在養傷,想來還不知道左殿主已是飛劍傳書到宗內求援。早上又傳下令來,要調撥一艘戰船將重傷的弟子送回山門療傷。”


    “哦?哪艘?”


    “丙號。”


    張崇疑惑,“丙號戰船受損嚴重,這麽快便修好了嗎?”


    “自然不是,不過殿主又調集了人手去修,連婁師兄這個傀儡師都調過去了,據說十日內便可啟航。”


    說到這裏,龍越語氣一頓,道:“師兄,前番殿主下令清點傷亡的時候,我分明是將師兄你的情況呈報了上去,但是左戈坤師兄沒有允準你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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