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乘鋒自己是極少喝酒的。


    原因無他,喝酒頭痛,並且醉了之後,也會誤事。比起醉酒之後的放浪形骸,他還是更喜歡平和的放鬆。


    比如看兩本書,喝一杯茶,這種閑暇之間的消遣,才是他更習慣的事情。


    所以在準備家當的時候,杜乘鋒也沒把酒這個東西算進去,如果一定要來點帶酒精度的東西,那也就隻有廚房裏做菜用的料酒了。


    很顯然,手中的大刀需要的,可不是這種程度的東西。


    於是,哪怕眼下已經是三更半夜,杜乘鋒也不得不出了門去,一路直奔李木匠家。


    “老哥哥,開開門,兄弟這有事需要幫忙。”


    “是杜兄弟?這是怎麽了?”


    雖然還有些睡眼惺忪,但在聽清了是杜乘鋒的聲音之後,李木匠還是火急火燎的跑出來開了門。


    眼看著麵前拉開大門的李木匠甚至連鞋都沒來得及穿,杜乘鋒心中就愈發地過意不去了,不過來都來了,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先把事辦了。


    而在聽完了杜乘鋒的需求之後,著急忙慌的李木匠這才放鬆下來。


    “原來是借酒啊,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不過杜兄弟真要用酒的話,跟那楊家人說一聲不就好了?”


    這倒不是李木匠有意推辭,而是酒之間確實也存在差距。就像李木匠這裏,作為平頭百姓,他那點收入也隻能屯一些便宜酒,平日裏沒事來兩盅解解饞。可換成薊州楊氏的窖藏,就算到不了頂尖的那些宮廷玉液的程度,那也是遠比百姓們喝得便宜酒要好了太多太多。


    既然需要用酒,那肯定是要用好久才行,這種喝了都會頭疼的便宜酒,還是太……


    “不一樣的,老哥哥,不一樣。”


    麵對著李木匠的疑惑,杜乘鋒卻隻是搖頭。


    找楊家要酒,他也曾想過,畢竟他如今想要讓那楊氏做些什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不過他總感覺,別說是楊家的窖藏美酒了,就算換成真正的宮廷玉液,恐怕也抵不上眼下李木匠遞過來的這幾壺散白。


    酒的好壞,杜乘鋒品不出,但他卻清楚,這幾壺散白,是這位老哥哥大半夜覺都不睡,當場給自己翻出來的。


    “多謝老哥哥!兄弟這就先去了!”


    深吸一口氣,無以言表的杜乘鋒隻得一個抱拳,拎著酒壺就要邁步往外走。


    也就是這個時候,那李木匠,卻一路跟了出來。


    “杜兄弟你這大半夜一個人喝酒,多沒意思,要喝就喝熱鬧點!”


    聽到李木匠這麽說,杜乘鋒不禁啞然,合著他這邊過來借酒的事,被這位老哥哥誤以為自己是要借酒消愁了。


    倒也難怪李木匠會這麽想,主要也是杜乘鋒這邊確實是心裏壓著事情的,死亡的陰影還徘徊在他的頭上,天知道那個叫紇奚青的怪物什麽時候會打過來,天知道他能不能在那一場生死對決中活下來。


    隻是杜乘鋒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份藏在心裏的壓力,甚至都已經表現在了臉上。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一刻,杜乘鋒莫名的想起了之前打磨那柄斷馬長刀時候的記憶,那個叫柳清雲的刀客就是這樣,雖然嘴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在與劍客崔遠決鬥之前,仍舊還是選擇跑去將手中刀磨了一遍,來確保萬無一失。


    的確,這可以看成謀定而後動,是準備充足的象征,但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柳清雲心裏沒底的體現。


    因為心底還存在壓力,因為潛意識已經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會寄希望於外物,才會想要通過各種方式,來抓住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安全感。


    即便那份安全感,是如此的虛幻。


    “看來現在的我,距離那種真正的天才,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想到這裏,杜乘鋒自己便忍不住先開了壺酒,灌了一口。


    飲酒誤事,喝酒傷身,但些許小酌,也確實能讓他緊繃的精神稍微放鬆片刻。


    雖然隻是便宜酒,但也讓杜乘鋒有了些精神,於是借著酒勁,杜乘鋒幹脆又去炒了兩個下酒菜,和李木匠在小院中邊喝邊聊。


    明月光之下,酒桌之前,一人,一刀,一知己。


    杜乘鋒突然覺得,自己眼下的生活,好像也還行。


    “原來杜兄弟你要酒來,是用來磨刀啊。”


    眼看得杜乘鋒取了壺酒,卻全都澆在了大刀上,李木匠便也意識到自己之前是想岔了。


    不過這一次,看著麵前那柄凶煞的大刀,李木匠卻莫名的沒了什麽畏懼。


    雖說上一次麵對這把大刀的時候,他也站出來過就是了,不過那時候的他更多是相信麵前這位杜兄弟不是壞人,不會掄起大刀來砍殺自己——至於這把殺戮眾多的大刀,他卻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也正是因為對這把大刀的畏懼,他甚至一度不敢經常過來串門。


    可現在,李木匠卻總覺得,在澆了一壺酒上去之後,這把大刀,好像突然變得沒那麽可怕了。


    就像是整把刀,都在這一刻睡了過去一樣。


    就連刀鋒上的凜冽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但這份柔和卻並非是煞氣消散,李木匠總感覺,這更像是在醞釀著什麽,醞釀著某種更加危險的東西。


    為了壓下這份麵對危險的緊張感,李木匠不由得多喝了兩杯。


    然後他就趴在桌子上了。


    李木匠本身就是二兩的量,兩杯對他來說已經算狂飲了。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是幹什麽來的,因此也還強撐著沒有就這麽睡過去。


    “那個……杜兄弟。”


    酒過三巡,李木匠話語之間也放開了許多。


    “你的擔心,我也是知道的,雖然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什麽總覺得胡人會打過來,但你如果真有這樣的擔憂,那為什麽不找人幫忙呢?”


    “找誰?楊家人嗎?”


    杜乘鋒不禁搖頭失笑。


    指望這薊州楊氏,還不如指望他自己多提升一下力量,畢竟這種非人級別的戰鬥,普通人根本沒資格介入。


    甚至來說,這些普通人的介入,反倒是有可能讓紇奚青變得更強。


    畢竟那殺人就能變強的道理,本就是紇奚青發現的,那個恐怖的男人甚至已經開始將這種辦法推廣到麾下的士卒身上,到時候如果雙方真的對上,這楊家堡的人不止幫不上什麽,甚至會反過來成為紇奚青變強的食糧。


    所以,能夠迎接這場戰鬥的,隻有他自己,也隻能是他自己。


    至於旁人的話,卻是……


    “楊家人不行的話,你去找劉都督啊。”


    就在杜乘鋒正準備繼續喝酒的時候,李木匠卻開口了。


    “劉都督統領薊州這麽久,他肯定有辦法對付那些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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