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能對於另一個大能的處理,這還是杜乘鋒第一次接觸到。


    喪門星那次隻能算是意外,並且杜乘鋒和郊狼實際上也沒有爭取到對喪門星的處理資格,真正負責收尾的是鄭七星,也就是以前的喪門星自己,他用自我迭代的方式完成了對一個大能的鎮壓。


    這個方法雖然有效,但明顯不是常規辦法,所以杜乘鋒也很好奇,真正要處理一個大能的時候,要怎麽做。


    畢竟強到這個級別,幾乎無法用常規的方式來殺死,隻要這個大能還想要活,那這個大能就幾乎不存在死的可能——不是每個大能都像那釣叟一樣倒黴,在狀態最差的時候遇到最能點爆自己心中死意的對手。


    起碼就眼前的情況來看,火德星君不像是那種精研死亡的選手,而黑虎星君的狀態明顯也沒差到接近燈枯油盡的地步。


    換句話來說,眼下他見到的,才是大能們之間正常的廝殺辦法。


    “所以說……然後呢?”


    在協助火德星君,將那黑虎星君大卸八塊之後,杜乘鋒看向了這個赤發紅髯的老頭。


    隻是簡單的分屍可搞不定一個大能,要知道這黑虎星君的屍身現在還在嚐試主動把自己往回拚。


    而那一顆腦袋,甚至都已經睜開了眼睛,隻看那嘴唇翕動的樣子,明顯是想要罵些什麽。


    然後這顆腦袋就被火德星君抬手一個火球燒成了灰。


    “然後的話,就是分頭行動。”


    這樣說著,火德星君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個罐子,隨後將那黑虎星君的頭顱骨灰收了起來。


    “你負責帶著那一部分斷手斷腳,找個你覺得不太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埋起來,我這邊就帶著腦袋和軀幹的切塊,還有這些剩下的零碎,埋在別的地方……”


    “……等會?”


    杜乘鋒突然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就,隻是這樣嗎?”


    杜乘鋒疑惑的看著火德星君,這跟他想象中的辦法可是差了太遠了——要知道他想象中的封印鎮壓起碼得是那種,要麽就找個崇山峻嶺,然後弄些什麽陣法給封個嚴實,要麽就找一些奇門道具,把這些要被封印的東西封進棺材裏釘死。


    好吧,就算這些玩意都沒有,最次也得畫兩道符吧?


    連一點安保措施都沒有,這種真的算鎮壓嗎?


    “放了安保措施就有用了嗎?”


    火德星君看向杜乘鋒的視線中也帶了幾分疑惑。


    “你為什麽會覺得那種事情能有用?你給一個地方上了鎖,那這個鎖不是就一定會被破開嗎?”


    “啊這。”


    杜乘鋒直接噎在了原地。


    這老頭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他一時間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理由。


    畢竟這種事說起來還真是這樣,可能東西本身不一定有多好,但如果把這玩意裝進一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保險櫃裏,那就算再怎麽便宜的東西,恐怕也會天天被賊惦記——接下來就會像火德星君說的那樣,隻要上了鎖,那就遲早會被破開,尤其是一把顯眼的鎖頭,更是會吸引無數人想要嚐試將其破解。


    “以前的話,或許還有人這麽做,但是現在的話……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過這種麻煩的辦法了。”


    看到杜乘鋒這邊還有些不理解,火德星君便繼續解釋著。


    “隻需要扔得遠一點就好,畢竟結果其實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過程。”


    “重要的是過程?”


    杜乘鋒一時間有點沒聽明白,這話聽起來有點前言不搭後語,扔得遠一點,這跟過程又有什麽關係了?


    但隨著火德星君的解釋,杜乘鋒也才意識到,對方嘴裏的過程,說的不是他們鎮壓屍體的過程。


    而是這黑虎星君,複活的過程。


    “你也知道,大能很難殺,隻要不是被死意追上,那就幾乎不存在正常死亡的可能。”


    火德星君兩手一攤,顯然是對這一點頗為無奈。


    “所以他遲早都會複活,這種事也是沒什麽辦法的,是一個一定會出現的事情,隻是早晚而已。”


    杜乘鋒明白了火德星君的意思,對方是想要嚐試描述,大能的複活是一個客觀事實,是不以他人意誌為轉移的事情——可是在這個見了鬼的唯心世界裏,聽到客觀事實這種說法,本身就已經頗為荒謬了。


    更荒謬的是,火德星君,又或者說那些老派大能們,還真根據這種情況,搞出了相對應的處理辦法。


    被殺死的大能確實是遲早會複活沒錯,但至少在這個大能死了的時候,大夥就可以盡可能的影響一下他複活的進度——而這,也就是火德星君口中的過程了。換句話來說,他們的確阻止不了複活本身,但他們完全可以讓對方的複活過程變得惡心與艱難。


    就像火德星君剛才說的那樣,直接把黑虎星君的殘軀扔向天南地北,這黑虎星君光是要拚湊殘軀,就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光。


    “並且在這個過程中,你還可以隨時再過來搞他。”


    這樣說著,火德星君指了指地上的殘軀。


    “就好比這個,他全盛時期都打不過老夫,那隻剩一手一腳的時候,就能從老夫手裏撐過去了嗎?”


    “你這……”


    杜乘鋒聽得瞠目結舌,他怎麽也沒想到,還有第二重保險等在這裏。


    這種打法聽起來過於不要臉了,但細想之下卻莫名其妙的好用——想想吧,就在黑虎星君自以為拚湊出半邊殘軀,即將迎來真正複活的時候,赤發紅髯的火德星君以絕強的姿態從天而降,一個火球就又將這孱弱的殘軀炸碎,骨灰也再一次被拋去大江南北。


    這種希望之後的絕望,這種無能為力的迷茫,這種做什麽都改變不了的痛苦,就算是意誌堅定的大能,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尤其是,這種打擊還不是一次兩次。


    而是每一次。


    每一次嚐試複活,甚至到每一次嚐試將自己拚湊,每一次尋找到自己的一部分,都意味著要將自己正在複活這件事情,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之下——換句話來說,努力複活的他是沒有選擇的,一切主動權都在敵人的手裏,當敵人選擇現身動手的時候,這個才複活到一半的倒黴鬼就隻能拖著殘軀去拚命,然後再一次迎接自己的失敗。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能被稱作,永世不得翻身。


    “大概就是這樣了。”


    火德星君長出一口氣,他很高興杜乘鋒這邊終於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時間長了的話,這小子一個撐不住,大概也就被死意追上,選擇長眠了,畢竟做事總是艱難的,但是放棄隻需要一個念頭……什麽?你說會不會養出怪物?”


    聽到杜乘鋒的疑問,火德星君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養出怪物那就養出怪物,若是他隻靠殘軀就能與老夫交戰,那隻能說明老夫還不夠強,不夠強,那變得更強就是了,明確的敵人反而會給老夫指明新的方向。”


    “啊這。”


    杜乘鋒倒是沒想到,火德星君在這方麵居然會如此坦然。


    並且看火德星君這個說話的語氣,很明顯,這不止是火德星君自己的想法,而是很多大能們都會有的想法。


    想想也是,能夠憑一己之力飛到天上開辟洞府,這本就已經不是什麽凡俗人物了,哪怕是被火德星君打死的這個黑虎星君,活著的時候,恐怕也是一個戰天鬥地的猛人——都已經戰天鬥地了,自然不會在意什麽敵人的出現。


    又或者說,對於這些真正的強者而言,敵人的存在,反而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一個好的敵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最好的養料,在與這個敵人的交戰之中,自己的手段和能力也會變得愈發高超。


    換句話來說,若是這黑虎星君真的能做到,在複活的過程中磨煉意誌,更進一步,將自己的精神練得堅如鋼鐵,甚至隻靠殘軀就能扛下火德星君的襲殺,那對於火德星君來說,反而是中了頭彩。


    這意味著火德星君這邊,還能藉著對手的存在,再往前邁一大步。


    “大不了老夫就也被他殺幾次,也走一遍他的路子,反正他都能扛下來的東西,老夫若是扛不下來,那隻能說明老夫確實不行,死了活該。”


    火德星君做出了總結。


    隨後,拎起了他負責的那一部分殘軀。


    “對了,伱記得回頭把埋在哪裏都跟老夫說一……算了,不用說了,老夫讓他一手,就讓他先湊齊半個身子又如何。”


    “你這……也行吧。”


    眼見得這老頭如此豪氣,杜乘鋒便也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工作本身不算複雜,就隻是簡單的扔掉殘軀而已,火德星君自告奮勇往西飛,那杜乘鋒也就飛到了東邊——很顯然,這是對他這個新手的照顧,因為東邊是海,不需要刻意的去找什麽地方。


    隻需要簡單找幾個小島,把黑虎星君的殘軀往上麵一扔就行,如果還覺得不到位,那大可以再細致一點,將這黑虎星君的殘軀細細切成臊子,隨後捏成一寸見方的小肉丸,走到哪裏拋到哪裏。


    而這也是杜乘鋒現在正在做的工作,他那精湛的刀工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而在他繞著海麵轉了一大圈之後,手中那一口袋肉丸子也就都被丟了個幹淨。


    “看來就算是有複活的手段,也不一定保險。”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杜乘鋒一時間也有點心有餘悸。


    原本他以為無限複活就已經是極限了,誰能想到這些大能們還真有針對無限複活的辦法——並且隻看那火德星君離去時候的姿態,怕是也不完全是為了鎮壓黑虎星君的殘軀。


    此時此刻,那黑虎星君就算在別處有什麽隱秘的複活手段,恐怕也已經被火德星君一一搗毀了,換句話來說,這黑虎星君想要複活,那就必須要順著火德星君劃定的路線來走。


    也就是這時候,杜乘鋒才更加深刻的體會到,為什麽在他提出要不要用什麽特殊的鎮壓辦法時,火德星君看他的視線會那麽奇怪。


    隻因為,這種大能之間的鎮壓,從來都不是靠幾個陣法,幾份奇珍異寶,就能搞定的。


    就像那火德星君說的一樣,鎮壓的關鍵是過程,是將敵人壓進自己這邊規劃好的路程裏,讓敵人隻能順著那套被劃定出來的既定路線來行動,隻能一次又一次的走上這條毫無希望的死路。


    “這……就是天上的世界嗎?”


    僅僅隻是想一想,杜乘鋒都已經有些後背發涼。


    天上的世界,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凶險太多。


    而那些看似彬彬有禮的大能們,也遠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人畜無害。


    “一定能不能讓自己淪落到這種境地!”


    在將最後一個肉丸子扔進海裏之後,杜乘鋒的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緊迫感。


    雖然他仍舊沒有找到自己堅持的那個方向,但他卻已經再一次燃起了變強的鬥誌。


    畢竟,如果不變強的話,黑虎星君的今天,很可能就會變成他的明天。


    “謝謝你,黑虎星君。”


    看著那顆向下墜落的肉丸,杜乘鋒不禁歎息一聲。


    雖然他對這黑虎星君做的事情也有些過分,但這黑虎星君的遭遇,終究也還是算給他上了一課。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堂課程對他的教育意義,甚至超過了他那便宜恩師。


    “變強!一定要變強!”


    帶著這樣的思路,杜乘鋒一路飛了回去。


    他還要繼續自己的修行,繼續自己的體悟,又或者萬一火德星君真趁著這個機會逃獄的話,他還得把老頭抓回來。


    隻是杜乘鋒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這邊剛走沒多久,那顆被他扔進海裏的肉丸,便已經被一條路過的鯊魚一口吞下。


    泛著血腥氣的鮮肉,本就是魚類最喜歡的食糧,但凡生活在海裏的生物,都不會拒絕這份饋贈。


    但命運的饋贈,往往暗中都標著價碼。


    就好比這頭鯊魚,在吞下肉丸之後,連一刻鍾都不到,便已經雙目猩紅。


    “更多!還要更多!”


    雙目猩紅的鯊魚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更多的什麽,它隻是本能地向著腦海中指引的那個方向遊去。


    而在那個方向,還有更多雙目猩紅的魚蝦螃蟹,正廝殺在一起,打得不可開交。


    很顯然,此刻的它們都已經失去了理智,它們隻想要吃了彼此,又或者說,它們隻是單純的想要掠奪彼此的血肉。


    畢竟那些血肉之上,有著它們想要的東西。


    廝殺持續了足足七天,那一片海水都已經被染上了暗紅,而在一切的最後,一頭虎鯨殺掉了所有的敵人,笑到了最後。


    但這虎鯨,也不算是真正的勝利者。


    隻因為,一隻手掌,已然破開了虎鯨的脊背。


    “吾又回來了!”


    手掌之上,一張嘴巴正在放聲大笑著。


    他才是這場廝殺的勝利者。


    雖然僅僅隻有一隻手,那張嘴巴上甚至都還能看出些魚嘴的痕跡,但不論過程如何,黑虎星君,又或者說黑虎星君的一部分,終究還是複活了。


    “火德星君……火德星君!”


    回想著那個背刺他的,赤發紅髯的麵孔,這隻斷手上已然散發出來刻骨的恨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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