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高牆被築起的時候,一切就都已經無法改變。


    原本熊和老虎還以為,能通過正常的戰鬥來分出勝負,的確,他們承認那猴子確實很強,但真動起手來,他們也未必就會落入下風——可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猴子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跟他們打。


    圍牆前進的速度很慢,一天下來都不一定能拓出來一尺,但卻帶著一股緩慢的堅定,仿佛一直都會這樣成長下去。


    能一路修到天上,自然都是有些本事的,在看到那變大的圍牆之後,他們就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他們沒有攻破城防的手段,出局隻是時間問題。


    “還能……這樣打?”


    棕熊和老虎對視了一眼。


    在彼此的眼底,他們看到了震驚和迷茫。


    理論上來說,他們已經輸了,但他們兩個無論如何都不想承認——這裏麵一定還有什麽問題,那猴子不可能真的做到如此完美,一定還有什麽地方還能讓他們掙紮一下,他們還沒有真正的輸!


    “拚了!”


    困獸猶鬥,兔子急了還咬人,麵對著必死的殺局,棕熊和老虎很幹脆的選擇了拚命。


    但拚命也是有技巧的,他們是要拚命不是要送命,直接衝過去破壞城牆無疑是最為危險的行為,他們連工地都靠近不了就會被床弩的弩矢釘死——很顯然,這是一個致命的陷阱,普通的獸類可不會有破壞工地的行為,隻有他們這些外界的大能才能從這項工程裏看出潛在的逼迫。


    這是一個魚餌,用來釣他們的魚餌,他們是絕對不會去咬鉤的。


    所以他們選擇的拚命,是另一種方式。


    “都出來!我們需要談一下!”


    猛虎與棕熊的咆哮聲此起彼伏。


    “再繼續潛伏下去,我們就都要死了!”


    這種喊話無疑是極為危險的行為,不止要暴露身份,更是要把自己暴露在這片危險的叢林之中——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他們甚至連甲胄都沒有穿,幹脆直接將自己最危險的胸腹和喉嚨都暴露了出來。


    隻要他們不去反抗,哪怕僅僅隻是一條狗,都能隨便殺了他們。


    這便是他們給出的誠意,用他們的性命本身作為保證,從而將其他潛在的競爭者們都聚集起來。


    雖然他們自己也清楚,隻有弱者才需要抱團,身為強者,就要獨自踐行自己的道路,但這一切也有個前提,那就是他們真的有作為強者的資格——但眼下,最強的盾與矛都已經落到了那猴子的手裏。


    打不過,那就要承認自己作為弱者的身份。


    然後學習如何以弱者的姿態來取勝。


    “我們必須聯手!隻有聯手才能……”


    “你是想說,隻有聯手才能取勝?”


    有聲音在棕熊和猛虎的背後響起了。


    棕熊和猛虎連忙轉過頭,隻見出現在他們背後的卻是一隻野貓,麵對著這種連狗都不一定能打過的弱小獸類,棕熊和猛虎卻連忙趴伏在地上——隻因為,這是眼下唯一願意出麵與他們交流的外界大能。


    即便對方再怎麽弱小,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他們對待這個大能的態度,直接決定了其他潛藏的大能會怎麽看他們。


    “我們是真心實意想要聯手,你也看得出來,那個猴子已經占據了上風,隻有把他打掉,我們才能……”


    “是你們,不是我們。”


    野貓慵懶的打了個哈欠。


    “是你們能取勝,是你們變成了熊和老虎,你們才是天生就有優勢的那個,猴子死了,最強的就變成了你們。”


    “這……”


    棕熊和老虎噎在了原地。


    麵前的野貓隻是一句話,便點中了他們的死穴。


    確實,其他潛在的大能根本沒有幫助他們的必要,反正就算幫了他們,自己也拿不到什麽好處——所以問題也就在這裏了,既然沒有好處,那些潛在的大能又為什麽要出手呢?


    “可是,一旦讓那猴子做大,你不是也會死嗎?”


    有點不甘心的棕熊還在咬牙硬撐。


    “就算是為了能活下去,能有個取勝的機會,我們也應該……”


    “說得好像鬥敗了那猴子,我們就不用死一樣。”


    野貓隻是搖了搖頭。


    “那猴子死了之後,伱們會給我們留活路嗎?我們從這件事裏,能有什麽收獲?”


    “你們……你們可以得到一切。”


    老虎咬了咬牙,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我們會把那釣叟的遺產分享給你們,知識經過傳播就會變成兩份,大家都可以翻閱釣叟遺留下來的想法和道理,我們都能有收獲……”


    “合著你們居然還記得這裏是釣叟的遺產啊。”


    像是聽到了有意思的事情,野貓直接被逗樂了。


    “那你們還在這裏爭什麽勝負輸贏?”


    “我……等等?”


    老虎和棕熊突然愣住了。


    難道他們,不應該爭出一個勝負輸贏嗎?


    怎麽看都是應該的吧?他們潛入了釣叟的洞府,洞府的規則將他們變成了沒有力量的獸類,這明顯是一種考驗,隻有最後的贏家才能得到釣叟的全部。


    所以肯定要爭出一個勝負輸贏來吧?這是必然的吧?


    “所以說,你們確實不如那猴子。”


    野貓歎息一聲。


    “釣叟隻是扔出一個魚餌,你們就像瘋了一樣開始搶奪,自始至終,你們都像瞎了一樣,完全沒看到魚餌後麵連著的魚線……看在你們誠懇的份上,那我在這裏再問你們一遍,若是換到外麵,你們會按照釣叟的規矩來嗎?”


    “怎麽可能!”


    棕熊和老虎連連搖頭。


    大家都是憑本事飛上天的大能,誰會跟著別人的規矩走,那釣叟若是敢跟他們來一句“你們必須聽我的”,他們怕不是直接動手把那老東西打出屎來。


    所以問題也就在這裏了。


    在外麵的時候,他們都知道不跟著那老頭的規矩走。


    怎麽進了這裏麵,他們就……


    “釣叟扔出來的魚餌蒙蔽了你們的雙眼。”


    野貓搖了搖頭。


    “你們就像釣叟的玩具一樣,那老東西怎麽鋪設,你們就跟著做什麽……確實,那猴子若是放到外麵,戰力大概是不如你們的,但是就現在來看,你們真不如那隻猴子,至少猴子還知道反抗。”


    “這。”


    棕熊和老虎被說得啞口無言。


    確實,就算他們再怎麽抱怨那猴子不循規蹈矩,甚至破壞了規則,可問題是,這裏的規則,又是誰定下的?


    誰定下了這裏的規則?誰說他們就一定要完全遵守?就算他們不遵守又能怎樣呢?


    又或者說,他們從一開始,難道不就是因為覬覦那釣叟的遺產,才來到這裏的嗎?


    他們連那老頭的遺產都盯上了,為什麽還要在意那老頭定下來的規則?


    “可是你們……”


    棕熊的腦子還是有些沒轉過彎來,這讓他抬起頭看向麵前的野貓。


    “那你們進來又是為什麽?你們連釣叟的遺產都不爭,那你們在幹什麽?就隻是這樣等死嗎?等那猴子把你們都給殺了?”


    “誰說我們什麽都不幹了?”


    野貓疑惑地看了棕熊一眼。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幫那猴子嗎?”


    “什……”


    棕熊聽得瞠目結舌。


    虧著他們這邊還在想方設法團結其他潛在的大能,想辦法和那猴子作對,結果這些潛在的大能,居然從一開始,就已經站在了猴子那邊?


    “什麽時候?你們怎麽能幫他?”


    “什麽時候?不是都說了嗎?從一開始。”


    野貓看向棕熊的眼神愈發地迷惑了。


    “你是不是變成熊之後,腦子也跟著壞了,你難道就不想想,若是沒有幫忙,那猴子做事的速度可能有這麽快嗎?確實,我們不可能明著幫他把事做成,那對我們也很危險,但是如果我們想讓他做不成事的話……那他就一定什麽都幹不成。”


    “……”


    棕熊啞口無言。


    好像確實是這回事,那猴子就算再怎麽有本事,也是需要點時間才能把那些器具打造完成,可若是這中間還需要麵對層出不窮的騷擾的話,麵對著來自林地裏所有獸類的惡意,那猴子還真就會什麽都搞不定。


    能收攏控製同族的獸類不要輕舉妄動,給那猴子一個踏實安心把事情都辦了的機會,這本就是最大的幫助。


    “至於為什麽幫他,當然是因為他有潛力。”


    看到棕熊終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野貓繼續說了下去。


    “若是跟著你們這些蠢貨的步調來走,我們隻能把自己卷死,白白把性命送給那該死的老東西,但是那猴子的做法,卻是直接跟那老東西頂著來……從他放出那一把大火的時候,我們就知道,若是有誰能把我們帶出去,肯定就是那猴子沒錯,當然如果那猴子不幸死了,我們也會找人手補上。”


    說到這裏,野貓上下打量著老虎和棕熊。


    “最差最差,也不能是你們,既然你們一定這麽喜歡弱肉強食,那就留在這裏當畜生就好,我們不是畜生,我們還要出去。”


    “……我們也想出去。”


    老虎和棕熊對視了一眼,終究還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雖然就眼光上來說,他們明顯是輸了一籌,但作為一路修到天上,甚至在天幕之上開辟出自身洞府的大能,他們至少還有承認錯誤的勇氣。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是去給那猴子道歉嗎?”


    咬了咬牙,老虎和棕熊還是歎息一聲。


    “如果一定要的話……”


    “其實可以不用。”


    野貓搖了搖頭。


    “如果實在是拉不下臉來,你們隻需要藏起來就好,反正隻要藏得夠深,那猴子大概也找不到你們……不過我覺得你們道個歉也沒什麽,反正眼下大夥都變成了獸類,真出去之後,恢複了真身,大家也是誰都不認識誰。”


    “那……還是算了。”


    老虎最終做出了決定。


    真去的話,他們都不一定會有道歉的機會,那猴子怕不是直接就開動床弩把他倆給宰了。


    他們還不知道死亡的後果會是什麽,以那釣叟的脾性,他們若是真用獸類的身份死在這裏,怕不是本體也一樣要灰飛煙滅。


    “更何況,那猴子也未必就真能贏。”


    老虎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你剛才提起了那場大火,那你還記得把那場大火澆滅的大雨嗎?”


    “確實。”


    棕熊也跟著點了點頭。


    “這裏是釣叟的洞府,是他的地盤,他不可能讓我們在這種地方隨便就能違抗他的意誌……那猴子一定會被製裁的,會被用各種辦法製裁,到時候……”


    “這也是我們幫助他的目的。”


    沒等棕熊說完,野貓便開口了。


    “隻靠我們這獸類的身體,很難在釣叟的洞府裏做點什麽,隻有合起夥來,才能找到對付那釣叟的辦法。”


    “團結起來嗎……”


    棕熊不禁看向了遠方。


    原本在他們的想法裏,應該是他們合起夥來對抗那猴子才對,可現在看來,他們所有闖入者合起夥來,對抗掌控洞府的釣叟,才是真正能解決問題的方式。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卻有轟鳴聲從遠方傳來。


    大地裂開了縫隙,那些參天巨木更是接連倒塌,在這地動山搖之際,就連棕熊和老虎也已經被跌得東倒西歪,卻是連站都站不住。


    隻有那野貓,還穩穩地站在地上,甚至還有餘力優雅地左右跳躍,躲閃那些驟然裂開的地縫。


    毫無疑問,這是人力無法抗衡的天災。


    “但是這也不是天災。”


    野貓的臉色變得陰沉。


    “誰家洞府裏會鬧天災?這明顯是那老東西出手了,就像上次那場大雨一樣,老東西開始玩不起了……這麽看來,釣叟根本沒死,這個洞府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從我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上了那老東西的當了。


    “不,他應該是快死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重新撐起身子的老虎卻開口了。


    “又或者說,就是因為快死了,所以才會有這份最後的瘋狂。”


    一個一路靠自己的本事修到天上的大能,一個即將瀕臨死亡的大能。


    那猴子根本不算什麽,這才是整個洞府中最為危險的東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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