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找遍整座村子了,沒有找到幸存者。你們那邊怎麽樣?”


    海怪從河水中一步步走了上來,水珠淋漓地沿著潛水頭盔的金屬網罩滴落,好像一張扭曲的麵孔。


    “總共52具狼屍,我和鐵砧已經確保它們不會再站起來了。”坐在一旁樹下擦拭箭頭的白矢答複道,“可惜弄丟了四支箭,上次申請鍍銀箭頭的時候裝備所足足拖了我兩個月。”


    “少擱那抱怨了,娘娘腔。這年頭神調局還在用弓箭的探員用兩隻手都能數得出來。”鐵砧冷笑一聲。


    “那我簡單說一下?”


    艾德帶著征詢的意味看向「夜鶯」小姐與「軟糖」老爺子,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說道:


    “……整座村子都受到了『盛宴』秘文的腐蝕,包括牲畜、昆蟲都發生了變異。”


    他邊是匯報,邊是低著頭在筆記本上速記,免得到時候還要上交任務日誌。


    “現場出現了圓環兄弟會的圖騰,村中教堂供奉的湖之少女神像遭到褻瀆,神父被殺。目前其動機尚不明確,或許和某種秘密儀式有關……具體線索需要進一步申請查閱鴉巢的差分機。”


    “太好了——之後我們就等著抄你的了。我正愁……還有人要匯報嗎?”


    白矢正想接著說下去,結果被羅溫冷冷地瞥了一眼,隻好怏怏道。


    “……”陌客沒有說話,從大衣口袋裏取出一張沾染著血跡的羊皮紙。


    攤開古卷,血色的字跡淋淋灑灑,仿佛淋漓的鮮血。


    密契文字?!


    「朔望之子,命有定數。


    血月驟現,劫禍降生。


    雪飄於夏,魄無完存。


    群狼既死,孤狼獨生。」


    守秘人程式自動翻譯了羊皮紙上的內容,在艾德眼前投射出淡白色的火焰字幕。


    詩歌?不,更像是某種寓言,或者說預言……


    朔望之子——老喬治曾經用這個稱呼奎茵。會與她有關嗎?艾德猜想道。


    血月驟現,劫禍降生。想必是指「噬月魔狼」瑪納迦姆,難不成是指奎茵會受到血月的某種影響,又或者她會導致血月降臨?


    至於雪飄於夏……孤狼獨生……這種似是而非的短句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或許是某種異象,又或者是對瑪納迦姆形象的側麵描述,僅憑這一兩句也猜不到太多事情。


    “這是什麽?”海怪問道。


    “我看像是鬼畫符。”鐵砧答道。


    “有人認識上麵的符號嗎?”


    羅溫征詢道。他的臉上並未帶著太多期望,艾德自然默不作聲。片刻的沉默過後,他繼續道:


    “看上去像是某種古代文字,收起來吧,我們需要回去讓專業的神秘學研究者來破譯它。”


    “……剩下的事情就讓後續的調查員處理吧。陌客、白矢、鐵砧,你們三個坐第一輛馬車沿路返回。艾德,你跟我與奧莉維亞小姐坐第二輛車。”


    “……海怪,你應該還留有一些體力,留在這裏接應後續隊伍吧。”


    除了專門用於處理特別行動調查員外,神調局還存在著大量的常規事務調查員。以普通人為主,專門負責信息勘察、損害處理、人格結晶回收等後續事務。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海怪爽快地答應下來。


    ……


    “羅溫,我需要鴉片酊……”


    直到上了馬車,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奧莉維亞突然低聲開口道。她的聲音無比沙啞,帶著斷斷續續的顫音。


    “我的手……做不到……”


    隻見她顫抖著從腰間取出一支針筒。那隻漂亮修長的、戴著暗黑色蕾絲花紋手套的右手正止不住地激烈顫抖,幾乎要拿不住針筒。


    “我知道了。”


    一貫就連其他人抽煙都要勸阻的羅溫,此刻卻平靜地接過針筒,將針頭刺入了她的胳膊,推入藥液。


    “謝謝。”


    奧莉維亞如釋重負地低聲說道。幾乎隻是片刻間,她便仿佛忘記馬車的顛簸般,睡倒在了車座上。


    “奧莉維亞小姐受傷了嗎?”艾德詫異道,依他所見,夜鶯身上似乎並沒有外傷。


    “不……”羅溫聲音放得很輕,“奧莉維亞小姐有嚴重的創傷應激障礙。盡管通過一些藥物和自我催眠可以暫時克服這種障礙,但事後仍會反映出來。”


    “這……”艾德看向蜷縮著側睡在座位上奧莉維亞,月色透過車窗的縫隙灑在她恬靜的麵容上,仿佛覆上一層銀白色的麵紗。


    “具體是什麽原因導致的?”他也跟著壓低了嗓音。


    “這要從十年前……不,十一年前說起了。”


    十一年前?正好是她的父親克裏斯托弗先生遇害的那一年。艾德微微點頭,等待著羅溫繼續說下去。


    “盡管有著出色的潛質,奧莉維亞小姐自幼卻並沒有被作為非凡者培養,克裏斯托弗隻希望她做個普通人。”


    “我還記得她像你這個年紀時的樣貌:一副美妙絕倫的嗓音,喜歡唱歌、鮮花、色彩豔麗漂亮的衣服,就像那個年紀的所有女孩子一樣。如果不是那個夜晚,她現在更應該站在荷黎安堡皇家歌劇院的舞台上演出。”


    艾德實在想不出夜鶯穿黑顏色以外衣服的模樣。婉轉悲哀的黑色永遠籠罩在她身上,似乎從一百年前便應是如此。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問道。


    “在克裏斯托弗的拚死掩護下,奧莉維亞帶著奎茵躲入了家中地下的密室。”羅溫閉上了眼睛,“那一晚是滿月之夜。”


    馬車碾過枯枝,“劈啪”著顛簸了一下,艾德不由得抓緊了手杖。


    他見過奎茵獸化後的模樣,一個普通人和那般瘋狂的怪物被迫關在一間密室裏,其中的絕望可想而知。


    “受到嚴重刺激的奎茵激發了初次的獸化變異。黎明時分,我們從密室中救出兩人的時候,奧莉維亞小姐的身體已經……遭受了多處器質性損害。”


    羅溫盡可能用溫和的醫學名詞將他所見平淡地描述出來。但艾德心知,那畫麵要血腥得多。


    “自此之後,任何與‘狼’相關的事物都會令她產生發自內心的恐懼,鴉巢甚至為此專門將飼養尋血犬的狗舍搬到了西區。”


    “所以……奧莉維亞小姐是在雙親去世後才加入神調局的?”


    “是的,失去了雙親之後,奧莉維亞小姐便選擇踏上了非凡者的途徑。遠超負荷的訓練與戰鬥——那幾乎是一種自我毀滅的方式,也進一步加劇了她身體和精神上的負擔。”


    “原來如此……”


    短暫的沉默之後,艾德突然問道:


    “那奎茵呢,她又是什麽時候加入神調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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