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三百五十二


    老太君挑了個黃道吉日,在府中擺了幾桌酒席,不過是家人和近親過來熱鬧一番,就算是給若影扶正了。


    可鋪子裏的掌櫃等人知道消息,紛紛送了賀禮過來。還有不少宜浩生意上的夥伴,他的朋友,得了消息也都過來。宜浩見了隻得又在前廳設了十多桌酒席,照顧不過來就讓逸竣幫忙陪酒。


    逸竣不善言談,不過卻來者不拒,宜浩見了心道自個侄兒不夠圓滑。


    很快,逸竣就有些醉態露出來,宜浩趕忙吩咐小廝把他攙扶回去。


    今天是若影的好日子,若溪便多吃了兩杯酒。等到她回來,丫頭回稟說是逸竣醉了正在房間裏躺著。她聽了心中有些疑惑,逸竣平日裏並不貪杯,而且酒量挺好,怎麽會醉了呢?


    她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了件衣裳,這才去了逸竣房間。推門進去就味到一股濃鬱的酒味,逸竣整個人趴在床上,連鞋子都沒脫。他眉頭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侍候的丫頭趕忙輕聲回道:“大少爺不讓奴婢服侍,奴婢……”


    若溪知道逸竣的脾氣,沒有責怪丫頭,隻吩咐她一旁守著,等到逸竣醒了給他喝些醒酒湯免得頭疼。


    若溪甚少見到這樣的逸竣,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前個回紇王寫來公文,說是薩莉亞公主年底要和塔塔木的兒子完婚。這個消息已經在朝廷傳開,逸竣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心思旁人不知道,若溪卻看得明白。看來這傻小子沒等戀愛就失戀了,這才借酒澆愁把自己灌醉了。


    初戀都不懂愛情,何況隻是朦朧的曖昧。若溪不打算把這件事挑明,希望逸竣能慢慢忘記薩莉亞。


    晚飯時候,逸竣過來了,看他的樣子似乎醒了酒。


    “今個兒是三叔的好日子,我貪了幾杯酒,讓母親擔憂了。”他恢複了之前的淡定,那睡夢中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頭疼嗎?”若溪關切的問著,“酒大傷身,以後不要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


    “嗯。”


    “你一向有控製力,應該能忍住吧。況且你對酒還沒到上癮的地步,喝與不喝都會收放自如吧。”


    聽見這話逸竣眼中有一絲異樣閃過,他腦子裏閃出薩莉亞的影子。一想到年底她就要嫁人,他心裏就泛起酸楚和刺痛。他明白薩莉亞的身不由己,況且她們之間什麽關係都沒有,他應該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反對。可他就是聽不得、想不得薩莉亞要嫁給別人的事情!


    他從一個內向害羞自卑的小男孩,經過痛苦的蛻變走到今天這步。他經曆了怎樣的心路曆程,沒有任何人會完全知曉,更不會有人能完全體會、感受。他認為自己的內心足夠強大,能夠應對任何風雨。可是薩莉亞的出現是個意外,讓他情緒失控。


    逸竣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卻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在努力,在克製,可這些總是在不經意間崩潰。他不喜歡有事情脫離他的掌控,不喜歡心浮氣躁的自己,他告訴自己要學會忘記。


    薩莉亞不是他的家人,兩個人的交集隻限於爭強好勝的比武,她憑什麽讓自己魂牽夢縈?逸竣決定盡快把她從腦子裏驅逐,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若溪不把話挑明了說,不過言語間多了些暗示。逸竣更是不說心裏話,母子二人都在打太極拳。


    這功夫菲虹帶著弟弟妹妹打外麵進來,屋子裏立即熱鬧起來。逸然最喜歡黏著哥哥,跑到逸竣身邊抱住他的大腿。


    逸竣彎腰把小家夥撈起來放在膝蓋上,臉上多了些溫情。


    “酒,酒。”逸然聞到他嘴裏的酒氣,高聲叫嚷起來,“我也要喝!”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逸竣也咧了一下嘴說道:“等你牙長全了再喝吧。”


    “全了,全了!”逸然把嘴巴張得大大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若溪見了笑著說道:“二十顆才是長齊了,你自己數數。”


    逸然聞言立即從逸竣身上爬下來,屁顛顛跑去梳妝台跟前,咧著嘴對著鏡子數起來。


    他還不會數二十個數,先是數到十,然後又數了一個十。數來數去,他懊喪的說道:“才十顆。”


    大夥笑得越發歡起來,倒是綠萼笑著說道:“四少爺真是聰明,奴婢家裏的石頭比四少爺大了快半年,到現在五個手指頭都數不明白。”


    “等明年就讓石頭陪著逸然念書。”若溪早就有這樣的打算,石頭那孩子心眼實誠,長得虎頭虎腦挺惹人喜歡。石頭的年紀又跟逸然相當,小孩子要多跟同齡人相處才行。


    逸然見過石頭幾次,兩個人玩得挺融洽,他聽了這話立即忘記自個牙沒長全的沮喪,笑著拍手喊起來,“石頭哥哥,石頭哥哥。”


    “嚷什麽呢?”宜宣打外麵進來,逸然一路小跑過去又抱住父親的腿,像小狗子一樣用臉蹭著,“父親,然兒想你了。”


    宜宣見到逸然越來越調皮,本想板著臉嚇唬他一下。可見到他的舉動,宜宣的心頓時變得柔軟起來,竟舍不得說一句重話。


    其實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若溪一直秉著張弛有度的原則。倒是宜宣經常把握不好尺度,麵對沉悶的逸竣就越發的沉悶,麵對活潑可愛的逸然就越發的縱容了。


    隻是那小家夥實在是太可愛,又太會溜須,見什麽人就說什麽話。這侯府上到老太君,下至丫頭、婆子,誰見到他無敵的笑容,聽見他奶聲奶氣的話語都會投降。即便是他偶爾犯了小錯,眾人也樂得假裝沒看見包庇。


    “父親抱抱!”逸然撒嬌的央求著。


    宜宣笑著把他抱起來,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又長肉了,再過幾年我就該抱不動了。”


    “過幾年就是大孩子了,難不成你還想抱他?都說棍棒出孝子,咱們不那樣嚴厲也不能溺愛啊。”若溪嗔怪著說,又招呼逸然下來。


    別看逸然年紀小,可他心眼卻不少。他知道這臨風居母親才是說了算的人,就連父親都乖乖聽話。若是把母親惹急了,他就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他怕若溪更勝過宜宣。


    他聽見若溪的話,乖乖的從宜宣懷裏下來。丫頭、婆子已經把晚飯擺好,一家六口人團團圍坐。


    丫頭上前給逸然和菲怡戴上圍嘴,把小一號的碗筷擺放整齊就推到後麵。她們沒滿周歲的時候就斷了奶,眼下跟大人一樣吃東西。除非做了魚、骨頭肉之類,若溪才會幫她們去刺去骨頭,不然就讓她們自己吃飯。


    她們還小不能靈活的使用筷子,往往弄得桌上桌下身上到處都是。若溪也不管她們,時間長了情況就好了許多。


    若溪瞥見逸竣隻夾跟前的菜,似乎沒有什麽胃口。她把爽口的小菜挪過去,輕聲說道:“酒喝多了就沒胃口,多吃些清淡的會好些。”


    “白日裏你喝多了?”宜宣聽了一皺眉,“男人就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豪爽,不過要講究場合和度。不要讓自己酒後失態,凡事都要在自己控製之中。”


    “父親教訓的是,兒子記住了!”逸竣一副受教的模樣。


    若溪給逸竣夾了些菜,心中暗道男人心粗。這個世上最控製不了的就是人心,除非是冷血沒有感情的人。逸竣不過才十四,第一次經曆感情,他的內心一定非常糾結痛苦。他又是悶騷的性子,有了心事不善於傾訴,壓抑會讓痛苦升級。


    可是沒有人能幫他過這一關,眼下若溪就盼著逸竣不過是一時懵動。


    吃過晚飯,一家人又喝了茶坐了一會兒,孩子們都回了自己房間。


    菲虹攥著薩莉亞寫來的信遲疑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去了逸竣的房間。


    “大哥,薩莉亞姐姐來信了。”她把信放在桌子上。


    “嗯。”逸竣依然端著手中的書再看,臉上沒有半點反應。


    菲虹見狀怔了一下,“你不想看看薩莉亞姐姐在信上寫了什麽?”


    “嗯。”


    “明月說得還真對,大哥太冷酷了。薩莉亞姐姐在的時候,雖然你們總是爭鬥,可畢竟是有些交情。”菲虹撅著嘴說著,“每次薩莉亞姐姐捎來的禮物裏都有大哥一份,怎麽人一走不回來,大哥就半點情分不念了!”


    逸竣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放下書問道:“這信是寫給我的?裏麵提及了我的名字?還是一並送來的禮物裏又有我的份?”


    “都沒有!”菲虹聽了搖搖頭,“可是……”


    “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逸竣下了逐客令。


    菲虹隻好拿著信走了,逸竣的臉色卻越發難看起來。她竟然在信裏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提及,送來的禮物也沒有自己的份,看來她是想到自己要嫁人開始避嫌了!她真是比自己冷血,或者她心裏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位置!不管是哪一種,都讓逸竣覺得傷心傷肺。


    既然如此他也該揮劍斬情絲,薩莉亞的出現是個意外,如今這個意外離開了他的生活,那麽就當成是夢吧。


    逸竣這樣對自己說,可心卻安定不下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在書桌前寫大字,可寫來寫去卻沒有一張滿意。他提了刀去園子裏,練得大汗淋漓才回轉。


    第二天早上他按時起床,收拾妥當進宮去了。禦書房的少傅留一篇文章,他就寫三篇交上去。下午去校場練武,他更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直到累得筋疲力盡。回到侯府,他連說話、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不過頭一挨枕頭倒是立馬睡著了。


    若溪見了心疼不已,不過卻沒什麽辦法。一日,侯夫人提及說是府中的桂花開得好看。若溪靈機一動,便提議辦個賞花會,請一些平日裏交好的貴婦過來。


    侯夫人倒是挺讚同,二房的宜家,三房的芸瑕和逸竣同歲,都已經十四,想來都到了適宜嫁娶的年紀。就連菲虹下個月過了生日都十三了,慢慢相看著不著急。


    如今二太太對大房的嫌隙少了很多,她和若影婆媳感情融洽。三太太本就和若溪感情好,隻是肚子大了一心待產不怎麽出屋。她把芸瑕的事交給若溪,讓若溪給挑個婆婆人好,兒子老實本分的人家。


    三房都願意辦這個賞花會,侯夫人便操辦起來。侯府下帖子相請自然是有人樂得前來湊熱鬧,不過侯夫人的帖子卻不是誰都能收到。


    三日後,就是侯府辦賞花會的日子。那天天氣明媚,一大早若溪就看見喜鵲站在枝頭叫,真是個好兆頭。


    賞花會的地點就設在園子裏,亭子裏擺了茶點等物拱臨時休息。侯夫人吩咐人把午飯擺在琉璃閣,一邊吃酒還能一邊欣賞美景。


    陸續有貴婦帶著窈窕的妙齡女子進府來,園子裏很快就變得熱鬧。侯夫人見了笑著說道:“還是人多有氣氛,今個兒的花瞧著都比往日的漂亮。”


    “花似人嬌,人比花俏!”二太太拉著一位姑娘的手,笑著稱讚道。


    若溪瞧了一眼,那姑娘長著一張圓臉,看五官長相是個文靜的主。宜家是庶出,生母早就死了,見了二太太就嚇得不敢說話。若是再娶個老實省事的媳婦,這兩口子是被二太太牢牢攥在手心裏了。


    不過二房的事情還得二太太做主,若溪管不了也不想管。


    菲虹、芸瑕二人幫著招待客人,侯夫人讓她們帶姐妹們去園子裏四下走走,免得在她們身邊拘束。


    這群少女正是妙齡,紮成堆離開大人的眼睛,自然就活潑多了。


    芸瑕性子內向又不長出府交際,明顯有些膽怯模樣。倒是菲虹常常跟著若溪出入這樣的場合,進退得當,把大夥照顧的細致周全。


    她見眾人走累了,就帶著眾人去最近的亭子裏歇息。丫頭、婆子擺好了墊子和茶點。今個兒用的茶點都出自臨風居,其中還有兩樣是菲虹親自做的。


    “這個像奶皮子似的東西是什麽?”周姑娘拿起裝在精致器皿裏的布丁問著,她不知道該怎麽吃就瞧著菲虹行事。


    菲虹拿起旁邊的小勺子剜了一口,笑著回道:“這叫雞蛋布丁,就是用雞蛋和牛奶蒸出來的。吃起來滑嫩香甜,你們嚐嚐。”


    “早就聽說侯府的世子夫人善於下廚,侯府的點心更是花銀子都吃不著。”周姑娘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真好吃!”其他人也紛紛吃起來,都讚不絕口。


    “再嚐嚐這個奶油玉米餅,不好吃不許笑話我。”這是菲虹新研製出來的點心,外酥裏嫩,咬開就會發現裏麵有金黃的玉米粒。


    周姑娘一聽這是菲虹做的,趕忙撿起一塊吃起來,邊吃邊點頭稱讚起來。


    “什麽東西讓一貫見多識廣的周妹妹讚不絕口啊?”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來,眾人扭頭一瞧,竟是明月郡主不請自來。


    菲虹見到是她趕忙站起身迎著,拉住她的手笑著說道:“因為你是新婚所以沒敢去打擾,沒想到你竟來了,真是太好了!”


    “等一下再找你算賬,有熱鬧都不想著叫我過來玩。”明月生性最愛湊熱鬧,成了親孔得聖也並不約束,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玩樂。


    明月邁步進了亭子,坐在周家姑娘對麵,看了一眼她手中還未吃完的玉米餅,也撿起一塊咬了一口。


    “外皮不夠酥,裏麵的玉米粒不嫩,應該是放了一陣子的緣故。這種油炸的點心,就該出鍋就吃才最佳。”明月瞧著周姑娘說著,“看來周妹子對食物的要求不高,不然也不會吃什麽就覺得什麽好吃。”


    旁邊早就有人看不慣周姑娘拍菲虹馬屁的樣子,見到她吃癟心裏高興著呢,立馬就有人落井下石的說道:“還是明月郡主有品位,不是林姑娘的手藝不精,確實是放久了的緣故。”


    這話說得占巧,既抬高了明月踩住周姑娘,又不至於得罪菲虹。


    菲虹特別留意了一眼,說話的是內閣學士王大人家的三姑娘。她見到菲虹看自己,趕緊示好的笑笑。


    周姑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神情訕訕的。菲虹作為主人,自然是不想看見這樣的場麵,趕緊出麵打起圓場。


    她笑著對明月說道:“我做了這玉米餅第一個就送給你品嚐,你自然是能品出優劣。倘若是第一次吃的人,恐怕都能被我糊弄過去,偏生你不讓我顯擺顯擺。”


    明月見她幫著旁人,瞪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高興隻扭頭跟旁邊的王姑娘說話。


    京都上下誰不知道明月的名號?在場的姑娘誰都不敢惹這位姑奶奶,說話行事透著小心翼翼,氣氛變得微妙尷尬起來。


    “咱們四下裏走走,那邊的花開得正好呢。”菲虹見狀便提議著。


    明月第一個站起來,扯了周姑娘和王姑娘,笑著邀請道:“咱們投緣,就一處溜達吧。”似乎方才對周姑娘擠兌的人不是她一般。


    菲虹見了心裏暗歎,看來這次哥哥的婚事是定不下來,明月就是存心過來攪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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