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三百三十三


    明月身上的銀子被偷,項鏈當了五十兩銀子,這回她可學乖了不敢四處張揚。她先是去裁縫鋪買了一套不顯眼的男式棉布衣裳換上,又把身上剩下的首飾摘下來貼身裝好。


    她發現今個街上的侍衛多起來,不僅城門有人盤查,就連客棧和酒樓都有侍衛進去詢問。明月在街上晃蕩隻能挑人少的地方去,餓了就鑽進點心鋪子買幾塊點心。


    不到一天的功夫,明月就覺得自個瘦了一圈,開始想念王府裏的飯菜和高床暖枕。白天還好說,這到了晚上不能住客棧怎麽辦?眼下要趕緊想辦法出城,逃離京都避開王府的勢力範圍,她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在外麵遊蕩這兩日,讓明月認識到銀子的價值。她萬萬沒想到,一兩銀子若是省著花竟然能用好幾天。眼下她身上還有四十多兩,那些手鐲、戒指之類的首飾還能當些銀子出來。這樣一算計,夠她在外麵一年的花銷。


    她瀟灑的留書離家,怎麽都要見識一番才能回去,不然就太丟人了!況且父王也不喜歡自個了,竟然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明月一想到這個心裏就見委屈的不得了。


    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被逼婚,被心愛的人討厭,被父親打,被小偷偷,被當鋪的掌櫃欺負……人生悲劇莫過於此!


    其實她的這些經曆算不得什麽,隻是她還不了解民間疾苦,不知道世事艱難罷了。


    明月又溜到城門附近,細細瞧了一會兒,發現侍衛對年輕的姑娘盤問詳細,對於上了年紀的女人或者是男人不太在意。她低頭瞧瞧自個換上的男裝眼前一亮,趕忙又蹲下弄了一把土把臉弄得灰突突髒兮兮的。


    遠處過來了推車的老漢,車上放著一堆柴火和雜物,老漢上了年紀似乎有些吃力。她幾步過去,笑著說要幫忙,老漢自然是高興的感謝。


    小推車到了城門前,例行公事要檢查。城門的侍衛見是個老漢帶著個小兒子,敞篷的小車一覽無餘,便痛快的放行了。


    明月一直沒敢抬頭,心突突的跳個不停,聽見“走吧”二字心下一鬆,腳下加快了步伐。


    “等等!”眼見就要出城門,忽聽身後傳來侍衛的聲音。


    明月嚇了一哆嗦,不敢回頭扭身就跑,她也辨不出東南西北,一路狂奔跑不動了才癱坐在地上。


    喊她的侍衛見到她一會兒就沒了影子,還納悶的說道:“車上的柴火掉了,我喊她撿起來,她跑什麽?老頭,你這兒子不是有毛病吧?”


    “回官爺,小人沒有兒子,那位小哥是好心幫忙推車的。”老頭聽了回著,彎腰把柴火撿起來扔到車上。


    “那她跑什麽勁?不會是偷了你車上的值錢玩意兒,以為自己被發現嚇著了吧?”


    “官爺說笑,小人這車上哪裏有什麽值錢的物件?或許是小哥有急事。”


    這邊老漢的小推車堵在城門,等著出城的人隻好等著。侍衛首領遠遠的見了過來詢問,聽見侍衛學事情的經過不由得一皺眉。他覺得有些不對頭,趕忙把那侍衛喚到一旁,悄悄打開一張畫讓他辨認。


    那侍衛見畫上是個千嬌百媚的姑娘,一時之間看得發直。


    “還有空發呆,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快點瞧瞧,是不是畫中之人穿了男裝?”首領狠狠敲了一下侍衛的腦袋。


    那侍衛聽了這話嚇得渾身冒汗,趕忙擦擦眼睛細細辨認起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放屁!”一個巴掌呼過去,打得侍衛眼冒金星,“你他媽的想死別拽著爺,快點看清楚說明白了!”


    “是,就是這位姑娘!雖然衣服換了,臉上沾滿了塵土,不過五官模樣改不了。”他捂著臉蛋回著。


    “你個狗日的,這下可惹了大禍!”首領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急匆匆命人往城外追,他則親自去王府送信。


    王爺聽說明月扮成男子混出城,不由得又氣又擔憂,趕忙親自帶人去尋。


    出了城有四條大路,不知道明月到底會走哪條路,王爺隻好兵分四路。


    睿王爺一路追下去,隻見官路上並無行人,遠遠瞧見一輛馬車在前麵。他趕忙驅馬追上去,見到駕車之人眼神一閃。


    “王爺。”那人從馬車上跳下來,“給王爺見禮了。”


    睿王爺讓他平身,往馬車上麵瞧了瞧。


    他見狀趕忙笑著回道:“來得時候不過一個裝書的竹簍,回去卻得用馬車拉,難怪說書中自有黃金屋。”


    睿王爺哪裏有心情聽這些,問道:“你可見到一個行為舉止可疑的年輕……男子?”


    “哦?原來王爺是在找人。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物,竟然勞煩王爺親自追趕!”他眉毛一挑不回話反而追問著。


    睿王爺聞言眉頭一緊,他跟孔得聖隻在金殿之上有過一麵之緣,這幾日忙著安撫明月也沒得空。在他的印象中孔得聖是個沒見過大場麵的鄉下人,雖有才華卻需要好好錘煉,方能在官場圓滑。


    眼下見到孔得聖在自己麵前絲毫不知道畏懼,眼睛有神透著機靈,睿王爺方知這小子不簡單,難怪皇上對他有那般的評價。


    睿王爺當著準姑爺的麵沒法說出在找明月,況且明月離家出走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怎麽能實話實說?再深究離家的原因,就是因為麵前的孔得聖,這話就越發不能說了。


    “一個家奴,帶了不少銀子首飾跑出來。”王爺輕描淡寫的說著,“事情不大,卻氣人!”


    “聽聞王爺治家一向嚴,出了這樣的刁奴自然會氣憤。若是我發現可疑的人物,必定將他拿下,王爺還是往其他方向尋找。”孔得聖聞聽回道。


    睿王爺聽罷點點頭,又叮囑道:“不得傷人,本王要親自教訓!”說完方策馬往岔路上走了。


    孔得聖忙行禮答應下,看著睿王爺帶著人馬走遠,這才站直了身子上了馬車。


    他揮鞭疾馳,一路西行,等到太陽偏西找了個破廟才停下。


    破廟連門都沒有,索性屋頂還算是完整,角落裏鋪了一層厚厚的稻草,看起來挺幹淨,似乎之前有人在這裏住過。他從馬車裏抱出一個厚毛毯鋪在上麵,席地而坐開始閉目養神。


    半晌,馬車上麵傳來窸窣的動靜,他好像坐著睡著了並未睜開眼睛。


    不一會兒,馬車裏探出個小腦袋,一雙機靈豆似的眼睛瞧了他幾眼,隨後小心翼翼的從馬車上麵爬下來。


    “怎麽連句感謝的話都不會說?”孔得聖突然把眼睛睜開,已經溜到門口的身影立即一滯。


    她的身子一扭,整個人轉過來,正是穿著男裝滿臉灰塵的明月。


    “你知道我藏在馬車裏?”她驚訝的問著,“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小解回來就察覺了。”孔得聖盯著她,眼睛從她的耳垂掃到脖頸。


    明月第一次被男人這樣盯著瞧感覺有些不自在,伸手掩了一下衣領,隨即想到自個現在是男人,又鬆開手挺挺胸脯。


    “那我父……睿王爺攔住你的時候,你怎麽不把我交出去?”她聽了納悶的問著,“在睿王爺跟前立功,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對了,你跟睿王爺相識?你也是做官的?看著不像!”她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還自言自語起來。


    “你是王府裏逃跑的家奴?”孔得聖不回答卻反問著。


    “你才是奴才!”明月瞪著眼睛反駁,“我……我跟睿王爺有仇!”情急之下她隻好胡編,不過父母和子女都是上輩子的仇敵,嚴格來講也算不得是撒謊。


    “哦?難怪王爺親自帶人來抓你,原來你是王爺的‘仇人’啊。”孔得聖眼中帶了一絲挪揄的笑意,“本來我聽說你帶著巨款潛逃,想著分一杯羹才沒把你交給王爺。眼下看來卻是我打錯了算盤,還是把你交給王爺比較合算!”


    明月聞言退後了幾步,他瞧見抱著肩膀說道:“外麵已經黑了,這荒山野嶺可有狼群出沒。山裏的狼可是凶猛異常,一眨眼的功夫就會把你吃的連骨頭都不剩!我奉勸你還是別打逃跑的主意,不然就死無全屍了!”


    明月聽了嚇得臉色蒼白,身子微微哆嗦了兩下。偏生外麵傳來模糊不清的怪動靜,她一溜煙跑到孔得聖身旁,不敢往外麵張望。


    “你不過是個貪財的小人,我給你銀子,你別去告密!”明月扯著他的衣袖,仰著小臉央求地說著。


    說罷,她麻利的把剩下的銀子全都掏了出來。孔得聖抱著肩不動腳步,掃了那些銀子一眼不為所動。


    明月見狀心裏暗暗罵著,又不情願的把藏起來的首飾全都拿出來,“都給你也行,不過你要負責我以後的吃住,不然我就會流落街頭餓死!”


    “我是個貪財的小人,你的死活於我何幹?況且……”他覷著眼睛冷哼著回道,“這些東西還不足以打動我的心,再供你吃住,我豈不是做賠本的買賣?”


    哼,不僅貪財還是個小氣記仇好算計的人!明月心裏罵著嘴上卻不敢再說,唯恐他把自個攆出破廟喂狼,或是把自個捆起來送回京都邀功。


    “可是我隻有這些了。”她哭喪著臉說著。


    “那你給我說說跟王爺有什麽仇?若是道理在你這邊,我會考慮考慮。”孔得聖從馬車上拿出一壺酒,一隻烤雞還有幾個大饅頭。


    他自斟自飲了一杯,扯下個大雞腿隻自個吃,見到明月咽唾沫也不理睬。


    “說啊,我聽著呢。”他盤腿坐著,拿出大爺的做派吩咐著。


    明月撇撇嘴巴,肚子餓得咕咕叫,她第一次覺得燒雞的味道真香!


    “睿王爺是個專製、霸道,不顧人死活的野蠻人!我本來有心儀的……姑娘,他偏要棒打鴛鴦。我不服氣,就被他打了還關起來,偷跑出來卻被追殺,天底下有這樣不講道理冷血的人嗎?”明月氣得鼓鼓的,倒不完全是演戲,“一看你就是個有正義感的人,一定會同情我的遭遇。我已經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明月平日裏總跟長輩撒嬌,說起這樣的話口齒伶俐不打駁回。她又想到王爺打她的嘴巴,心裏的委屈翻騰上來,紅了眼圈。


    孔得聖抬眼瞧瞧她,朝著她招手吩咐道:“過來給我斟酒,賞你個雞腿吃!”


    明月聞言恨得牙根癢癢,可肚子又咕嚕咕嚕得叫喚起來,腳不聽使喚的挪了過去。看著烤得金黃酥脆的烤雞,瞧瞧白白的大饅頭,她舔舔嘴唇最終妥協了。人下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她動手斟了一杯酒給孔得聖,眼見他扯下剩下的雞腿遞過來,迫不及待的接過來抱著啃起來。


    “好香!原來雞腿最好吃!”她覺得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不過如此,這是她有生以來吃的最香的東西!


    “慢點吃,別噎著!”不知道孔得聖從哪裏拿出水壺,倒出一杯水裝在壺蓋裏。


    明月見手上滿是油膩,眉頭微皺吧嗒吧嗒嘴巴,渴了想喝水又沒法用手拿。


    “哪裏來得這麽多矯情的毛病?在這荒山野嶺還窮講究!”他把水壺蓋端起來送到明月嘴邊,“從明天開始你做我的跟班,不然沒飯吃!”


    “咳咳……跟班?”明月聞言一口水噴出來,瞪大溜圓的眼睛,“你竟敢讓我做跟班?你知道我是誰?”


    “哦,你是誰?”孔得聖放下水壺蓋,抹了一把臉上被噴的水,看著明月的眼神變幻莫測起來。


    “我……我……我就是我!”明月被看得心虛,錯開眼睛虛張聲勢地回著,“做跟班也行,不過你不能讓王爺把我抓住,還不能虐待我!”


    “嗯。”孔得聖聽了眼神變得清澈起來,又拿了一個大饅頭遞過去,“吃完擦擦手睡覺,明天還要趕路。”


    明月聽了暫時放下心來,隻心疼那些銀子和首飾。原想著出了城瀟灑的遊曆一番,沒想到遇見這個克星,還險些被父王抓回去。眼下不僅銀子沒了,還成了人家的小跟班,她怎麽混到這種田地?


    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用他做一下掩護,等徹底擺脫父王的追捕就把他甩掉。他的馬車裏可有不少好玩意,到時候別怪她來個卷包會!


    “你把這些收拾幹淨!”孔得聖倒是真把她當成跟班使喚,吩咐明月一聲,站起身拿起破舊的供桌上缺口的水盆走了出去。


    “裝著一馬車的好東西還不住客棧,真是個怪人!”明月剜了他的背影一眼,小聲嘀咕起來,“不知道那些東西是怎麽弄來的?父王怎麽會認識他呢?他到底是幹什麽的?”


    明月忿忿不平的踢著吃剩下的雞骨頭,掏出錦帕擦擦手,這才動手把半隻烤雞、酒壺、水壺等物收拾起來。她對孔得聖的身份感到好奇,覺得他不像是壞人,可為什麽又敲自個的竹杠?趁火打劫的事情可不是君子所為,不過聽父王的語氣,他們似乎關係匪淺。


    她想著等孔得聖回來套套話,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來路。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聽外麵有瘮人的聲音傳了進來。以明月的閱曆,無法辨別是何動物發出來的,不過這聲音讓她心生恐懼。


    她想起孔得聖方才說得狼群,豎起耳朵仔細聽。她感覺有動靜往破廟過來了,嚇得抽腿就往外麵跑,被堵在這裏麵就危險了。


    還不等她跑出去便撞到硬物上,她哎呦一聲捂住鼻子退後了兩步。


    “你瞎跑什麽?”孔得聖端著一盆清水回來,被她一撞灑了一半。


    明月站定凝神看過去,見到是他趕忙跑過來,扯著他的衣袖緊張兮兮的說道:“外麵有奇怪的聲音,會不會是狼群?”


    “哪有?”


    “你聽!”


    孔得聖細細聽了起來,片刻笑了,“不過是夜貓子在叫喚。你連這個都沒聽過?看你這肩不能擔,手不能挑的柔弱模樣,哪個姑娘能相中你?我看方才的故事你是自個編出來的,你就是個偷了主人錢財逃出來的奴才。”


    “隨便你怎麽說,反正你答應不把我交給王爺,你要說話算數!”明月鬆開手,又好奇的聽著外麵的叫聲。


    她常年在深閨,怎麽會聽過夜貓子的叫聲?她深以為稀奇,小聲念叨道:“叫的這樣難聽瘮人,不知道長成什麽德行。”


    “你沒聽過夜貓子笑,比它叫更難聽,更嚇人。民間有句俗語,寧聽夜貓子叫,不聽夜貓子笑!”孔得聖經常上山砍柴,聽慣了倒覺得稀鬆平常。


    他把水盆放下,讓明月過去洗臉洗手,然後把毛毯展開鋪平,“過來睡覺。”


    “睡覺?”明月看著不寬裕的地方,心裏不由得打起鼓來。男女有別,這覺如何能睡?若是半夜他發現自個的女兒身,動了壞心眼怎麽辦?


    “我……我是跟班,這床還是你睡吧。”她挑了邊角坐下來,打算坐到天亮,明天在馬車上再睡。


    他盯著明月瞧了幾眼,站起身說道:“我那馬車上可都是貴重物件,若是你假裝睡覺趁我睡著偷了去,我找誰去?你又是個慣犯,信不得!你就在這上麵睡,我睡馬車。”說罷扭身出去上了馬車。


    簾子一放,孔得聖窩在馬車上,他身材高大有些伸不開腿,折騰了半晌才算是找到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馬車就堵在破廟的門口,誰若是想要進來都要從馬車前麵繞進來,這讓明月心裏多了幾分安全感。不過她還是不敢睡,住在破廟裏的經驗她從未有過,而且身邊還有個不知道根底的男人!


    “喂,你叫什麽名字?我總該知道自己的衣食父母是誰!”她朝著馬車喊道。


    片刻不聞他回答,就在明月以為他睡著的時候聽見三個字,“孔得聖!”


    孔得聖?這名字怎麽有幾分熟悉?明月皺起眉頭想著,到底沒有想出來。


    她一聽見聖旨上麵賜婚,說對象是今科探花立即就急了,哪裏留心那人的名字?眼下聽了這名字,竟還不知道他就是自己千不願萬不願要嫁的男人!


    若是明月當時知道,恐怕她會立即跑得遠遠的,而且她絕不會任由孔得聖把她“玩弄”於鼓掌之間。


    明月東躲西藏擔驚受怕了半日,這會子實在是又困又乏,本來想提高警惕不睡覺,可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歪在毛毯上睡著了。


    孔得聖報出自己的名字,半晌都聽不見明月有反應,他竟有些納悶起來,難不成自己的猜測是錯的?他揭開車簾朝著明月的方向望過去,見到她蜷縮成一團,眉頭緊皺睡得極不踏實。


    耳朵上有耳洞,沒有喉結,雖然穿著男裝卻細皮嫩肉舉手投足帶著娘娘腔,隻要留心看就能發現異常。她說話行事都透著不諳世事的單純,性子中帶著野蠻的味道,一看就是被人慣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


    這樣的她竟敢一個人在外麵遊蕩,被人賣了還會給人家數錢!


    睿王爺說是尋找私逃的家奴,這話隻能唬傻子。當時他知道明月就躲在自己的馬車上,可總覺得事有蹊蹺,心裏好奇想要弄明白。


    皇上下旨賜婚他欣然接受,心裏對馬上要成為自己媳婦的明月郡主存著幾分好奇。聽說她容貌嬌俏年方十四,聽說她任性愛撒嬌連皇上都寵著,聽說她蠻橫不講道理,聽說她無法無天有些男孩子的野性,聽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孩子,聽起來讓人歡喜讓人愁?


    讓孔得聖感興趣的還有睿王爺,他是皇上的親兄弟,多年來一直忠心輔佐皇上,百姓對這位王爺的評價很高。孔得聖對睿王爺的事情很感興趣,想要知道他是否真如百姓傳言的那般令人敬佩。這也是孔得聖隱藏住明月最主要的目的,沒想到一番談話試探,孔得聖越發覺得事情不對頭,他懷疑這“家奴”就是郡主。


    可是她聽見自己的名字並無異樣反應,這讓孔得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正當他盯著明月琢磨的時候,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他不由得一皺眉,抽出放在馬車上的劍。


    月光下,兩匹馬一前一後過來,到了近前讓孔得聖吃了一驚,不過隨即又覺得一切在情理之中。堂堂睿王爺豈能被他的三言兩語糊弄過去?必然會暗中派人跟蹤查看,所以找上門來是正常的。


    “王爺,您來了!”他下了馬車見禮。


    睿王爺瞧了一眼自個的女兒,朝著身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又對著孔得聖輕聲說道:“你跟我來!”


    孔得聖聞言趕忙跟在他身後,二人走遠了才站住。


    “王爺恕罪,當時我並不知曉郡主的身份。”他先請罪,“原想明天找機會給王爺送消息,沒想到王爺神機妙算竟然知道了。”


    “少拍馬屁!”王爺背著手,看著他的臉陰晴未定。


    他感覺到兩道犀利的目光,讓他莫名覺得壓力排山倒海而來。他乖乖的低頭垂立,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灑脫。明明知道郡主就藏在自己的馬車上,卻幫著她在王爺眼皮子底下逃走,眼下王爺找了過來,他除了認錯還能怎麽辦?


    王爺盯著他瞧了一陣,片刻才說道:“好在那傻丫頭遇見了你,不然……唉,都怪本王平日裏太嬌慣她,才讓她如此不知道世間險惡。躲在陌生男人的馬車上,大晚上竟然還能睡得這般安穩。”


    “郡主天真未泯,難能可貴!”孔得聖倒是覺得明月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多了,雖然有些任性卻純真可愛。在那樣的家庭裏長大,打小就被捧在手心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有任性妄為的資本。


    王爺聽罷神色一緩,說道:“皇上已經給你們賜婚,三個月之後你們就會結為正式的夫妻。不過那丫頭不想嫁給你,這才鬧了離家出走這唱戲。不過現在看來倒是福禍所依,她能被你遇見帶走是你們的緣分。你就帶著她回老家接你母親,三個月之內必須把她再帶回來!”


    “王爺,這……”他聽了一怔,實在是沒想到王爺會讓他把明月帶回老家。既然找到離家出走的郡主,就該帶回王府,讓他帶走是什麽意思?他猜不透王爺的心思,便不敢隨意說話。


    睿王爺歎口氣,臉上多了幾分無奈,“馬上你就是我的女婿,所以有些話不妨跟你說。本王接連有了三個兒子,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個寶貝千金便寵著些。偏生明月又得了皇上和眾位娘娘的青眼,就越發金貴了幾分。


    從小到大,她半點委屈都沒受過,性子驕縱蠻橫。連離家出走的事情都敢做,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是她不敢的?眼下她就要成為你的媳婦,再這樣下去可不得了。


    這次咱們不妨就磨磨她的性子,讓她知道些疾苦。本王就把明月交給你,能把她改造成什麽模樣就看你的本事了。隻要不缺胳膊少腿,本王絕不會怪罪與你!”


    “皇上賜婚不敢不從,不過確實是我高攀郡主,不怪郡主不情願覺得委屈。從這裏到我的老家山高路遠,郡主的身子到底嬌弱,跟著我奔波恐怕會受不了。王爺還是把郡主帶回去,郡主若是實在不同意這門婚事,我願意跟皇上請求退婚。”


    “怎麽?你還敢嫌棄本王的寶貝女兒?”睿王爺聞言頓時瞪眼睛。


    “不敢,我隻是……”


    “諒你也不敢!既然你願意,這事就這麽定了,別讓明月知道本王來過。”睿王爺不容他反駁,“眼下你是探花,別心疼住店的那些小錢。這些銀票你收著,別讓明月跟著你吃苦!”說罷掏出一疊銀票。


    “王爺的銀子我不能收!”孔得聖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絕了,“一來無功不受祿,二來我不缺住店的銀子,隻是想要躲避王爺才帶著郡主住在這裏。再者,王爺本意就是想讓郡主知道世事艱辛,若是在外麵吃香的喝辣的,住得舒服玩得高興,這還怎麽完成王爺的重托?如此一來,還不如請王爺把郡主帶回府中。”


    睿王爺聽了這番話隻好把銀票收起來,他心裏還真是矛盾,一邊想著要教訓一下明月,另一邊又心疼她受苦奔波。不過孔得聖這小子還真是夠膽大,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在將他的軍!


    “你放心,本王心疼是心疼卻打定主意了。你隻管指使她,當成跟班也成!”睿王爺顯然是清楚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同時也是在暗示孔得聖,她們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個的監視之下,想要動壞心眼是不可能的。


    孔得聖自然聽得出來,不過他從未想過要動壞心眼,所以絲毫沒有心驚的感覺。


    睿王爺一想到明月從未吃過苦,再想到方才看見她可憐的躺在地上的情形,這心裏就刀攪一般的難受起來。他本想著還要叮囑孔得聖幾句,不過想要說的話太多太多,索性一句都不說了。


    他瞧出孔得聖是個有個性的人,似乎還能降得住明月,希望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不知道三個月之後,孔得聖能不能給他一個驚喜。


    睿王爺不敢回頭再去瞧明月,上馬走了。孔得聖回到破廟,那個跟在王爺身邊的侍衛留下個包裹也走了。包裹裏麵裝的是幾件小尺寸的男裝,估計是王爺找人照著明月的身材訂做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孔得聖想到遠在老家的母親,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臨行前,母親連夜在燈下縫製衣裳的情形曆曆在目。如今他高中衣錦還鄉,以後會好好孝敬母親!


    躺在毛毯上的明月翻了個身,孔得聖瞧見有些起風,拿來一件厚衣裳蓋在她身上。


    睡著的明月更像個孩子,眉眼間的蠻橫褪去,微微皺起的眉頭反而帶著幾分無助。


    什麽都不明白,竟然敢離家出走,她的膽子還真是夠大!不過王爺說她拿了不少銀子出來,怎麽隻剩下四十幾兩?這丫頭準是被人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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