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三百一十一


    明月見到逸竣抱住快要摔倒的薩莉亞,言語間滿是關切擔憂。可當她快要摔倒想要扯住他的袍子,他竟然躲開任由自己摔倒。看見自己趴在地上,他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一時之間,她委屈的不得了,索性不起來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旁邊有經過的太監、宮女聽見動靜都伸脖子看過來。逸竣眉頭緊鎖,擺手把路過的太監喚過來。


    “快把郡主扶起來,看看哪裏受傷了。”他吩咐著。


    看見他隻不過是撥嘴,明月哭得越發委屈起來,把過去要扶她的太監一腳踹開。


    逸竣見到她還有力氣踢人,便知道她並無大礙。可是這樣任由她坐在地上毫無形象的哭,旁人見了還以為是他欺負人了。


    正在為難,逸竣看見明月身邊的丫頭找過來。還不等他說話,那丫頭就咋咋呼呼的喊了起來。


    “郡主,這是怎麽了?傷著哪裏了?”她一溜小跑過來,撲到明月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奴婢這就去找禦醫,你忍一忍。”


    “啊~”明月皺起眉頭,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丫頭越發大喊大叫,逸竣見了搖搖頭,不由得說道:“你把郡主壓到了,有你這樣毛毛躁躁的奴婢,主子還真是可憐!”


    任由這對主仆胡鬧下去,指不定還生出什麽事來。逸竣心裏有些惦記薩莉亞的腳傷,著急把這裏的事處理完。他大步過去,一手拎起丫頭的後脖領子,把她弄到旁邊,又扯著明月的胳膊把她拉起來。


    “怎麽樣,還能走嗎?”逸竣上下打量明月,見她站的穩當便鬆開了手。


    明月立即一趔趄往他身上倒過去,他隻好扶住她的胳膊。


    “我的腳疼,膝蓋也疼,渾身都疼~”她揚起可憐兮兮的臉,臉上的淚痕沒幹,眼中還轉著晶瑩的淚珠。


    逸竣卻想到那張倔強不認輸的臉,方才他分明聽見她骨頭錯位的聲音,可她偏生咬著牙一聲不吭。不知道這會子兒她怎麽樣了,錯位的地方複位了沒有?她性子這般要強,不會不找禦醫自個忍著吧?


    “林大哥~”明月扯了扯他的衣袖,讓他怔過神來。


    “能走嗎?讓丫頭扶著你。”


    “不行,她毛手毛腳。”明月急忙喊著,“剛剛被她壓得渾身難受,我怎麽敢還讓她攙扶?”


    “那……”


    “不行,我不讓臭太監碰我!”明月撅著嘴嚷著。


    逸竣一皺眉,扶著她往德妃宮裏去。她一隻腳不敢著地,身子靠在逸竣身上走得很慢。


    沒走幾步她就喊著要歇一會兒,走了半晌才看見德妃寢宮的大門。


    可能是那邊的賞花會完事,德妃的鳳駕從對麵遠遠的過來。


    下了轎輦的德妃瞧見二人的模樣一皺眉,吩咐逸竣趕緊把明月扶進去,又打發人去找禦醫。


    禦醫匆忙趕了過來,說是要脫下明月的鞋襪看看才行。逸竣聽了跟德妃告退出來,在廊下站了聽見裏麵傳來姑娘家撒嬌邪乎的輕呼。


    他眼神閃了一下,疾步出了德妃寢宮。皇上的意思是把薩莉亞安排在德妃宮裏,也好能照顧一下。不過薩莉亞說自個自由散漫慣了,不想在長輩跟前受約束。皇上便讓她住在旁邊的流瀉軒,就在德妃寢宮旁邊。


    逸竣到了流瀉軒門口,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薩莉亞不喜歡跟人交際,除了她帶來的兩個侍女流瀉軒裏並未添置宮女、太監。四下裏靜悄悄,正房裏有瑣碎的對話傳出來。


    還不等他靠近,正房的門打開,一個侍女端著托盤打裏麵出來。逸竣見到她進了偏房不再有動靜,這才挪過去輕輕扣了三下門。


    “進來。”是薩莉亞幹練不拖泥帶水的聲音,可是逸浚還是聽出些異樣。


    他急忙推門進去,瞧見薩莉亞坐在榻上,一隻腳平放著去了鞋襪。


    看見紅腫的腳他登時一皺眉,快步過去抓住她的腳脖子。


    “你鬆手!”饒是回紇民風開放,孤男寡女這般相處也是不合規矩的。薩莉亞破天荒的有些尷尬,急切地想要把腳縮回裙擺裏。


    “別動!”他緊攥著不鬆手,厲聲喝道,“傷成這樣還不看禦醫,你想變成瘸子嗎?”


    “瘸了又怎麽樣?”幾次都輸在逸浚手裏,薩莉亞心裏一直不舒服。方才硬挺著走回來,她吩咐侍女拿冷毛巾敷了敷,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逸浚盯著她的眼睛,語氣突然淡然起來,“你以為做個瘸子很好嗎?”


    薩莉亞突然想到他有腿疾,臉色一變,咬著嘴唇不再言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說。”在薩莉亞眼裏,她從未把逸浚當過殘疾人,所以一些話自然是說得無所顧忌。她瞥見逸浚麵無表情,猜不準他是否因為自個無意之言受了傷害,心裏有些自責起來。


    他細細查看薩莉亞的腳傷,抬頭瞧了她一眼,“對不起什麽?我的腳傷又不是你弄的?至於我是個瘸子是事實,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


    “啊!”趁著說話分神,逸浚一使勁,薩莉亞沒有防備疼得輕呼出來。


    “應該沒事了。”抬頭瞥見她眼中的隱忍,額頭沁出的細細密密的汗珠,逸浚的心猛地柔軟起來,“疼嗎?”他的聲音低沉,越發的像他父親。


    薩莉亞慢慢轉動一下腳脖子,又下床穿上鞋子試著走了兩步。


    “別走得太急,要注意休息才行。”逸浚趕忙叮囑著。


    “謝謝你。”薩莉亞扭身說著,“你先洗洗手,我去給你泡杯茶喝。”人家幫了自己,她不好意思立即攆人。


    逸浚聽了卻說道:“沒碰什麽髒東西,洗什麽手!喝茶也不必了,我這就走,你別亂走注意休息。”他還想要多叮囑幾句,可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好張了張嘴又閉上。


    聽見他說不用洗手的話,薩莉亞的臉登時有些發燒。方才被他攥過的腳踝處隱隱發燙,一股子從未有過的感覺慢慢在心裏擴散。


    她正在尷尬不知道如何麵對逸浚,見到他已經打開門出去,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逸浚腳步有些急,蹬蹬的腳步聲好像跟心跳混合在一起。摸到薩莉亞肌膚的那一瞬間,他想起了那些個春夢,脊背不由得發緊渾身燥熱。


    逃跑似的出了流瀉軒,逸浚才感覺整個人平靜了下來。之前他跟薩莉亞比試過拳腳,也有過肢體接觸,心裏覺得很自然並未產生什麽感覺和想法。


    可是方才在禦花園比試,他腦子裏卻亂哄哄,幾次險些被薩莉亞趁虛而入。剛剛在屋子裏見到薩莉亞小巧的五個腳趾頭,他越發的難以自控。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在眼前浮現,他又羞又愧,出了流瀉軒就扇了自個一個嘴巴。


    “林少爺。”後麵傳來太監的喊聲。


    逸浚站住,小太監到了近前笑著說道:“德妃娘娘讓你過去一趟,奴才找了您半晌,可算是找著了。”


    他聽了隻好過去,原來德妃是讓他送明月回府,還說是因為他明月才受了傷哭了鼻子,他要負責任。


    逸浚聽了這話瞧了一眼明月,見到她眼神閃爍著不敢看自己。他沒有辯解答應下,一路護送明月坐轎出了宮門。


    王府的馬車在宮門候著,丫頭把明月扶上馬車,逸浚騎著馬在一側護送。


    明月偷偷揭開車簾,瞥了他一眼,輕咬著嘴唇說道:“林大哥,你生我的氣了?”


    “沒有,外麵風大人多把車簾放下,免得讓人瞧見壞了規矩。”他刻板冷冷地說著。


    明月在心裏暗自嘀咕,他跟薩莉亞在禦花園裏親親我我摟摟抱抱都不忌諱,這會子兒她不過是露個臉,他就把規矩禮數全都搬出來了。


    她氣得把簾子放下,嘟著嘴巴不再說話。馬車行得不快,對麵過來輛馬車速度極快,車夫忙駕著馬往旁邊躲閃。


    明月坐在車裏生悶氣,身子猛地一歪顛簸了一下。她正滿腹委屈沒地方發泄,把車夫罵得狗血臨頭連大氣都不敢出,拿著鞭子的手都開始發抖。


    逸浚看見一皺眉,示意車夫下車跟他交換。他趕著馬車繼續前行,明月罵得不解氣,揭開車簾一眼就瞧見趕車的逸竣。她愣了一下,衝到嗓子眼的話一下子全都堵塞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坐好,我會盡量不讓馬車顛簸。”逸竣扭頭瞧了她一眼說著。


    她滿肚子的氣立即煙消雲散,乖乖的放下車簾坐好。隔著車簾的縫隙瞥見逸竣的衣裳,她心裏全是滿足和歡喜。


    馬車就一直這樣跑下去她也不覺得厭倦,可惜很快就到了睿王府門口。明月受了傷,逸竣不能把她放在門口扭身就走。


    睿王爺正在府中,逸竣下車進去請安交待,睿王爺賜茶他少不得謝著接受了。


    “馬上就要大考,賢侄應該會下場吧。”睿王爺瞄了他一眼問道。


    逸竣放下茶杯站起來,“即便是考中我也不能入仕途,何況我還沒有那個才華。”


    “坐下說話,不必拘束。”睿王爺聽罷說著,“那你打算參加秋季的武狀元比試?”


    “暫時也沒有那種打算。”他不卑不亢的回著。


    睿王爺盯著他,犀利幽深的眼神似乎要透過他的皮囊看到他的內心。逸竣一直垂著眼簾站著,後背挺的溜直,臉上看不見半點懼意。


    大考不參加,武狀元又沒心思去爭,難不成他要靠著祖宗的庇護活一輩子?睿王爺怎麽可能放心把自個捧在手心上的寶貝交給他,即使明月再願意也不成!


    “我聽說你很聰慧,博覽群書過目不忘,真是可惜了。”睿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輕描淡寫中帶著懾人的氣勢,“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可想過將來如何啊?”


    逸竣聽了搖搖頭,回道:“滄海桑田世事變化莫測,誰都不知道將來會如何,我隻想著過好當下的每一刻。”


    睿王爺聞言直皺眉,在他看來,逸竣就是個沒想法沒作為沒未來的廢物。


    簡單的幾句對話,睿王爺便端茶送客。逸竣起身告退出了王府,直接回了家。


    晚飯已經準備好,若溪見一家人都回來就吩咐丫頭擺飯。逸竣還是那副模樣,不過若溪卻瞧出他有心事,連平日裏最愛吃的菜都沒夾幾口。


    吃完飯她去了逸竣屋裏,逸竣見到她趕忙站起來,“母親快坐。”


    “嗯。”若溪看見紫檀木的盒子擺在桌子上,裏麵放著匕首。她瞧見心下一動,問道:“今個兒晚飯你沒吃多少,身子不舒坦嗎?”


    “沒有。”


    “那就是有什麽心事?”若溪瞧著他的眼睛追問著。


    “沒有。”


    若溪知道逸竣的脾氣,怎麽可能一兩句話就套出他的心裏話?


    她笑著瞥了一眼匕首,說道:“薩莉亞那丫頭來了三日,你幫我邀請她過府做客。我不進宮見不到她的麵,大半年沒見,這心裏其實挺惦記她的。”


    “嗯。”逸竣的眼中有了少許的溫度。


    若溪輕易地捕捉到,笑容越發的多起來,“我聽說明月受傷了,你給送回去了?”


    “嗯。”他的眼神又冰冷起來。


    若溪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中,猜到幾分逸竣的心思,暗道他還真是早熟。這才十四歲就春心萌動,不知道他能不能弄明白自己心底的想法,不知道他能不能對這份心動執著。或許他不過是一時的荷爾蒙作祟,別點破過幾年才能見分曉。


    “逸竣,我有些想對你說。”若溪一本正經的說著,“一個人是否長大看得不是年齡,而是看他能不能對自己對他人負責任。在你沒信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時候,就不要輕舉妄動。


    一旦做出什麽事情,就不能逃避應付的責任。有些責任甚至需要你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承擔,你不能逃避。所以,在你想做某些決定的時候,你要先把後果想好,看自己的能力而行。”


    “我記住了。”逸竣聞言點點頭。


    若溪知道他是個一點就透的聰明孩子,有些話說得太明白反而沒好處。孩子們漸漸長大,在成長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偏差。若溪不想看見逸竣誤入歧途害人害己,放手的同時會在一旁把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庶色可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銀色月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銀色月光並收藏庶色可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