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挑燈看劍


    一一一:挑燈看劍


    公孫教主說到這裏,見江浪又是一臉茫然之色,搖了搖頭,續道:“雖然遊去病叔侄二人的武功深不可測,抑且神龍見首不見尾,但其手下嘍羅又豈能人人盡是高手,個個行蹤不定?咱們這樣做,是先行定下了戰場,擺好了擺台。諒來以堂堂‘毒龍尊者’和‘巨人幫主’的高人身份,自然不好意思再鬼鬼祟祟,背後弄鬼。其實‘烈焰毒掌’究竟有多厲害,當世並無人知曉。隻不過為了平民免遭劫難,盡快與強敵短兵相接,速戰速決,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江浪心下豁然有悟,拍腿歎道:“不錯,不錯!如此一來,便是將‘毒龍尊者’和‘巨人幫主’的大隊人馬盡數引到這伏牛山中,至少不再是敵暗我明的處境。這樣做當真是用心良苦啊。隻不過,也著實凶險得緊。唉,事到如今,看來也隻有以硬碰硬的拚命啦!”


    公孫教主淡淡一笑,道:“‘毒龍尊者’叔侄既想做武林盟主,自然須得憑著驚人的藝業,證明自己所向無敵,方才令中原群豪心服口服,全力擁戴。須知古往今來,一味殺戮立威,逞強稱霸,終究難以長久。遙想當年始皇帝一代雄主,蕩平六國,建立赫赫功業,何等強橫?然而大秦江山還不是曆二世而亡?過強則易折,過剛則易斷;進則亢龍有悔,退則蒺藜生庭。”


    江浪聚精會神的聽著,不住點頭,心想:“進則亢龍有悔,退則蒺藜生庭。此乃天下至理也。卻不知‘毒龍尊者’和‘巨人幫主’叔侄能否有所領悟?一味打打殺殺,逞匹夫之勇,縱然做得武林盟主,也不長久。”


    公孫教主搖頭歎道:“其實這樣做,固然為了避免無謂的傷亡,也是令高氏叔侄明白,恩威並用,軟硬兼施,方才是王道。退一萬步來說,即令他們當真做了武林盟主,也不致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江浪默然。不知不覺之間,在他心目中,眼前的這位公孫教主談吐雋雅,識見非凡,洵是自己生平從所未見的巾幗英雄、武林領袖,不由得大是心折。


    公孫教主長長籲了口氣,忽地岔開話題,道:“浪兒,現下阿依汗懷了身孕,再過一陣,行動會有諸多不便。我本擬安排顏四娘和芸兒先行護送她返回姑蘇靜養,等待生產。現下你既不肯走,料來那丫頭也多半不會離開罷。”


    江浪素知愛妻秉性,這當兒決計不會獨善其身,一走子之,搖頭道:“嶽母大人,大敵當前,這些小事,您老人家就不必再費神啦。總之無論如何,強敵一日不退,我和阿依汗一日不會離開伏牛山!”


    他頓了一頓,慨然道:“嶽母大人,小婿是個粗人,不懂得處事決疑,更無破敵之良計。不過您老人家若有差遣,盡可吩咐便是!”


    公孫教主啞然一笑,道:“你們既然留了下來,總不會讓你在山上吃白食的。隻不過,暫時還不知道哪兒用得著你呢?”


    江浪正要接口,話到嘴邊,卻又縮了回去,臉色一肅,微微側頭,一副凝神傾聽的神情。


    公孫教主瞧在眼裏,甚感意外,道:“浪兒,想不到你的內力如此深厚。連遠在山腰的聲音如此之輕,你居然也聽到啦。那你且說說,來者都是甚麽人?”


    須知那摩天險峰之上,天風猛烈,盡是鬆濤之聲。但江浪已聽到遠處山下響起噓溜溜的竹哨之聲。


    他聽了這話,始知嶽母早已聽出山腰的異聲,忙道:“好像有三個人在急急忙忙的上崖而來。唔,這三個人個個都是內家高手,輕功十分了得。隻不知是敵是友?”


    公孫教主點頭一笑,意似嘉許,緩緩說道:“來的這三位,的確都是執中原武林牛耳的頂尖兒高手。”說著閃身向崖畔走去。


    奇怪的是,也不見公孫教主如何提足抬腿,晃眼之間,竟已輕飄飄的上了一塊巨岩之頂。崖上雲霧靄靄,將她籠罩在白茫茫的一片雲氣之中。


    江浪抬起頭來,見公孫教主衣裙飄飄,宛若身在雲端,儼然便是一位風也吹得倒的貴婦。可是她那隨身以俱的大俠風度,一副睥睨傲視的神態,飄忽無倫的身手,顧盼之際,竟爾自具一股威勢。


    霎時之間,江浪但覺一股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便在這時,突聽得摩天觀後門腳步聲響,快步走近一個人來,正是鄭鬆。他行到距離公孫教主所立巨岩二十丈外,便即停步,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公孫教主在崖前向山下眺望半晌,這才從巨岩上飄身而下,問道:“鄭鬆,甚麽事?上前回話。”


    鄭鬆當即快步而前,右手中停著一隻白鴿,躬身道:“啟稟主母,負責守在亂石穀一帶的靳長老有消息來。”


    公孫教主略一點頭,道:“打開瞧瞧。”


    鄭鬆應道:“是。”依言伸手解下縛在鴿子腿上的一隻小竹筒,倒出一張信箋來。


    鄭鬆隻匆匆一瞥間,臉色微變,說道:“教主,靳長老在信中說,今日卯時,青城派負責巡守的三名弟子發現,他們觀主顧如峰和一名師兄弟雙雙橫屍在打虎嶺南側的懸崖之下。奇怪的是,顧觀主師徒二人的佩劍完好,都掛在腰間,隻是屍首已麵目全非。”


    公孫教主皺眉道:“甚麽?青城派顧觀主死啦!是怎麽死的?”


    鄭鬆道:“靳長老信上沒說明白。”


    公孫教主接過紙條看了一眼,蹙眉默然。


    鄭鬆問道:“教主,要不要再問問靳長老,究竟顧觀主是怎麽死的?”


    公孫教主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靳大年一向精明把細,怎會不問個明白才向我稟報?他既沒說,想必是尚未弄明白死因。現下催問,也不會有更多消息的。”


    鄭鬆道:“難道是毒龍尊者叔侄幹的?會不會是他們已悄悄潛入伏牛山,行凶殺死顧觀主?對了,二小姐一早去山下的市鎮上采購物品,會不會有危險?”


    公孫教主又搖了搖頭,道:“不必擔心芸兒。信中‘佩劍完好,麵目全非’,靳長老這八個字有點兒意思。須知‘追風劍’顧觀主乃青城派第一高手,七七四十九式‘回風舞柳劍’早已爐火純青,豈是等閑功夫?當今武林之中,能殺死他的高手,屈指可數。但令顧觀主連劍都來不及拔出,便即取他性命的,一個都沒有!”


    她說到這裏,沉吟道:“鄭鬆,如果顧觀主是被人殺死之後打落懸崖的,他的屍體或者摔得稀爛,自然是麵目全非。但他隨身的佩劍該當如何?”


    鄭鬆皺眉道:“以常理度之,顧觀主的佩劍必定會被擊落,或者被損毀,或者丟失不見。若是還佩在身上,那便奇怪得緊了。”


    公孫教主問江浪道:“浪兒,你且說說,一個劍術名家,這等死法,有何玄機啊?”


    公孫教主和鄭鬆二人對話之時,江浪也自行在旁細細琢磨,此刻忽聽嶽母相詢,當即答道:“佩劍完好,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出手太快,來不及拔劍還擊,便已被殺。二是這位顧觀主壓根兒便沒想要拔劍。想是他與敵人打鬥之中落下懸崖,粉身碎骨,而且是頭臉先行著地,這才麵目全非。小婿胡亂猜測,嶽母大人不必當真。”


    公孫教主不置可否,皺眉沉吟。便在這時,又聽得山中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笑道:“啊呀,飛鬆前輩和兩位道友同時駕臨敝觀,當真難得之極哪!哈哈。”


    正是“摩天觀”觀主孫青羊的聲音。


    隻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歎道:“唉,閑言少敘。孫道友,有勞你通傳一聲,就說黃山飛鬆道長和武當雲鶴、雲雁連袂求見律夫人。”


    孫青羊笑道:“咦,飛鬆前輩,雲鶴道友,你們一位是黃山派護法,一位是武當掌教,看你們三位都板著臉,神情緊張,該不會出了甚麽大事吧?”


    那蒼老的聲音道:“不錯!青城派的顧觀主橫屍斷崖,死得好生蹊蹺。孫道友,還是趕辦正事要緊。請問律夫人她老人家究竟在不在觀中?”


    孫青羊見青城派出了大事,便不再開玩笑,說道:“那還用說?公孫教主,她老人家當然便在後殿書房啦。飛鬆前輩,二位道友,請跟我來!”


    公孫教主聽到這裏,對江浪道:“浪兒,你快去照顧阿依汗罷。我出去見見三位道長。”


    江浪聽說飛鬆道人到了,心中一動,登時想起在西域之時,曾經邂逅其師兄絕塵道長,並托自己轉贈“火龍丹”等藥丸。於是對公孫教主說了,又道:“嶽母,少時小婿想將那個藥瓶親手交給飛鬆前輩。”


    公孫教主點了點頭,道:“好。待會兒正事說完,你到我書房來向三位道長請安罷。”


    江浪道:“是。”


    公孫教主又道:“鄭鬆,你且留下來服侍姑爺和大小姐。若是他二人沒有別的吩咐,你便到繼續到觀外等候消息罷。我估計再過不久,靳長老便會有新的消息啦。”


    鄭鬆道:“是。”


    公孫教主向江浪點頭一笑,自行去了。


    江浪目送嶽母離去,轉過身來,向鄭鬆道:“鄭大哥,還是先辦正經事要緊。你不必理會我和你家小姐啦。”


    鄭鬆點了點頭,微一思索,伸手摩挲那隻白鴿,說道:“既然如此,姑爺,小人先行告退。”


    說著躬身一揖,大踏步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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