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虛者實之


    八十五、虛者實之


    小鶴道:“小梅姊姊這句話言重了,姑爺不必當真。這裏不是說話之所,前麵巷內有座小院。姑爺,且請移步奉茶。”說著拉住小梅的手,和她並肩而行,在前帶路。


    江浪左手拉著馬韁,跟在二女身後。


    不久來到陋巷內的一座院子前。夜色朦朧中,依稀見到木門上有一把鐵鎖鎖著。小鶴從身邊取出鑰匙打開,回頭笑道:“這裏是婢子二人所租的一處民宅。姑爺,請!”敢情這小院便是二女的臨時住處。


    江浪跨步入內。小鶴接過他手中韁繩,將紅馬係在一根樹幹上。


    江浪遊目四顧,小院內隻有兩間土屋茅舍,牆上樹下,掛著幾張獸皮,顯得甚是破敗。


    小梅將狼皮掛在樹枝上。小鶴則點了蠟燭,請江浪進屋坐了。


    但見那屋中隻一桌兩床,四壁蕭然,光禿禿的全無陳設。兩床相對,床上鋪著被褥。一望而知顯是二女的臥室兼客廳了。


    小梅笑道:“這裏隻有兩間房,另一間便是廚房了。姑爺,請稍寬坐,婢子去廚下給你燒水罷!”


    江浪見二女居處甚是簡陋,又瞧了瞧她們女扮男裝的醜怪模樣,心道:“這副市井小販的樣子,苑前輩和左宗元的手下能找得到她二人才怪!”一擺手,笑道:“別忙燒水,我不口渴。小梅,小鶴,你們離開那間旅館之後,就住在這兒麽?”


    小鶴笑道:“是啊。後烏國的‘鷹爪孫’(作者按:鷹爪孫指官府,詳見《神奇的武術》)到處打探我們下落,幾乎把整個後烏城都搜遍了。花總管將我們易容成這個醜樣子,整日價在他們的王宮前閑逛,倒也安全得緊。”


    江浪不禁莞爾而笑,但見梅鶴二女猥瑣的男子形貌,衣飾寒酸,偏偏二女又語音清柔,越看越覺得滑稽。


    他雖未見過小梅、小鶴的真麵目,卻見二人神態天真,顯是嬌憨少女。兼之他曾見過律靈芸身邊的小菊、小桂等婢女,個個容顏秀麗,料來這梅鶴二女不會太也難看。


    小梅格格一笑,伸了伸舌頭,說道:“適才咱們又岔開話頭了。姑爺,花總管讓我轉告你,當初她也錯怪了我家大小姐。不過現下她已知自己錯了。請你也莫要誤會自己的妻子。”小鶴接口道:“還有,大小姐聽說你來到西域接她回家,很是開心。你夫妻相見之日,料來也不遠了。”


    小梅又道:“不過話又得說回來。花總管說了,姑爺再見到這枚殘月令之後,若然還在渾渾噩噩、糊裏糊塗的話,不妨自個兒回中原罷,也不必留在這裏啦。嘻嘻。”


    二女你一言,我一語,咭咭咯咯,又說又笑,儼然是天真無邪的少女神態,哪裏是市井之徒的粗豪漢子?


    江浪聽了二女之言,怔了一怔,不覺想起艾達娜公主先前的猜測,又回思相大祿府中的見聞,心念電轉,又驚又喜,點頭笑道:“我明白啦,我明白啦!不止是古麗夏提小姐,還有苗飛苗大哥,看來他當真也是你們的花總管所扮!”


    想起苗飛的醜陋粗豪,英氣勃勃,亦複想起古麗夏提的清麗秀美,瘋瘋癲癲,誰又會相信,這一男一女,一醜一傻,竟爾是同一個人所扮?


    須知以花小憐的易容之術,喬裝成一個大男人“衛八太爺的軍師”苗飛尚且天衣無縫,瞞過哈克劄爾、孫伏虎、江浪等人,更何況扮成一個白癡少女?


    也就是說,花小憐既能將苗飛這等江湖豪客扮演得維妙維肖,自也能易容成一名同樣是美貌少女的白癡千金了。至於瞞過長孫無垢、苑如塵、左宗元等一幹老江湖的耳目,於這位驚才絕豔的花總管而言,委實是易如反掌。


    至此,這枚“殘月令”的再次出現,終於令江浪恍然大悟,苗飛確是水天教總管花小憐女扮男裝。因此,“他”才會對自己夫婦之事了如指掌。當日在哈薩克軍的先鋒大營之中,哈薩克王口中說出萬裏之遙的一位中原小姑娘“鄧蓮兒”之名,也能解釋得通了。


    如此看來,艾達娜公主的猜測竟是對的。


    或者,當日哈薩克王語焉不詳,含糊其詞,其實也不無暗示江浪和艾達娜二人之意。


    顯然,“夢中老人”姬淩霄不僅是冷月宮主,抑且也是兩任水天教主律天南、公孫鳳夫婦的授業恩師。當日在太湖陷空島之時,江浪曾聽嶽母公孫鳳談過這位“姬爺爺”。


    隻不過,公孫鳳並未告知江浪,姬淩霄的真正身份便是名震江湖的冷月宮主。


    一旦想明白這一點,水天教主手下心腹愛將花小憐手中如何會持有冷月宮主的殘月令,自亦不難解釋了。


    也就是說,齊名當世的水天教和冷月宮,竟有極深的淵源。


    數日來花小憐所扮的“苗飛”一直在黑水鎮協助江浪。那天卻突然間大為反常的翻臉發作,拂袖而去。其實她多半是藉故離開,然後快馬來到後烏城中,先行與梅鶴二女相晤。


    江浪回思當時苗飛的言語神態,似乎是從梅鶴二女的消息之中,得知鮑小曇做了後烏國的新王後,這才對其心生誤會。


    他細細想來,先前配合哈薩克王、哈克劄爾父子從中撮合艾達娜公主和自己的姻緣,巧設“伏特加酒做媒”之計,多半便是出自這位足智多謀的花總管之手筆了。


    又因花小憐聽說艾達娜公主的生母為羅斯國貴女,這才在臨行之前故意留下一張用羅斯國文字所寫的便箋,其用意自是迫使自己不得不帶同艾達娜前來了。


    至於花小憐為何定要將艾達娜跟自己,他苦苦思索,卻是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花小憐與梅鶴二女在旅館會麵之後,便即潛入王後寢宮,與阿依汗(鮑小曇)相見,述說江浪尋妻的情由。阿依汗被困在宮中,內力盡失,又有左宗元這等高手在寢宮外監視,自是難以脫身。


    二女商議之下,方始有了花小憐喬裝成阿依汗的妹子古麗夏提這一妙計。


    隻因阿依汗對那位白癡妹子言行舉止熟悉之極,花小憐又神乎其技,所扮的相府千金形狀極似,全無破綻,是以瞞天過海,連父母長孫無垢、苑如塵,師兄左宗元、解宏,丫鬟春雪、秋霜等身邊相熟之人,始終都沒絲毫疑心。


    為了穩妥起見,阿依汗又常常借口“宮中寂寞,思念妹子”,傳旨下令,宣古麗夏提入宮覲見。二女在宮中摒眾密談,後烏城中所發生之事自是殊不陌生。


    而江浪在教堂門外、旅館之中、相大祿府等地現身的情形,阿依汗多半也俱已聽聞。


    江浪想到了這一節,念及此前妻子已從花小憐口中,早已對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皆知曉,不自禁的胸頭熱血上湧,眼圈一紅,差點便掉下淚來。


    他伸袖拭了拭眼淚,搖了搖頭,哽咽道:“小梅,小鶴,我現下已然明白花總管的言下之意了。其實,她和小曇兩個人都準備已久,便是等我和你們會齊之後,設法逃出宮來。”


    他頓了一頓,搖頭歎道:“隻不過,那位長孫相大祿夫婦何等老謀深算,花總管縱然易容術再高明,也不可能一直瞞得了他們,而且還扮成他最親密的女兒?這,這樣也太危險啦!”


    小梅笑道:“花總管說,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當初我們一到後烏城中,便對相大祿府的一切打探得清清楚楚。既然左宗元派人監視我們,花總管以進為退,自行送上門去,卻也不足為奇罷。”


    江浪又驚又喜,暗暗佩服花小憐的膽識和手段,但又轉念想起長孫無垢和苑如塵的絕世武功,卻也不禁手心中捏了把冷汗,說道:“長孫無垢夫婦都是了不起的絕頂高手。唉,花總管這樣做,當真是太危險啦。”歎了口氣,又道:“卻不知那位真的相府二小姐在哪裏?希望花總管不會傷害她。”


    小鶴笑道:“姑爺太也多慮了。真正的古麗夏提小姐,當然沒受到半分損傷。因為她現在後烏國的王後寢宮之中,和我家阿依汗小姐在一起呢!嘻嘻。”


    江浪登時聽得呆了。過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拍掌叫道:“好主意,好主意!”


    既然真正的古麗夏提和鮑小曇在一起,藏身在王後宮中,姊妹二人在一起,自然是安全之極。


    江浪想到妙處,心花怒放,對花小憐的“李代桃僵”這一招佩服之極。


    小梅笑問:“姑爺,現下花總管和我們小姐都在後烏宮中,等著你去相救。你可有主意?”


    江浪笑容立斂,雙手一攤,苦笑道:“我可是沒有什麽法子混進後烏國的王宮。今天我已繞著宮牆轉了幾圈,當真是戒備森嚴。唔,我想今晚再去試試。”


    小梅搖頭道:“姑爺,不必再試了。後烏王宮各處要道均有人把守。晚上守夜巡邏的兵馬,至少是白天的三倍以上。尤其是那些弓弩手,長矛手,更是分布在暗處。隻要稍一不慎,露了行藏,立時便會亂箭齊發,任你武功再高,也非得變得刺蝟一般。”


    江浪倒抽一口涼氣,望著燭火呆呆出神。


    梅鶴二女相互瞧了一眼,不再作聲。


    一時之間,三人默然不語。室中一片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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