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烏宮曇花


    七十六、烏宮曇花


    黑衣人恨恨的道:“隻怪我適才貪功冒進,急於求成,這才被你尋到破綻。若是我沉得住氣,一直跟你拚刀法,料來你這小子也沒機會用暗器傷我。”


    江浪歎了口氣,道:“不錯。其實你再這般一輪急攻,我已經快招架不住了。隻不過,沒想到閣下這等高手,竟會不顧自己身份,突然改變方向,去對付一個女孩兒家。”


    黑衣人想起適才見對方防守得水潑不進,久攻不逞,這才忍不住施出先行製伏那名嬰嬰宛宛的美貌少女的詭計。


    他卻沒料到江浪突如其來的迅雷反擊,竟爾比其防守更加淩厲。


    他卻不知,江浪適才是足底使勁,踏碎石板,又隨手抄起兩粒飛濺的石子,更以“彈指神通”功夫發射出去,無聲無息的將自己雙腿臏骨打穿。至於江浪自後刺出的那一劍,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佯攻之計而已。


    黑衣人心中自怨自艾,悔恨不已,強忍劇痛,慘然道:“姓江的小子,你最好現下殺了我滅口。否則,待我同門師長前來,一定會替我報仇!”


    江浪心中一動,道:“好啊。你既不肯說出你師門來曆,我便在此等你同門前來。我倒要瞧瞧,你師父是何等人物?”


    他這幾句話說得甚是傲慢無禮,竟似不將黑衣人的師父放在眼裏。其實他心中也很清楚,以黑衣人古怪奇奧的“無影神刀”看來,倘若其同門師長在此,必定是難纏之極的厲害腳色。


    他故意這般說,自是想要激怒對方了。


    黑衣人一怔,怒極反笑,昂然道:“真是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們神拳門在江湖上,充其量也隻算個低三下四的小門小派。別說是你這無名小輩,就算是水天教的公孫教主、少林寺的至善方丈、武當派的雲鶴掌教,這三位中原武林公認頂兒尖兒的高手,我師父他老人家也不放在眼裏。”


    江浪冷笑一聲,故意粗聲粗氣的道:“是嗎,有朝一日,灑家倒要登門拜訪,鬥膽領教!”


    黑衣人失血甚多,體力不支,上氣不接下氣,兀自不住口的道:“姓江的,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哼,你有種現下便殺了我!要不然你會後悔的。”


    艾達娜公主在旁聽得老大不耐煩,忍不住插嘴道:“江郎,這家夥是虎狼之性,連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不如一刀殺了算啦!難道你忘記剛才那白傑兩師徒之死了?”


    江浪一凜,不覺想起那位憨態可掬的白傑來,一聲歎息,又問:“你為甚麽定要殺死華山派那姓郝的師徒二人?”


    黑衣人咳嗽兩聲,道:“告訴你也不妨。是我大師兄派我幹的,說是華山派的‘閃電手’郝豐被天山派的冰蓮仙子所傷,這幾日正在張記客棧養傷。這姓郝的是個多情種子,當年為了一個女子,從長安城萬裏迢迢的來到西域,到處尋覓心上人。我大師兄叮囑道,此人現下中了天山神芒的寒毒,功力未複,他所知道的東西太多,不可留在世上。”


    江浪聽到“萬裏迢迢的來到西域,到處尋覓心上人”這句話,觸動心事,複又想冰蓮仙子,暗暗苦笑:“原以為我從中原來西域尋覓妻子,已算萬裏風霜,大為不易。想不到世事無獨有偶,這幾日遇到一位‘冰蓮仙子’唐前輩,今日再加上那位華山派的郝前輩,倒是鼎足而三了。”


    突然之間,對華山派的那位郝豐大有同病相憐之意。


    艾達娜聽得好奇心起,問道:“原來華山派的郝先生也是尋舊情人來了?咦,這倒奇了,怎地你們中原的美女都喜歡跑到西域來?”


    黑衣人搖頭不答,自顧自的道:“我出來之前,大師兄又來到我屋中,讓我動手時務須幹淨利落,莫要讓人發現是被我們的‘無影神刀’所殺。”


    江浪冷冷的道:“於是你殺人之後,又再放火,這叫做‘毀屍滅跡’。是也不是?”


    黑衣人道:“不錯!”說著又咳了一陣,續道:“‘閃電手’郝豐是華山派的高手,若非有傷在身,想要拾奪下他,絕非易事。我本來隻想殺了他師徒,直截‘毀屍滅跡’,也沒想要放火。不料在客房中打鬥之時,我發現門外有人在偷窺。我一怒之下,一不作,二不休,索性來個火燒客棧,落得幹幹淨淨。哈哈!”


    艾達娜聽得勃然大怒,踏上一步,飛起一足,正中太陽穴。黑衣人本已虛弱不堪,怎經她這一狠腳,登時了帳。


    江浪一驚,上前俯身一探鼻息,發現黑衣人已然沒了呼吸,他緩緩站直身子,籲了口氣,轉過頭來,苦笑道:“艾達娜,你,你怎麽踢死了他?”


    艾達娜雙手一攤,格格笑道:“看來是救不成了。這種大壞蛋,死了活該!再說,他即使這樣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江浪搖頭歎道:“你殺了他,咱們的線索又斷了。我問你,他是甚麽人,他的大師兄又是甚麽人?他們為什麽要殺華山派的郝大俠師徒?還有,適才他說過,郝大俠‘所知道的東西太多,不可再留在世上’。這句話又有何指?”


    艾達娜聽了這話,已知自己適才這致命一腳,雖則威力甚大,卻也誤事不小。她伸了伸舌頭,忽又俏目一轉,彎下腰來,伸手在黑衣人屍體上一陣掏摸,卻摸出一個黑綢荷包來。打開看時,裏麵除了幾錠元寶、碎銀之外,另有一塊黑漆漆的腰牌。


    江浪見艾達娜翻來覆去的看著那塊鬆木製成的腰牌,湊近一看,上麵刻的全是彎彎曲曲的烏孫文字,自己半個不識,便問:“這是甚麽啊?”


    艾達娜秀眉微蹙,道:“這是一個令牌。想不到這家夥竟是官家中人。”


    江浪一呆,奇道:“你說什麽?”


    艾達娜道:“這個腰牌是出入後烏國軍營的令牌。反麵刻有此人的職位,原來這人是個高級武官,憑此物可以在相大祿府和左大將府、左大將府自由出入。”


    江浪曾聽苗飛、哈克劄爾、蘇魯克等人閑談時提及,知道“後烏孫國”官府中,相大祿、左大將、右大將均是位高權重的人物,其府邸相當於中原朝廷中的丞相府和樞密院之流,乃是一國之中僅次於皇宮大內的關鍵所在,皺眉道:“當真是奇哉怪也!這個黑衣蒙麵人既是一個武官,如何竟做起殺人放火的強盜勾當來了。這,這豈非荒謬?”


    艾達娜緩緩說道:“一個武官殺人放火,如同強盜土匪,自然荒謬。但若是他奉命行事,便尋常之極了。”


    江浪若有所悟,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奉了上司之命,而且適才他所說是大師兄派他來的。難道他大師兄也是這後烏國的高官?”


    艾達娜道:“多半如此。”說著輕輕握住他手,巧笑嫣然。她與江浪相處日久,情知自己的這位郎君是一個獨來獨往、傲視公侯的江湖野客,對官府素來不喜,這才著意慰撫。


    果然江浪聽說此事涉及那烏孫國的官府,搖了搖頭,默不作聲。他對中原官府那些殘民以逞、欺壓百姓的狗官尚且不屑一顧,更何況異族官家之事?


    兩人又商議了一會,仍是茫無頭緒。江浪忽然頭一側,臉現異色。艾達娜微笑道:“又聽到甚麽了?”


    原來江浪稍一凝神,隱隱然聽到遠處竟有大隊人馬的聲音,便對艾達娜說了。


    艾達娜奇道:“難道是接應這家夥的同黨來啦?”


    江浪又側耳細聽了一陣,忽地伸手抄起艾達娜身子,快步向北而行。


    艾達娜複又摟住江浪脖子,格格笑了起來,在他耳邊道:“江郎,看來你抱著自己老婆行走江湖,倒是挺熟練的麽?這樣累不累啊?”


    江浪玉人在懷,見她笑得花枝亂顫,幾縷柔發在自己臉上掠過,隻覺她吹氣如蘭,心中一蕩,忍不住在她左頰上吻了一吻,笑道:“抱著我的公主老婆,再重也不累。”


    艾達娜握起兩個粉拳,輕輕在他後背擂去,嬌笑道:“江掌門,本公主身子很重麽?”江浪哈哈一笑。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艾達娜公主的身子重或者不重,江郎自然心中有數,卻也不必細表。


    當下江浪足底使勁,黑暗中奔行如飛,不久即回到先前災場外。


    隻見一隊官兵正在逐一盤問。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紛紛向那帶隊的長官答言。


    艾達娜邊聽邊把眾人的話譯給江浪聽了。


    二人聽了一陣。那官長問明客棧掌櫃、夥計、住客等稟報火災情況。又聽得適才有兩名少年男女來打探消息,突然遇到有人放暗器殺了一名店夥。那二人便即跳上屋頂,飛身去追雲雲。


    眾百姓哪裏見過武林高手高來高去的追逐,說來說去,自是不得要領。隻是言下之意,卻把江浪和艾達娜也當作放火殺人的江洋大盜一黨了。


    那官長乃是後烏城北門“都尉”,負責城中太平。待得聽說有江湖客仇殺拚命,一張肥臉上神情甚是慌張,四下裏望了望,伸手扶正狐皮官帽,裝模作樣的訓斥眾人一番,便即帶同眾師爺差役,乘車的乘車,上馬的上馬,急匆匆的去了。


    江浪和艾達娜在一旁屋頂上對望一眼,均知這位都尉大人膽小怕事,唯恐惹火燒身,這才急急離去。這種人,自然不似是適才那個黑衣人的同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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