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情天長恨


    七十三、情天長恨


    那少年將懷中少女輕輕放落床上,除下鞋襪,替她蓋好了被子。


    冰蓮仙子已從桌上摸了火刀火石,點亮蠟燭,背負雙手,冷冷的打量著二人。


    那少年轉過身來,上前一躬到地,說道:“晚輩神拳門江浪,拜見唐前輩!”


    冰蓮仙子臉現詫異之色,側頭向他細細打量,過了片刻,喃喃的道:“神拳門,神拳門。啊,是了,原來你便是神拳門的新任掌門人?請問尊師是關山還是歐陽明?”


    江浪微微一笑,道:“先師是曲中流曲老爺子。”


    冰蓮仙子甚感意外,向他掃了一眼,淡淡的道:“原來你們神拳門的人也都到了西域。是了,想必貴派也是衝著那份傳說中的烏孫複國寶藏而來罷?”


    江浪搖頭道:“前輩誤會了。晚輩乃是隻身前來,此行與敝派眾師長無幹。實不相瞞,晚輩到西域,其實是來尋覓我失蹤多日的新婚妻子的,與所謂‘烏孫寶藏’半點幹係也沒有。”


    冰蓮仙子哼了一聲,緩緩道:“適才閣下明明已中了毒,又被點了穴,居然還能自解,當真是少年英雄,了不起得緊。姓江的,你能否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


    江浪微笑道:“晚輩先以內力將毒素逼出丹田,散出體外。”頓了一頓,續道:“至於衝解穴道之法,晚輩曾經得過一位好朋友指點,略知一二。”


    冰蓮仙子回思適才黑暗之中二人交手時的情形,眼前這少年掌力雄渾,深不可測,顯然所言非虛,不由得矍然而驚,點頭道:“閣下小小年紀,竟能自行將毒素逼出體外,這等武學修為,殊不多見。想不到中原武林之中,竟出了這等少年高手。佩服,佩服!”


    江浪躬身道:“多承前輩誇獎。晚輩想向您老人家打聽花姑娘,也就是前些日子一直在禮拜寺門口的那位白衣少女,她是我的好朋友。她現在何處,還請賜示!”


    冰蓮仙子側頭斜睨,點一點頭,道:“你和那姓花女子果然是一路的!哼,我若知道她的下落,又何必跟蹤你們到此?嗯,是了,她姓花,想必是雲南‘蘭花神指’的傳人罷?你是跟她學的解穴手法,對不對?我明白了,她是擺夷女子,不是漢女?對不對?”


    江浪也是一驚,沒料到她竟一下子便即猜出,稍一遲疑,點了點頭。


    冰蓮仙子一言不發,瞧瞧江浪,又瞧瞧睡在床上的艾達娜,皺眉沉吟,過了一陣,問道:“你說到西域尋妻來了。這個如花似玉的西域小姑娘,又是你甚麽人?”


    江浪道:“這位艾達娜姑娘是晚輩的未婚妻子。”


    冰蓮仙子哦了一聲,沉吟不語。


    江浪一瞥眼間,燭光下見麵前是一個膚色白膩、秀眉星目的中年女子,身材嬌小,相貌清秀,隻是容顏憔悴,頗有風塵之色,心道:“原來唐前輩也是一位大美人兒,難怪有‘冰蓮仙子’的美名。這倒奇了,她的心上人怎會拋棄了她?”


    忽又想起一事,說道:“唐前輩,令徒紅香姑娘還在昏迷之中,咱們要不要先行救醒再說?”


    冰蓮仙子搖了搖頭,淡淡的道:“不必了,一時半刻,她還死不了。姓江的,你既已自行解了我的‘冰蓮仙露’之毒,適才我師徒所說的話,想必你也全聽到啦!說罷,你請我來此,有何疑問?”


    江浪躬身行禮,道:“唐前輩,晚輩鬥膽,懇請賜予解藥,先救醒我未婚妻子。”


    冰蓮仙子哼了一聲,森然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江浪躬身道:“晚輩與天山派素無仇怨,更不曾得罪過前輩。還請唐前輩念在大家同是武林一脈,慈悲為懷。”


    冰蓮仙子怒道:“住口!我說過了,我唐冰蓮早已跟天山派一刀兩斷,半點關係也沒有!”


    江浪一呆,道:“無論如何,還請前輩大發慈悲,賜以解藥!”


    冰蓮仙子伸手入懷,摸出一隻羊脂玉瓶,冷笑一聲,悠然道:“江掌門,若要我給你解藥,卻也不難。隻須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不得有半點隱瞞?”


    江浪恭恭敬敬的道:“請前輩垂詢。晚輩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冰蓮仙子點點頭道:“聽說你在黑水鎮一帶,曾經打敗過西藏密宗的高手血手上人?此事是真是假?”


    江浪道:“晚輩隻不過一時僥幸,勉強接了血手上人四十餘招。不敢妄言打敗上人。”


    冰蓮仙子聽了這句話,不禁聳然動容,凝思片刻,又問:“江掌門來西域,當真是為了尋找妻子?怎地又說床上這小姑娘是你未婚妻?”


    江浪臉上一紅,囁嚅道:“晚輩還有一位結發妻子,新婚三日,便即被人帶走。並非是指這位姑娘。晚輩打聽到,內子極有可能被人劫掠在此,晚輩是專門來西域來接她回家的。”


    冰蓮仙子嘴角邊似笑非笑,負手走近床邊,俯首瞧著艾達娜,嘖嘖讚道:“好美麗的小姑娘!江掌門,看不出你這人倒也挺多情的。你既已有了妻子,那這個小姑娘呢,她居然也甘心做你第二個妻子麽?”江浪紅著臉點了點頭。


    冰蓮仙子微微側頭,淡然道:“今日在禮拜寺對麵,我見你二人耳鬢廝磨,神態親密,確是一對愛侶。唔,這小姑娘心地善良,人又美貌可愛,你娶了她,乃是天大的福氣。至於你那個元配老婆,便是不要也罷!”


    江浪霍地抬起頭來,正色道:“晚輩跟我妻子情深義重,豈能相負?”頓了一頓,又道:“她們二人,我都不會辜負!”


    冰蓮仙子哼了一聲,便不再說,隔了半晌,又問:“今天下午,你倆向禮拜寺那位阿訇都打聽到甚麽消息?”


    江浪一怔,道:“本來我們跟花姑娘約定好,在這座禮拜寺門口會合。可是我們等了半天,也不見人,艾達娜這才向那位教長打聽。教長說先前確有一位穿白衣服的漢人少女一直在寺門外等我們,但在五、六天之前,她便不再出現啦!”


    冰蓮仙子低頭沉吟半晌,道:“既然你們約定在寺門口見麵,那個姓花的姑娘按說不該失約。難道她遇到敵人了?”


    江浪聽了這話,心中越發掛念著花小憐的安危,臉上深有憂色。


    冰蓮仙子忽道:“江掌門,你想問我甚麽事,說罷?”


    江浪道:“前輩手中的佛珠手鏈,乃是晚輩妻子臨去之前所留下的,還請賜還!”


    冰蓮仙子臉上突然掠過一層陰影,左手一翻,將那手鏈移近燭光,出神半晌,淡淡問道:“江掌門,請恕我冒昧。你、你可否將尊夫人之事相告?或許我能幫得上你夫婦?”


    江浪微一躊躇,輕輕歎了口氣,於是敦請冰蓮仙子上座,自己陪在下首,便將妻子鮑小曇新婚三日後突然離去等情由,揀要緊的說了一些。


    至於鮑小曇的生母公孫教主乃是天下第一大教教主之事,卻因事關重大,自然是略去不提。


    冰蓮仙子聽罷,呆了半晌,又問:“那位花姑娘到底是甚麽來頭?我隻道她在等人,今日才知道,原來她等的便是你和這位哈薩克小美人兒?”


    江浪聽她說到這裏,心念忽動,叫道:“啊,我明白啦!禮拜寺對麵街邊的那個丐婆,原來是前輩你老人家所扮的?”


    冰蓮仙子道:“不錯!為了尋到那姓花的女子,我已經扮了好幾天乞丐啦!既然你們是她要找的人,我自然是要對付你二人啦。”


    江浪微微點頭,道:“原來如此。唐前輩,花姑娘是我夫婦的好朋友。她是來西域幫我一起尋我妻子的。敢問前輩,你跟她有何仇怨,定要尋到她不可?甚至還為了找到她而專門前來對付晚輩?難道,你是……”他本來想說:“難道你是我嶽母的仇家?”但又轉念想起公孫教主那幾頁素箋,隨即住口。


    冰蓮仙子皺眉沉吟,緩緩道:“江掌門,你既已聽到我師徒二人之言,便應知道,我唐冰蓮是來尋仇的!至於那姓花女子,其實是她手下的那兩名婢女把我引到後烏城的。現下這個已不要緊。要緊的是,適才閣下所說,你那位剛過門三日便不辭而別的新婚妻子,竟然會有這串佛珠手鏈,顯見她跟我的仇人頗有淵源。看來,隻要找到你妻子,多半便能得到我仇人的所在。這倒是湊巧得緊哪!”


    江浪心中嘀咕:“聽她師徒適才的對話,原來唐前輩的仇人竟是她的情敵,也就是當年橫刀奪愛,從她身邊搶去了她心上人的那個女人。隻不過,看來她的情敵十九便是將這副佛珠手鏈送給我娘子之人。如此一來,難道嶽母推測的抱走小曇、撫養長大的對頭,跟唐前輩的情敵當真湊巧便是同一個人?”


    冰蓮仙子一聲歎息,道:“這十八年來,東到中原,西至天竺,還有土耳克斯坦城,輪台城,莎車城,江南塞北,大漠草原,甚至是天涯海角,我都找了一遍。唉,隻可惜我找來找去,卻是遍尋不著。如今總算有了一些線索啦!”


    江浪聽她這話甚癡,想起自己萬裏尋妻的艱辛顛沛,不禁惻然生憫,忽地心念一動,說道:“唐前輩,其實你,你並非當真是找你的仇人。晚輩覺得,你是在找你的那位……”說到這裏,忽地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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