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虎帳談兵


    六十四、虎帳談兵


    江浪落座之時,斜目向苗飛看了一眼,卻見他向蘇魯克略一點首,並不起身,隻是淡淡一笑,又從親兵手中接過一隻酒碗,慢條斯理的自斟自飲,竟沒向自己瞧上一眼。


    哈克劄爾笑道:“小王此次南下,可謂九死一生。還好讓我遇見了江浪兄弟和這位‘衛八太爺’座下的高士苗兄,而且還見到傳說中的‘大紅燈籠’。相比之下,區區‘巨人幫主’的門人弟子,又何足道哉?”


    蘇魯克這時已心神略定,頗為適才自己有些失態感到羞慚,伸起手指,輕擊自己額角,自言自語:“看來我是老了,膽子也變小了。”


    哈克劄爾哈哈一笑,道:“老大人何出此言?想我哈薩克汗國上下,哪個不知道,蘇魯克老英雄一身是膽,何懼宵小?你老人家若是膽小之人,我哈克劄爾豈非變成了無膽鼠輩?要我說啊,老英雄是越發思慮周全,老成持重啦!”


    江浪這時也已看出,哈克劄爾是極力顧全蘇魯克的顏麵,才有此語。


    他心念一動,對哈克劄爾道:“大哥,後烏國的大軍分布在前麵那幾座大山之中。按照苗大哥的推測,末振將既然早已知道托爾根王子已失勢,又敢揮軍北上,多半是想跟你拚上一拚。他這是在打賭呢,大哥要小心應對才是。”


    哈克劄爾點一點頭,微笑道:“江兄弟的話不錯。我留下蘇魯克大人和濤拜、葉爾特斯二位將軍,便是想跟苗兄和江兄弟一起,商議一下軍情來著。”


    說著起身離座,繞過上首的一張書桌,來到鋪著虎皮的座椅前,微微彎腰,伸手拉開當中的抽屜,取出一張地圖,展了開來,平攤在桌麵上。他並不坐下,凝目注視良久,僵立不動。


    隔了半晌,蘇魯克忽然大聲道:“太子爺適才之言,老臣已弄明白了。當初末振將那狗賊與托爾根勾結,陷害太子,其實他二人就是想演一場好戲,以便各自乘機爭奪兵權。這位苗老弟猜得沒錯,末振將其實早已知曉我軍主帥並非托爾根,而是換成了太子殿下,因此昨夜他才專門分遣兩批高手,一批意圖行刺太子,一批想要誅殺江少俠。看來末振將這小子是急於建功,以鞏固其威權,勢要跟咱們拚個你死我活。老臣以為,當務之急,還是盡快飛鷹傳書,請可汗再派援兵前來,以策萬全。”


    哈克劄爾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濤拜也道:“殿下,蘇魯克大人所言確甚有理。本來咱們是按原定方略,冒充托爾根王子,設法誘騙末振將,再伺機行事。現下既已被人識破,索性便擺明了車馬,迅速調兵遣將,速戰速決。隻要可汗陛下的十萬大軍齊至,咱們大舉進攻,以多勝少,自能一戰而克。”


    哈克劄爾仍是不置可否,卻將目光移向葉爾特斯。


    葉爾特斯搖頭道:“殿下,卑職以為,蘇魯克大人和濤拜將軍的主意,並不怎麽高明。”


    哈克劄爾道:“說來聽聽。”


    葉爾特斯站起身來,走到哈克劄爾身旁,伸手指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了一陣,道:“南山一帶的地形是山多路陡,峰巒峻峭,易守而難攻。末將以為,敵人駐軍於群峰之間,不再前來,便是想仗著山勢地形之利,一旦開戰,其實對我軍大大的不利。”


    他說到這裏,見蘇魯克和濤拜二人各自撇嘴,顯是不以為然,便笑了笑道:“末將以為,倘若讓敵人扼守要津,我軍派一萬人進攻,或者派十萬人進攻,根本毫無分別。”


    蘇魯克哼了一聲,也卻站起身來,走到大桌旁,指著那地圖道:“後烏國隻有三萬人,咱們十萬大軍分三路南下,焉有不克之理?”


    葉爾特斯據理力爭,反駁道:“老大人別忘了,前麵全都是荒山野嶺,更有不少懸崖絕壁,峰巒洞穀,加之山路崎嶇,冰雪路滑。倘若敵人據險而守,如之奈何?”


    蘇魯克和濤拜二人堅持派兵增援,大舉搶攻,速戰速決;葉爾特斯則認為一萬三千兵馬便已足夠,隻是敵情未明之前,不宜貿然入山作戰。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各持一端,爭執不休。起初言語中倒還客氣,到後來針鋒相對,直爭得麵紅耳赤,聲音也越說越大。


    江浪正聽得呆呆出神,忽聽苗飛傳音說道:“江兄弟,我在懸崖上答允你,設法來個‘止戈為武’。你若想讓雙方罷兵,須得一切聽我的吩咐。你聽明白了沒有?”這聲音如一縷細絲,清清楚楚的傳來,鑽入他耳中。


    江浪轉臉向苗飛瞧去,隻見他左手擋住口前短髭,眼角也沒向自己瞟一眼。江浪知他不欲讓第三人聽到這些話,因此以內功傳音入密,便點了點頭。


    便在這時,哈克劄爾忽然揮了揮手,向蘇魯克三人說道:“好了,不要吵啦!”


    回過頭來,向苗飛和江浪道:“二位剛從山中返回,想必亦有所發現。不知可有甚麽良策?”


    苗江二人對望了一眼,均不作聲。


    過了片刻,苗飛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哈克劄爾身旁,低頭瞧著桌上地圖,眉頭微皺,沉吟不語。


    江浪也即跟在苗飛身後,心頭琢磨他的用意。


    他眼角一掠,瞧了瞧那地圖,突然間“咦”的一聲,說道:“這地圖倒是跟那張‘烏孫藏寶圖’差不多麽?”


    苗飛橫了他一眼,淡然道:“這不過是西域一帶的尋常地圖,隻是沒有譯成中國字而已。”


    說著伸手一指圖上一處彎曲粗線,道:“這裏便是你前幾日跟孫伏虎交手的‘第二高峰’了。這一帶的高山險峰很多,倘若不按高低大小加以標記,很難分得明白。”


    江浪心中一動,盯住那第二高峰,半晌作聲不得。


    哈克劄爾向苗飛笑了笑道:“苗兄乃是當世高人,足智多謀,算無遺笨。如今兩軍對峙之勢已成,這一戰勢所難免。卻不知苗兄有何退敵妙計?”


    苗飛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你也不必恭維我了。苗某說過,我所以肯幫你,全是因為江浪兄弟。”


    哈克劄爾點頭笑道:“不錯。若然沒有江兄弟這個貴人,我哈克劄爾連小命都已不在了,遑論在此指揮千軍萬馬?隻不過連日來聽從苗兄高論,實在受益非淺。如今形勢未明,不知苗兄可肯不吝賜教?”


    苗飛淡淡一笑,也不答言,一凝思間,徑自繞過桌子,大馬金刀的在那張虎皮交椅上坐下,說道:“拿紙筆來!”


    哈克劄爾大喜,當即吩咐左右取出筆硯紙墨。


    苗飛撿了一張較大的淡黃色粗紙,攤了開來,執筆而描,竟爾開始繪畫起來。


    哈克劄爾、江浪二人素知苗飛的狷介成性,倒也罷了,蘇魯克、濤拜、葉爾特斯三人見這個粗豪漢子竟敢大剌剌的坐在本國汗太子寶座上,旁若無人,三人均是麵麵相覷,臉現詫色。


    這個姓苗的虯髯漢子言行怪誕,竟能令本國哈克劄爾太子對其言聽計從,心悅誠服,豈非咄咄怪事?


    一時之間,帳中鴉雀無聲,眾人圍桌而立,目光均不離苗飛筆下的那張大紙。


    待得苗飛一繪而就,江浪也即瞧得分明,他所繪的乃是一張簡易的地圖。圖上所繪,便是黑水鎮直至後烏國駐軍方圓一帶的具體情勢。


    隻是圖上注了許多彎彎曲曲的哈薩克文字,峰穀等處標記更甚。江浪所識的哈薩克文字不多,依稀認出“弓弩”、“巨石”、“盾牌手”、“伏兵”等字眼。


    蘇魯克久經戰陣,經曆極富,側頭細看地圖,連連點頭,忙不迭的叫道:“好,好,好!”


    眾人圍著苗飛手繪的那張軍情地圖,仔細觀看。


    那張地圖雖則線條頗為粗疏,卻均明明白白的標記了後烏國三軍所在的位置,另外則標記了山峰、山穀、溝壑、道路之形,又注了打仗時何處主攻、何處助攻、何處攔截、何處撤退的路線。


    如此一來,連江浪這個門外漢也已看懂了十九。他心下佩服之極:“苗大哥隻是匆匆在崖頂看了幾眼,竟能把地形地勢、敵營分布盡數記在腦中,更能全然無誤的畫了出來。更加厲害的是,他還想到了破敵之策。這般一等一的人才,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哈克劄爾自然也是識貨之人,早已瞧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苗飛將手中狼毫在筆架上一丟,站起身來,打了個嗬欠,道:“太子殿下,我有一句話問你,你須得老老實實的回答我。”


    哈克劄爾瞧著地圖,當真是如獲至寶,心花怒放,點點頭道:“苗兄,你有甚麽話,盡管開口便是!”


    苗飛道:“我很想知道,如果有機會讓你報這次後烏國夜宴被迫害的一箭之仇,你是否一定要殺死末振將,甚至讓他的三萬大軍全部陪葬?”


    哈克劄爾怔了一怔,隨即雙眉一挺,咬牙道:“末振將這狗賊害得我險些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我若不能雪此奇恥大辱,做人還有甚麽味道?”


    苗飛瞧了江浪一眼,又問:“其實江浪和我來之前,你已充分估量形勢。一旦兩國決戰,未必能操勝算,是也不是?”


    哈克劄爾點一點頭,緩緩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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