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波旬寒煙


    五十四、波旬寒煙


    江浪從花小憐口中得知公孫白曾經授意田七師徒多次暗殺自己,因而招致水天教公孫教主的震怒,並令公孫白親自押解田七到陷空島,意欲當麵質詢。萬萬料想不到,田七爺早已逃離中原,竟爾遠遁西域。


    田七爺點點頭,說道:“高老弟之言不無道理。各位,咱們還是商量一下如何尋寶要緊,打打殺殺,終究無益!剛才已經死了不少人,難道大夥兒一定要先拚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快網”田七爺在綠林道上名頭甚響,他這句話一出口,幾名本欲辯駁之人,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


    隻聽一人抱拳道:“老爺子原來便是大名鼎鼎的田七爺,失敬,失敬!在下有一個疑問,還望您老人家不吝賜教。”


    田七爺見那人斜背著一雙虎頭鉤,微微一笑,點頭道:“請恕老夫眼拙。這位老弟英氣勃勃,氣宇軒昂,莫非便是名震江北的徐州府九裏山‘雙鉤八義’中的鄧四爺!”


    那人仰天哈哈大笑,雙手一拱,說道:“田老爺子果然好眼力!隻是您老人家實在太抬舉我們哥兒八個啦!‘名震江北’可是萬萬當不起。不錯,小人正是徐州府的鄧傑。”


    江浪立時認出這鄧傑便是前晚在孫家客棧鬥酒猜拳、叫嚷最凶的那位“鄧老四”。由於當時聽出此人語氣乃是江北淮泗一帶的鄉音,頗感親切,沒料到竟是徐州人氏。


    田七撚須笑道:“卻不知鄧老弟有何見教?”


    鄧傑道:“不敢!”頓了一頓,皺眉道:“明人不說暗話。在場的都是江湖中人,無論是來自中原、蒙古、關外,還是西域本地,每一位過的都是刀頭上舐血的日子。如今來到這裏,都是想發大財的。田老爺子,依您老人家說來,這筆寶藏最終該當歸誰所有?”


    田七淡淡一笑,道:“還是按照綠林道上的規矩。這烏孫寶藏麽,自然是強者得之。誰的本事大,便是誰的!”


    鄧傑冷笑一聲,叫道:“照啊。說來說去,那還不是要拚個你死我活,最後誰還活著,寶藏便歸誰所有!”


    田七淡淡的道:“鄧四爺可不要忘了,田某雖然說‘綠林道上的規矩’。隻不過,這裏是西域,可不單單算是‘綠林道上’。而且眾所周知,山下不遠處的黑水鎮一帶,還有數千名哈薩克的官軍駐防。對了,老夫還聽說,距黑水鎮以北二百裏外,另有十萬大軍,隨時也會殺到這一帶。”


    頓了一頓,歎道:“若是哈薩克大軍知情後,也跟咱們一起搶寶藏,那就很難說了。”


    鄧傑眉頭一皺,哼了一聲,罵道:“他奶奶的,咱們在中原,尚且不怕狗官兵。更何況這些番兵番將,惹惱了老子,今夜便帶兄弟們前去劫寨,先行殺韃子官兵一個落花流水!”


    高老三卻搖頭道:“鄧四兄弟此言差矣。咱們各堡各寨都是按著藏寶圖的指示來到回疆的,求財而不求氣,最好與那些哈薩克官兵井水不犯河水。何況,這裏本來便是人家的地盤。以兄弟愚見,咱們不宜節外生枝,還是跟先前一般,能避則避!”


    田七接口道:“高老弟的話甚是有理。韃子官兵到此邊境,是另有所圖,並不知寶藏之事,自然也不是衝著咱們而來。隻不過,哈薩克男子身上人人帶刀,騎射刀術,威震西陲。大家不可掉以輕心。他們兵強馬壯,驍勇善戰,絕非咱們中土的那些草包官兵可比。”


    鄧傑想了想,在地下重重吐了口唾沫,悻悻的道:“他奶奶的,這些該死的賊官兵。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害得老子前天半夜從被窩中爬了出來,逃到山上,還以為跟中原一般,是賊官兵是來捉拿我們的呢!”


    他身後一個漢子也附和道:“這些韃子官兵著實可惡。害得大夥兒這些日子東躲西藏,都是睡在山洞中,連一口馬奶酒也沒能再喝上。”


    高老三苦笑搖頭,道:“一來官兵勢大,不宜硬碰硬的對抗;二來,尋寶要緊,先下手為強;三來,那間孫家客棧多半是個黑店。因為當晚在客棧之中,有人丟了藏寶圖。鄧四兄弟,你以為孫家客棧的馬奶酒便那麽好喝麽?”


    鄧傑一怔,欲待再說什麽,忽地一人伸手過來,扯扯他衣袖,低聲道:“老四,少說兩句罷。”鄧傑見是自己兄弟,便退立在人叢之中,不再言語。


    高老三見“雙鉤八義”再無意見,一躍下岩,向田七拱手道:“田老爺子,還是請你老人家給大夥兒拿個主意罷!”


    田七微微一笑,正待答話,忽聽得邱金鵬冷笑一聲,插口道:“要我說啊,還是適才鄧四爺說得有道理。大夥兒來到這裏,都是想發大財的。不如跟先前一般,各位當家的,還是各憑手底玩藝見真章罷。”


    眾人聽了這話,便即群情鼎沸,紛紛叫嚷起來:


    “不錯,還是手底玩藝見真章罷!”


    “打罷,打罷。輸的跳崖,贏的奪寶!”


    “操你奶奶的,剛才是哪個龜兒子殺了我三弟,老子要報仇!”


    “格老子的,許老五,你敢暗箭傷人,且吃我一槍!”


    “弟兄們,給我殺!”


    “快快抄家夥。殺死一個,奪寶的便少一個!”


    霎時間劍光刷刷,刀聲霍霍,十八般兵刃盡數展動。


    這情形當真是劍拔弩張,已成一觸即發之勢。


    高老三見勢不妙,急叫:“且慢,且慢!”又朝著田七爺叫道:“田七爺,這裏就數你老人家名頭最響,請您先勸勸大夥兒罷!”


    田七爺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皺眉道:“高老弟,你還沒看出來麽?這兒都是來自三山五嶽、四麵八方的綠林好漢,高手如雲,我田某又算是老幾?旁的不說,單單是老弟後麵四位高人之中,便有黑鷹峽的劄木合寨主、飛雲堡的巴特爾堡主、萬馬堂的馬堂主、長白山的司馬幫主,這幾位朋友都是來自蒙古和關外,我田七在各位眼中,連個屁也算不上。我的話,又有誰肯聽?高老弟,你是找錯人啦!”


    高老三聞言一驚,回過身來,朝著那身披貂皮外套,裝束迥異於漢人的一幹人打量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長揖到地,對一名須發皓白、身材高大的圓臉老者陪笑道:“該死,當真該死!晚輩有眼不識泰山,真是瞎了狗眼啦!這位老爺子滿麵紅光,龍馬精神,一定是青龍幫幫主,關外長白山的‘八臂參王’司馬老前輩罷?”


    那老者正是青龍幫幫主司馬元,他哼了一聲,微微點一點頭,抬頭望著半空中飛舞的雪花,大剌剌的對高老三毫不理睬。


    在場眾人聽到“快網”田七與高老三對話,盡皆動容,一齊轉頭瞧去。數百道目光盡數射在司馬元及其身旁的幾個人臉上。


    江浪心想:“看這陣勢,這劄木合、巴特爾、馬堂主加上司馬幫主,定然都是大有來頭的厲害角色。”轉念又想:“我們鏢局叫做‘青龍鏢局’,這位司馬幫主的幫派卻是關外‘青龍幫’,兩者竟然湊巧都是‘青龍’之名,倒也有趣。”


    正尋思間,忽覺遠處有異,一瞥眼間,隻見山坡下一條白影一閃,一人迅捷無倫地飄行而來。


    那人輕功極高,弓著身子,邁步如飛,搶上峰來,到得巨岩之下,鬥然停步。


    江浪自不願與來人朝相,當即飄身而上,繞到岩石上首的另一側,暗自打量。


    隻見那人身披雪白的鬥篷,白衣白褲,風帽低垂,看不見麵目。


    白衣人顯然不欲自己的行藏被山間群豪察覺,一凝思間,倏地一躍而起,縱到江浪先前所立的岩後。


    江浪見此人身手矮捷,竄高伏低,其快如風,飄到巨岩之後,直似輕煙。他心中又驚又奇:“這人好一身高明的輕功。卻不知他又是甚麽人?”


    便在這時,那邊廂田七爺見司馬元並不理會高老三,顯是自重身份,不屑於跟江湖後輩搭腔,心中一動,忽地仰天打個哈哈,大聲道:“司馬幫主,您老哥哥乃是堂堂關外第一大幫的青龍幫幫主,聽說尊駕在關外經營鹿茸、人參、貂皮生意,將貴幫整頓得好生興旺。江湖道上的朋友,哪個不知道關外的大買賣,十之八九,全由貴幫把持?哈哈,您老哥哥可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怎地也有雅興來趕這趟混水?”


    司馬元雙眼一翻,淡淡的道:“田兄過獎了。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會嫌錢少?”說到這裏,便不再言語了。


    他身旁一名蒙古人裝束的短須大漢接著笑道:“司馬幫主之言有理。這唾手可得的財富,有誰會不喜歡?‘快網’田七爺,素聞閣下一直在江南富貴之地開山立櫃,大做沒本錢買賣,早已發了大財啦。你可別跟我們說,你老兄是到西域遊山玩水來了。哈哈!”


    田七見說話之人乃是“飛雲堡”的巴特爾堡主,心頭一驚,淡淡一笑,不動聲色的道:“想不到以巴特爾堡主的尊貴身份,竟也未能免俗?”


    巴特爾哼了一聲,傲然道:“在下僻處漠北,孤陋寡聞。卻也聽說過‘江南雙煞’之一‘快網’田七爺的赫赫威名。田兄,實不相瞞,在下跟司馬幫主、劄木合寨主和馬堂主這次是事先約好,結伴而來。這個‘烏孫寶藏’固然是要爭奪的,更要緊的,自然是要會一會天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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