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混沌三式(一)


    青袍老者問道:“你可知老夫是什麽人?”


    江浪搖頭道:“晚輩不知老前輩身份來曆。但您老人家身手不凡,既然能令雁蕩山的‘銀鞭神駝’丁一峰不戰而退,想來必非尋常之輩。或者,前輩定是一位神通廣大的世外高人!”


    青袍老者笑道:“‘神通廣大的世外高人’,那可不敢當。嘿嘿,看不出來,你這小子倒是挺會拍馬屁的。”


    江浪跪倒不起,道:“您老人家救了我性命,倒也罷了。要緊的是您保住了青龍鏢局的鏢銀,段副鏢頭和一眾鏢局兄弟才有機會平安而回。這份俠義行徑,才是令晚輩欽佩之處。”


    青袍老者哦了一聲,點頭笑道:“原來是為了這事啊。你可別忘了,當日老夫可是先行暗算於你,不僅僅點了你穴道,還把你弄到大樹之上。說起來其實是老夫作弄你在前,難道你不怪我麽?”


    江浪搖頭說道:“其實都是晚輩不好。我不該打擾了前輩拉胡琴的雅興,衝撞和冒犯了您老人家在先。”


    青袍老者突然間仰天一聲清嘯,聲振林梢,遠遠傳送出去,驚起無數鳥雀,繞林而飛。江浪隻覺一陣暈眩,臉色微變,心中大生栗栗之感。


    青袍老者一轉頭,一雙如兩道閃電般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一眼,緩緩說道:“那你且說說,老夫的這首‘雨霖鈴’奏得如何?”


    江浪一呆,道:“晚輩粗懂音律,難辨好歹。隻是我聽了兩回,哭了兩回。”


    青袍老者甚是得意,道:“這首‘雨霖鈴’乃是以內家真氣貫注其中,能夠直通人心,看似俚俗,其實卻另有一樁妙處?”


    江浪道:“什麽妙處?”


    青袍老者道:“夫‘雨霖鈴’者,顧名思義,秋雨淋鈴之意也。奏將起來,自然淒風苦雨,寂寞難挨了。但也隻有性情中人,方能觸景生情,慟聲一哭,傷心落淚。若然是天性涼薄之輩,則另有一番情狀。”


    江浪奇道:“會是什麽情狀?”


    青袍老者冷笑一聲,道:“還能怎地?自然是或癲或狂,或殘或廢,手舞足蹈,以頭搶地。即便僥幸沒有當場身死,變成白癡,經脈俱廢,那也是輕的啦!”


    江浪聽到這話,不由得吃了一驚,顫聲道:“前輩是說,這曲子會傷人性命?”


    青袍老者淡淡的道:“至今已經有三十二個無情無義,負心薄幸之輩死在此曲之下。至於瘋癲殘廢的,不勝枚舉。唔,老夫著實已記不清楚有多少人啦!”轉臉瞧了江浪一眼,續道:“那日若非你聞曲生情,懷念你妻子,觸動心事,哀哀痛哭,化解了老夫琴聲中的殺氣,以你當時的粗淺功夫,現下隻怕早已屍骨發臭啦!”


    江浪直聽得目瞪口呆,跪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若然按照青袍老者話中之意,放聲大哭反倒能化解“雨霖鈴”琴聲中的殺氣。


    青袍老者見他臉上陰晴不定,顯然是將信將疑,忽然哈哈一笑,說道:“你既對你妻子是真心的,當日自然哭得傷心,自然不會死在這首‘雨霖鈴’曲子之下。江浪,起來罷。你再說說,剛才聽老夫所奏的那首‘秋塞吟’如何?”


    江浪心驚膽戰的站起身來,皺眉道:“原來適才另一首曲子叫做‘秋塞吟’啊,好大的殺氣!”這時他終於省悟,原來青袍老者的胡琴竟爾是一把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先前的“雨霖鈴”固然勾人心弦以索人性命,後一首“秋塞吟”更是掀起旋風氣流而摧人魂魄。


    隻是想到僅僅一首曲子便足以追魂索命,太也匪夷所思。隨即心念一轉,又想起適才自己被旋風進擊的凶險情形,禁不住駭然變色。


    青袍老者見他一臉心有餘悸的神情,顯已明白其中關竅,越發得意,捋著長須,微微眯著雙眼,笑道:“既是殺氣,當然得大一些才好。否則,還算什麽殺氣?你可知道,剛才我老人家若然稍稍加大力氣,你小子便跟這些殘枝敗葉一般,筋折骨斷,灰飛煙滅啦!”


    江浪一凜,情知青袍老者所說不虛,適才他確係放慢胡琴節奏,未下殺手,顯然旨在考較自己功夫,當下躬身抱拳,說道:“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青袍老者擺了擺手,笑道:“江浪,你要盡快熟悉這套‘蘭花十三指’,以後點人穴道,固然不在話下。即便受製於人,亦可自行運氣衝穴,也不必再求諸外人啦。”


    江浪想起“蘭花神指”的諸般妙處,製人而不傷人,被製亦可自解,當真心癢難搔,說道:“多謝老前輩指點。晚輩也很想盡快練成這套點穴本領!”


    青袍老者笑道:“適才那姓花的大姑娘年紀輕輕,功夫著實不錯。尤其是她家傳的‘蘭花神指’,十分了得,而且從不輕易外傳。這套‘指法’功夫連老夫也不會。沒想到,真沒想到,她竟會傳給了你。說來你小子福氣不小麽!”


    江浪道:“小憐姑娘是水天……是我的朋友。”


    他本來想說花小憐是水天教的總管,忽然想起還不知道這青袍老者是什麽人,便即改口。


    青袍老者將胡琴往江浪手中一塞,說道:“你給老夫先好生拿著,別弄壞了。我有一些事情須先跟你說個清楚。唉,隱瞞了你這麽久,再不告訴你,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江浪依言接過胡琴,橫抱在胸前。隻是他不明白青袍老者話中之意,抬起頭來,怔怔的望著他。


    青袍老者笑眯眯的打量著他,連連點頭,說道:“我瞧你剛才自行解穴的樣子,尚未摸到運使‘混沌訣’內力的法門,否則,你應該反應更快,焉能讓一堆爛樹葉接近你身子?嗯,隻是連老夫也想不到,你服食過我煉製的‘先天歸元丹’之後,才不到一個月時光,便將藥性盡數吸收消解,而且功力大進。不錯,不錯。哈哈!”


    江浪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呆呆的瞪著他,顫聲叫道:“前輩,你,你怎麽知道‘混沌訣’和‘先天歸元丹’?”


    青袍老者捧腹大笑,說道:“傻小子,你到此刻還沒弄明白麽?老夫便是夢中老人!哈哈!”


    “老夫便是夢中老人” 這句話說來也不如何響亮,但在江浪耳中聽來,無異於半空中猛起個焦雷霹靂。


    他耳朵中嗡的一聲響,身子一震,雙目直視著青袍老者。刹時間驚得呆了,張大了口竟然合不攏來,半晌作聲不得。


    青袍老者見他臉現迷茫之色,呆立不語,愈覺好笑,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隻是他笑得愈來愈厲害,雙手捧住肚子,笑彎了腰,竟爾站不直身子。


    江浪這時已聽出青袍老者笑聲確是夢中老人的聲音。由於他每次與夢中老人相見,均是在深夜昏暗之際,始終未能瞧清他的廬山真麵,此刻細加印證之下,這才恍然大悟。


    島上樹林之中,青袍老者縱聲而笑,江浪呆呆發怔。一老一小,一動一靜,相對而立,甚是怪異。


    青袍老者又笑了好一陣,漸漸止歇,搖頭說道:“江浪你這小子,世上哪裏有什麽‘夢中老人’?哈哈,虧你想得出來?”


    江浪如夢初醒,又驚又喜,湊近身去,圍著青袍老者轉了兩個圈子,左瞧右瞧,橫看豎看,叫道:“‘夢中老人’,真是你,身材高高的,瘦瘦的。唉,我怎麽沒想到呢?‘夢中老人’,你幹麽要騙我?”


    青袍老者搖頭笑道:“這又怎能怪我?我可沒有騙你。是你這小子一直‘夢中老人’、‘夢中老人’的叫個不停。我老人家隻是沒有點破你罷了。哈哈!”


    他見江浪兀自呆呆發怔,顯然有些將信將疑,伸手從身邊摸出一顆又圓又大的珍珠,笑道:“還認識這顆珠子罷?還有,我交托律姑娘代傳‘混沌二式’於你,你練得怎麽樣啦?”


    江浪登時認出青袍老者手中的赫然便是那顆祖母綠夜明珠,又聽他之言,不由得一怔,道:“無招勝有招,亂拳勝神拳,無劍勝有劍,亂劍勝神劍。律姑娘都跟我說了,‘混沌二式’便是兵刃上的‘以無勝有,以亂勝正’。”他至此更無懷疑,知道眼前的青袍老者確是“夢中老人”無疑。


    青袍老者大笑道:“老夫剛回中原,聽說你現下做了神拳門掌門人,最近還做了幾件好事。不錯,進境倒也神速,遠過我老人家的期望!哈哈。”


    江浪望著青袍老者,尋思:“我真是傻瓜,世間哪裏有什麽夢中老人?這位前輩武功超凡入聖,是他夜靜更深之時,以極上乘的高明手法將我捉了去。”


    突然之間,心頭不自禁的一陣悵然若失。原來程咬金“夢中練斧”的故事,終究隻不過是說書藝人杜撰出來的美麗傳說罷了。


    青袍老者微微一笑,背負雙手,說道:“江浪,你也別胡思亂想了。你我既然相識一場,亦算有緣,老夫也不能總是隱瞞著你。陪我散散步,我將前因後果告訴你。走罷?”


    說著轉過身去,仍是背負雙手,緩緩踱步。


    江浪便即抱著胡琴,邁步跟上。


    一老一小,在林中並肩漫步。


    江浪偷偷瞧著青袍老者,心道:“真是想不到,‘夢中老人’竟然是位身懷絕技的武林前輩,而且我還有機會跟他白天相見。隻不知他到底是什麽人?嶽母說我上島之後會見到一個人,看來便是這位前輩了。”


    很有點遺憾,這一章晚了一天才發。原因無他,乃是不幸作者的賬號被黑客盜去了,許多內容換成了莫名其妙的色、情信息。經和看書網的編輯和客服人員聯係並在他們的幫助下,才修正了錯誤。隻是鑒於現在大家看到的30章之後的文稿皆非修訂稿,頗有粗疏之處,後幾章中已經修改的地方隻怕暫時未能與讀者見麵。難免有有邏輯不合理之處,也隻有在完稿之後再行係統性修訂了。歉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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