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虎丘大宴(一)


    正說話間,楊鵬、關春、歐陽照三人同時進來,紛紛行禮拜見掌門。


    江浪擺了擺手,笑道:“楊師兄、歐陽師兄、關師姐,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楊鵬和歐陽明依言坐了。關春卻不就坐,跟鄧蓮兒一般,歪著頭問江浪道:“昨兒夜裏死了不少人,掌門小師弟,你以後可要小心啦。還好鵬哥沒做這個掌門人,否則,當真凶險之極!”她一直叫江浪“小師弟”,等他做了本派掌門之後,先前稱謂依然不改,隻是多了“掌門”兩個字。


    江浪心知這位師姐是個直肚直腸之人,說話口沒遮攔,微微一笑,道:“行走江湖,總不免會有危險。總之以後咱們大夥兒都要小心行事。”


    楊鵬和歐陽照齊道:“掌門師弟,你自己也要小心。”


    他二人聽到當日在邱府的幾家掌門均遭夜襲之後,又是震驚,又是慶幸。均想:“早知如此,這個掌門人之位,不爭也罷。”又對江浪先發製人,反將偷襲之人逼得橫劍自盡的行徑大為敬服。


    江浪見一幹同門和鄧蓮兒均對自己甚是關心,心下好生感激。


    早飯之後,黃山派的羅豐和韓竹君二人聯袂而來,慰問江浪夜間遇襲之事。羅豐對江浪的武功底細甚是清楚,對他居然能逃過此劫頗為困惑,於是不住口的追問細節。言語之間,對江浪能反客為主的逼死刺客兀自將信將疑。


    韓竹君卻淺笑盈盈,顯然深信江浪能擊敗敵人。她對羅豐的諸多疑問頗感不滿,隻是秀眉微蹙,並不發作。


    三人在江浪房中說了一會閑話。羅韓二人這才起身告辭。


    江浪送到小院門外。遠遠望見二人隻走出十餘步,羅豐似乎想討好韓竹君,卻被她一扭頭,先自去了。羅豐呆立在後麵,神色懊惱,垂頭喪氣的跟上。


    江浪心中奇怪:“怎麽這次見麵,看上去羅大哥和韓姑娘之間似乎生分隔閡了許多,難道他二人鬧別扭了?”


    當日賀家莊中繼續迎客,一切照常進行。賀昌和柳正義神色如常,絲毫不見驚惶之態。


    隻是江浪從關山、歐陽明、劉安升等人閑聊中聽到,賀莊主、柳大俠已暗中派人前往姑蘇城各處探查有無可疑之人。料來倘若有巨人幫的敵人出沒,決計會被發覺。


    當然,昨夜行刺之人或許並非巨人幫中人。柳正義、賀昌、公孫白偵騎四出,自然也要查究個清楚。


    未牌時分,賀家莊派出的管事人員在前指引,將幾口棺材抬進了莊內偏院之中。據前往棺材鋪之人說道,雷奴主仆三人的身材實在太高,所需的棺材實在太長,並無存貨,隻能請木匠專門趕製。


    幾名被害之人的靈柩分別安厝在西北角的偏廳之中。彭長發和雲勝的單獨停柩,均已設了靈堂,五虎門和煙雨鏢局的弟子門人盡皆披麻帶孝,哭聲不絕。至於其家人,賀莊主早已派人分赴泰州和嘉興前去報喪。


    不少彭雲二人的故舊聞訊後,紛紛備了香燭祭品,前往吊唁。


    午牌時分,江浪與關山、歐陽明、劉安 升等拜祭彭長發已畢,相偕走出偏廳,忽見迎麵行色匆匆,大門外快步湧進來幾名僧衣僧帽的和尚和幾名道袍道冠的道士。隻見柳正義、賀昌二人親自作陪。


    關山在江浪耳邊道:“少林和武當的人都到啦!”


    眾人麵對麵的相遇,遠遠便互相打量。賀昌見了,當即彼此招呼引見。江浪、劉安升等始知當先的一名瘦高個子老僧乃是少林派達摩堂首座至正禪師,而五短身材的老道士則為武當派的三大長老之首雲雁道長。


    至正禪師和雲雁道長一個是少林方丈的師弟,一個是武當掌教的師兄,二人均是在武林中大名鼎鼎、極有聲望來頭的大人物。劉安升、關山、歐陽明等滿臉堆歡,急趨相見。


    至正禪師雙手合十,一一回禮,言語謙和,甚是客氣。


    雲雁道人卻大剌剌的點一點頭,不怎麽理睬關山、歐陽明、劉安升等人,神情甚是冷漠。跟他說三句話,往往隻勉強接上一句,顯是對眾人老大瞧不在眼裏。


    江浪跟著眾人行禮,心想:“看來至正大師要比雲雁道長好相處一些。”


    眾人剛寒暄得幾句,忽見雲雁道長忽然右手一探,按住江浪肩膀,問道:“江掌門,你今年多大歲數?”


    江浪陡覺一股沉猛之極的力道壓了過來,情知對方是試探自己的功力。當下自然而然的右肩一掙,滑步相避。雲雁道人早已料到,又即如影隨形的欺近,長臂伸出,仍是疾抓他肩頭。


    眾人驚愕之間,江浪右手反勾,應道:“回道長,晚輩剛過二十歲!”


    雲雁咦了一聲,乜斜了江浪一眼,渾沒料到這少年居然行若無事的將自己這一抓避了開來,而且連消帶打,反拿自己脈門,落手既快又準。他是武學大行家,忽見江浪隨手一拂,竟爾以攻為守,攻敵之所必救。當下縮手變招,雙手連抓,快捷無倫,仍是想按住江浪肩膀,口中卻道:“才二十歲,便做了一派掌門,果然是少年英雄!”


    江浪沉肩墜肘,右手反打,仍是對準了雲雁脈門。雲雁甚感意外,驚奇之下,冷笑一聲,又即轉臂變招。


    一霎時間,雲雁出手如風,一口氣連換了勾腕、托肘、拿臂、指彈、反點、斜格等十餘種精妙絕倫的擒拿手法,而江浪總能後發先至,半途阻截,或橫掌,或豎拳,或翻腕,好整以暇的一一化解開來。


    二人以快打快,迅猛綿密,直令人眼花繚亂。至正禪師、柳正義、賀昌三人在旁不約而同的脫口讚道:“好身手!”


    雲雁道人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自然知道這三位當世高人所稱讚的乃是眼前的青衣少年,而非自己。


    偏廳門口一眾往來吊祭的各派武林人士忽見武當名宿雲雁道人和一名青衣少年動起手來,二人以攻對攻,變招兔起鶻落,迅捷無比。一時之間,眾人隻瞧得撟舌不下,盡皆呆了。


    至正禪師素知雲雁一向崖岸自高,除了水天教、少林派、天山派等廖廖數派之外,從不將天下各派武林人士放在眼裏。適才他聽賀昌介紹江浪是“神拳門”的掌門人,一臉不以為然之色,便想出手折辱他一下,有意炫耀功夫,也好令劉安升、關山等在場的各派人士識得武當派神技的厲害,有所忌憚。


    隻不過這次顯然雲雁打錯了算盤。他以武當派的“大擒拿手”和綿掌功夫連抓帶拍,出手如風似電,力道更是淩厲之極。豈知一番急風驟雨般的精妙手法使將出來,竟未能擊倒這個少年人,抑且越鬥越奇,越鬥越驚。


    頃刻之間,三十招已過。在旁一眾吊客均已看得目眩心驚,瞠目結舌。


    至正禪師、柳正義、賀昌三人均是武學行家,此刻無不心下納罕,連連點頭。至正忽然叫道:“雲雁道友,且請收手!這裏是靈堂,祭拜彭、雲二位施主要緊!”


    雲雁道人聽得這一聲叫,心頭一凜,暗想:“我武當雲雁一向出手不落空,江湖上誰不敬服?何以今日卻連個年輕後生也製伏不得?再鬥個十招八招,縱使獲勝,亦不光彩!”


    江浪得“混沌訣”之功,悟“混沌一式”、“混沌二式”之妙,於天下諸般拳腳、兵刃的進攻俱能略窺門徑,此刻乍與雲雁這等當世一流高手過招,實是心中說不出的快慰。


    須知“無招勝有招,亂拳勝神拳”,乃“混沌一式”功夫的要旨所在。


    與人對敵之時,無論對方使出的拳腳兵刃如何精妙,如何繁複,終不能做到無絲毫瑕疵。而“混沌一式”便是“尋瑕抵隙”,遇強愈強。於江浪而言,配合自己習練這套武功的,隻怕再也沒有比武當派的高手更相宜的了。


    雲雁久攻不下,愈益焦躁,驀地一聲大喝,縱身躍起,雙掌起處,一招“渴馬奔泉”,拍向江浪胸前。


    這一招勁風發處,鼓動道袍,獵獵作響,當真“氣吞萬裏如虎”,掌鋒未到,罡勁已激得觀鬥眾人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遍體生寒。


    江浪凝氣卓立,待得對方雙掌淩空下擊,便即雙足紮起馬步,身子微側,倏然橫肩而撞,一個肘槌劈麵砸出。


    這一著無理之極,卻又險中救勝。眼見雲雁雖雙掌拍在江浪肩頭,但同時江浪的手肘已自顧自的挺向他鼻梁,竟爾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雲雁心頭一凜,急忙在半空中挺腰翻起,一個“白鶴亮翅”,輕飄飄的飛出丈許之外,落在地下。


    眾人但見一身青布道袍的雲雁在空中展動身形,淩空翻飛,當真如一隻雲中之雁,身姿曼妙之極,愈見仙風道骨。眾人呆了半晌,這才震天價喝起采來。均想,武當派的輕功,端的了得!


    柳正義、至正禪師、賀昌三人卻俱已看出雲雁是被江浪逼得收招躍開,不得不然。隻是他武功卓絕,應變奇快,於眾人眼中瞧來,倒似是他不願傷害江浪,自行撤招急躍一般。


    江浪自己也是這麽認為,一呆之下,急忙打了一躬,誠惶誠恐的道:“多謝老道爺手下留情。晚輩不是您老人家的對手!”


    雲雁一張老臉一忽兒青,一忽兒白,實是尷尬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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