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飛鬆道人


    二十一、飛鬆道人


    那人身子一顫,白刃加頸之下,哪敢再動?


    江浪道:“你是什麽人,為何夜闖我房間?”


    那人呼呼喘氣,並不作聲。


    江浪問了幾句,那人隻是不言不動。


    江浪右手一沉,嗤的一聲,劍刃已劃破那人脖頸肌膚,黑夜之中,鮮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下。


    他微微一笑,低聲道:“隻要你說明身份來意,我便放你走。不然的話……”


    不待他說完,那人倏地伸手按住劍刃,使勁一割,登時喉破血濺,咕咚一聲,倒地而亡。


    江浪本來是想挺劍威嚇一下,好好審問這個深夜闖入之賊人,沒料到會有如此驚變。欲待收劍,亦已不及。


    當下打火點亮蠟燭,往地下一照,隻見那人是個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一身夜行衣,臉有短須,右手中一柄瓦楞鋼刀,這時雖已斷氣,但喉嚨中兀自血流不止。頃刻之間,客房之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之氣。


    江浪又驚又奇,這人此來必有所圖,一旦失手被擒,竟不惜抹脖子自盡,顯然是不欲被人逼問出真相。


    江浪略一思索,適才所見的人影雖然也是一身夜行衣,但身材明顯較這人為高,顯然並非同一人。然則這二人前腳後腳的闖進賀家莊,衣著相似,必是同夥,深夜之際,鬼鬼祟祟,多半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這番情形,如果換作歐陽照、關春等,必會大呼小叫,召喚同門。江浪加入鏢行已久,思慮頗細,本來也想大呼叫人,稍一轉念間,便即忍住。他在那賊人屍身上擦幹劍上血跡,吹熄蠟燭,心想:“現下驚動眾人,隻會打草驚蛇,徒添煩亂,於事無補。這夥人必是外賊無疑,來意顯然是不利於賀家莊。這一個死了,他的同夥一定還在外麵。嗯,我最好先到後院瞧瞧先前那一個在做什麽。律姑娘和小菊於我有恩,此事須當小心應對,若能幫得上她們,最好不過。”


    當下悄悄仗劍出門,飛身竄上屋頂,四下眺望,並無人蹤,於是展開“浮光掠影”輕功身法,耳旁風動,足底無聲,疾往賀家莊後院奔去。


    賀家莊各處莊院占地甚廣,抑且倚山勢而建,半是樹林,半是屋舍。江浪憑著日間記憶,輕飄飄的掠過兩座院子,倏然之間,已到得後院之外。


    他縱目一張之下,便即有了計較,輕輕一躍,落在院外一株高大的楓樹之上。這棵楓樹甚是粗壯,枝繁葉茂,亭亭如蓋,深秋之際,更是一片火紅。靜夜之中,微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江浪藏身於楓樹之上,分枝拂葉,居高臨下的往後院探頭張望。他加入鏢局以來,當真過的是“刀頭上舐血的日子”,隨時有性命之危,因此自然而然的諸事謹細。此刻武藝增強,反而愈加小心,深知賀家莊乃水天教的地盤,必有巡查護院之人,何況公孫白、律靈芸、賀昌,甚至婢女小菊,哪個不是武林高手?


    他對於那夜行賊人潛入的來意,始終猜測不出。倘若是一場誤會,來人隻是尋掌盜賊,豈非自己多事?他想到律靈芸、小菊二女於己有救命之恩,倘若這時行事不當,豈非替人家添亂?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得一陣衣襟帶風之聲響起,黑影一晃,後院中竄出一條人影,手挺長劍,觀其身形,依稀正是先前那人。


    那人躍上牆頭,正待離去,黑夜之中忽聽得一聲冷笑,一條灰影橫空而來,悄立牆頂,冷冷的道:“你是什麽人,膽敢夜闖賀家莊?”


    那人一驚,凝目一瞧,見是一個灰衣人影背負雙手,攔在自己身前。黑沉沉的夜色之中,灰衣人頭上的黃冠晶晶發亮,顯得甚為刺眼。


    那人微一遲疑,嘎聲道:“你是黃山派的飛鬆道人?”


    灰衣人哼了一聲,說道:“不錯。貧道正是飛鬆。閣下和你的同黨夤夜闖入賀家莊,必有所圖。何不留下名號,道明來意?”


    江浪在楓樹上見到飛鬆道人忽然現身,也覺意外。


    那人冷冷一笑,道:“黃山三老已隻剩下你一個老家夥了,還敢多管閑事?飛鬆牛鼻子,你如果不想惹麻煩上身,最好別多事,放我離去。”


    飛鬆道人笑了笑,道:“貧道閉關多年,甚少行走江湖。但是多管閑事,乃是貧道的老毛病,改不了了。說吧,你是想道爺動手,還是自己留下來!”頓了一頓,又道:“你的一位同夥企圖行刺‘三才門’的邱掌門,已被我擊敗,橫劍自刎了。奉勸閣下,還是棄劍投降罷!”


    那人大怒,手中長劍一顫,劍刃震動,嗡嗡作響,劍尖忽地圈轉,挽了個劍花,一招“雲橫秦嶺”,當胸刺去。


    飛鬆道人側身閃過,笑道:“鐵劍門的劍法,可惜使的似是而非!”


    那人冷哼一聲,劍走偏鋒,青光閃閃,一口氣連刺七劍。


    飛鬆道人吃了一驚,嘖嘖讚道:“好家夥,少林、武當、青城、七星劍、三才門等七派的劍法,你倒是會得不少!”


    那人低喝一聲,劍招又變,青光激蕩,飄忽不定。


    飛鬆啞然笑道:“啊喲,‘老鬆迎客’、‘白雲繞山’,虧你也敢班門弄斧,居然連敝派的‘黃山劍法’也使上啦!”


    那人劍招淩厲,一劍緊似一劍,卻絲毫碰不到飛鬆道人的半片衣角。


    十餘招一過,那人自知不敵,驀地一聲低叫,縱身躍離牆頭,騰空而起,飛鳥般向後山林中竄去。


    飛鬆笑道:“打不贏,便想逃麽?”


    身形一閃,又即輕飄飄的攔在那人身前。


    二人同時落在後山的斜坡之上。那人迅捷無倫的身法變換,竄上縱下,左衝右突,或倚山勢,或仗樹形,身形靈動之極。


    隻是他快飛鬆道人更快,待他每次落下,飛鬆道人的身形總是擋在他麵前。


    那人又驚又怒,橫劍當胸,嘶聲道:“飛鬆道人,你定要攔我,是何道理?”


    飛鬆道人笑道:“你不使出本派武功,定然逃脫不了貧道之手。哈哈!”


    便在這時,隻聽得後院中人聲喧嚷,火光亮起,有人驚叫道:“壞了,看守雷奴的幾名兄弟都死啦?”“雷奴也被人殺啦?”“院子裏全是死人,我的媽啊!”“叫什麽,快快稟報莊主!”


    霎時之間,整個賀家莊各處院子中大呼小叫,火光大亮,亂作一團。


    飛鬆道人聽了鼓噪之聲,這才一驚,冷笑道:“原來閣下夜闖賀家莊,是來殺雷奴主仆三人的。哼,你膽子不小,膽敢跟中原百派英雄作對!”


    那人眼見勢急,一個飛鬆道人尚且如此難纏,倘若少停追兵大至,更加難以脫身。他狂笑一聲,嘶叫:“臭牛鼻子,是你逼我的!”驀地左手入懷,掏出一件黑黝黝的物事,對著飛鬆道人,噗的一聲響,一股白煙噴出。


    飛鬆道人身形一晃,飄身移開數丈。


    黑暗之中,但見那人左手一陣亂指亂點,樹林中登時白煙大起,團團飄散,空氣中充滿了硝磺、火藥、麝香混雜的氣息。


    便在這時,賀家莊後院忽然響起一聲冷笑:“這是‘五毒迷魂煙’,原來閣下是霹靂堂的人!”兩條人影飄忽而來,攔住了那黑衣人。正是賀昌和公孫白到了。


    那人一驚之下,挺劍左衝右突,意欲奪路而逃。但他三招未過,先是被賀昌使出一招“小擒拿手”奪去了長劍,又被公孫白的折扇掃中了左肩,後躍閃避時,卻見“兩廣大俠”柳正義正似笑非笑的站在自己身後。


    加上另一角的飛鬆道人,那人已被四大高手圍在核心。


    一霎時間,那人驚覺自己已成甕中之鱉,退無可退。


    他慘然一笑,突然間一招“一鶴衝天”,拔身而起,在半空中猛地一個轉折,騰身撲入密林深處。


    眼見圍住自己的四人竟然站在原處,動也不動。那人心下竊喜,淩空翻了個筋鬥,便要落在山坡間的一株鬆樹上。


    突然之間,眼前白影一晃,又有一人輕飄飄的站在鬆樹頂,攔在他身前,卻是一名長身玉立的白衣文士。


    那人無暇細瞧白衣文士的麵容,便即心中一慌,腳下落空,蓬的一聲響,重重的掉落樹下。


    饒是他輕功卓絕,卻也不能在空中連環換氣,一足踏空,突然間真氣一濁,身子下跌,蓬的一聲大響,當即滾倒在山坡邊。


    他驚惶之下,一個“鯉魚打挺”,立時翻身躍起,欲待豎掌當胸,突然間喉頭一涼,已被一柄冷冰冰的長劍抵住。


    深夜密林之中,仍可見到那白衣文士手挺短劍,凝氣卓立。


    那人大叫一聲,猛地將脖子往劍尖上撲去,竟爾想要自盡。


    白衣文士微微一驚,急忙縮腕收劍,同時飛起一腳,將那人踹得橫飛而出,又是蓬的一聲,重重摔跌在兩丈之外的林間地下。


    待白衣文士搶到那人跟前之時,卻見他身子斜臥在地,一動不動。


    賀昌取出火刀火石,打亮了火,俯身往那人臉上一照,回頭道:“他死啦!”


    五個人圍住那人的屍體,均不作聲。白衣文士歎了口氣,自責道:“想不到這人竟會尋死。隻怪我,收劍還是收得慢了一步!”公孫白微笑道:“也沒甚麽。此人膽敢半夜殺人,死不足惜。像這種殺手,你便是不動手,他也決計不會讓我們捉到活口的。”


    賀昌轉身過去,忽然撮唇作哨,呼喚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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