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神拳門中


    十三、神拳門中


    江浪荷包中有了羅豐所借的二十兩銀子,便不願再將黃馬賣掉。更何況他昨日在騾馬街大打出手,如果再敢現身,豈非自投羅網?


    他先去當鋪贖了衣服,又來到“安平客棧”,將四文銅錢在櫃台一丟,道:“這是我欠寶號的四文錢。請把我的匕首還給我吧。”


    蕭掌櫃和幾名店夥見了江浪,盡皆一驚。蕭掌櫃本已臉色大變,聽了江浪之言,麵有尷尬之色,哈了哈腰,陪笑道:“江,江鏢頭。”


    江浪不願多說,微一點頭。


    蕭掌櫃訕訕的取了那柄匕首,交還他手中。


    江浪收了匕首,塞入靴筒之中。他不願再跟這市儈之徒囉唆,轉身離去。不料那蕭掌櫃從櫃台後追了出來,急叫:“江鏢頭,江大爺,且請留步!”


    江浪停步轉身,問道:“什麽事?”


    蕭掌櫃道:“昨兒下午有一位自稱神拳門的歐陽客官來到小店,他還說是你的師兄,專門向老漢打聽過江鏢頭的下落。那位歐陽客官還說,如果見到江鏢頭回來,讓老漢轉告一句話,便是請你速到城西閶門街上的‘泰隆客棧’地字二號房找他,說是有要事相商。”


    江浪聽了這話,不覺一怔。他雖身為“神拳門”弟子,陡然聽到同門師兄弟相尋,卻也頗感意外。隻因他自識人事以來,著實沒少聽得師父言及本門中事,然而卻從未見過同門師長。沒料到如今在蘇州城中,竟會有師兄弟找上門來。


    當下江浪問明了途徑,縱馬而行,轉過兩條長街,來到姑蘇城西的泰隆客棧外。他將黃馬拴在客棧前的木樁上,一隻腳剛跨進大門,猛地迎麵快步走出三名男女來。當先的一名身著翠綠衣衫的高大女子由於走得太快,忽見對麵有人,卻已收勢不住,差點和江浪撞個滿懷。她一驚之下,“啊呀”一聲,身形略偏,卻將肩頭撞在江浪懷中。


    江浪躲閃不及,被撞得一個踉蹌,險險跌倒,不由自主的往左退了兩步,急忙扶牆站定。


    那女子也即站穩身子,一呆之下,見江浪是一個衣衫襤褸、形貌落拓的青衣少年,登時雙眉倒豎,右手一揚,揮掌往他臉上摑去。


    江浪一驚,急忙後躍,避過這一巴掌,叫道:“你幹嗎打人?”


    那女子這一掌落空,惡狠狠地瞪目而視,粗聲說道:“小叫花子,走路也不帶眼睛?你不見本小姐這麽個大美人兒在前麵。憑你這臭乞丐也敢亂撞亂摸,我瞧你八成是想占本小姐的便宜。”


    江浪一呆,忙道:“大姐恕罪則個。我是急著進店,未能及時相避,實在對不起了。”說話間抬起頭來,凝神一瞧,不由得忍俊不禁,險些笑出聲來。


    隻見那女子約莫二十一二歲年紀,生得牛高馬大,一張圓臉,猶似滿月,鼻子稍扁,下巴略突,麵皮白而不淨,星星點點的,仿佛一塊炊餅上撒了不少或黑或紅的芝麻,委實奇醜無比。她上身穿一件翠綢緞子衣衫,下麵是淺綠緞裙,髻上插一枝玉釵,兩隻寶石耳環,珠光寶氣,燦爛華美,這等穿戴,換作任一女子,自是更見嫵媚。唯獨這時卻越發顯得此女醜陋之極。然而偏偏是這個醜勝無鹽的女子,竟然自稱“大美人兒”,當真令人一見之下,不笑才怪?


    其時店內外眾人見了,盡皆轟然而笑。或忍俊不禁,或捧腹大笑,指指點點,奇言怪語,亂成一團。


    那醜女見江浪臉帶微笑,更加惱羞成怒,叉腰而立,張著一張血盆大口朝著跟在身後的一名紅臉青年尖聲叫道:“鵬哥,有人欺侮我。你快來,給我好好教訓這小子!”


    那紅臉青年臉現遲疑之色,眼見店內外不少人都在邊瞧邊笑,勸道:“春妹,我看這位小兄弟也是無意衝撞你的。這事不如就此算了罷!”


    那醜女愈益惱怒,又叫又跳。她一麵按著肩膀大聲呼痛,一麵裂嘴而哭道:“楊鵬,你這個窩囊廢。虧我爹爹這麽疼你,不但把我下嫁給你,還要扶你來做本派掌門。你倒好,眼看著我被壞人占便宜,卻連個屁也不敢放。我,怎麽會嫁給你這麽一個膿包做丈夫。我的命真苦啊!”說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抓足踢,捶胸頓足,不依不饒。


    那紅臉青年楊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神色甚是難看,勸了幾句那醜女,忽見江浪一聲不吭的側身繞過自己,往內走去。他臉色一沉,喝道:“站住!撞了人還想走麽?”


    江浪一怔,抱拳道:“兄台,適才情形你也看見了。是這位大姐先撞的在下,並非在下故意生事。既然大家均無損傷,就此作罷如何?”


    楊鵬尚未答話,那醜女忍不住插口道:“不行!我的肩膀被你撞斷啦。鵬哥,快給我教訓他。”


    楊鵬沉著臉,向江浪道:“看你適才躲避之時,手腳倒也幹淨利落,像是一個身懷功夫的練家子模樣。小子,你快向我師妹磕頭陪罪,此事就此作罷。否則,你今日休想進得這店門!”


    江浪一聽,頓時怒氣上衝,揚眉道:“你說什麽?”


    楊鵬身邊一名膚色微黑的青年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忽道:“小兄弟,好男不與女鬥,你還是向我關師妹道個歉吧。”


    江浪一想這話倒也道理,便向那姓關的醜女深深一揖,道:“大姐,是小人魯莽,不該衝撞你……”誰知他話未說完,那醜女已翻身站起,突然間自後抱住楊鵬雙肩,猛地一推。楊鵬未及反應,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往江浪衝去。


    江浪一驚之下,當即斜身躍開。


    楊鵬見他身手靈便,心念忽動,當下猱身而上,趁勢發拳,一招“飛星傳恨”,向他麵門擊去。


    江浪見是神拳門的武功家數,吃驚更甚,縱身而出,躍到店外空曠之處。楊鵬又即疾縱上前,劈麵打去,卻是一招“星垂平野”。江浪側身避讓,反手還了一招“月湧大江”。楊鵬橫臂擋格,踏步進招。這二人你一拳,我一腳,以快打快,越打越緊,盡是“流星神拳”中的精妙招式。


    客棧內外眾人忽見他二人拳來腿往,竄高縱低,鬥得好生激烈。紛紛圍觀叫好。


    霎時之間,江浪與楊鵬俱以七十二路“流星神拳”攻守拒擊,對拆起來。他二人你一招“流星追月”,我一式“星馳電掣”,你一招“慧星襲日”,我一式“雙星橫空”,你一招“星飛雲散”,我一式“月落星沉”。你來我往,盡是進手招式。


    旁觀眾人但見兩條人影竄起跳縱,拳掌飛舞,閃轉騰挪,忽進忽退,鬥得難解難分,招式頗為相似,煞是好看。


    眼見二人鬥到分際,忽聽得一聲大喝:“住手!”一條人影越眾而入,衝到江楊二人之間,雙拳齊出,左接江浪的“慧星襲日”,右擋楊鵬的“星飛雲散”,蓬蓬兩聲,四拳相交。


    江浪和楊鵬被那人拳勁震得同時向後躍開,各自退了三步。


    隻見來人是個身材魁梧的紫袍老者,約莫在五十歲上下,紅光滿麵,頭頂微禿,頦下一叢短須,一雙小眼中精光閃閃,滿臉精明之色。他上下打量著江浪,道:“小夥子,你叫江浪,是曲中流的徒弟。是也不是?”


    江浪一呆,問道:“你,你怎麽知道?”


    那老者微微一笑,摸著短須,道:“老夫姓關,神拳門的關山。”


    江浪又驚又喜,當即撲翻在地,叫道:“你,你是大師伯。弟子江浪給您老人家磕頭啦。”


    關山嗬嗬一笑,伸手扶起,道:“賢侄請起。此地不是說話之處。咱爺兒倆先到屋裏聊聊去。”


    那醜女在旁叫道:“爹,原來是自己人啊。難道這個小叫花子便是曲師叔的關門弟子江浪?”


    關山瞪了她一眼,斥道:“死丫頭,你惹的好事。連自己的小師弟也敢欺侮。”


    那醜女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對江浪道:“小師弟,對不起啊。我已經原諒你啦,今兒也就是一場誤會,就此揭過去吧。對了,我叫關春,是你這位關大師伯的掌上明珠,你得叫我師姐。”


    江浪見這位師姐一下子從橫眉豎目變得慈眉善眼,忽然對自己親熱起來,頗感不習慣,勉強一笑,躬身抱拳,道:“關師姐好!”


    關山推開了圍觀的人叢,引著江浪進了客棧,來到地字二號房中。江浪重行向關山磕頭見禮。關山道:“本來你歐陽師伯就住在隔壁。他今兒一早外出訪友,大概要過個兩三天才回來。待他回轉,你再給他請安罷。”


    江浪唯唯答應。他聽師父生前說過,神拳門三支之中,大師伯關山在虎牢關做綢緞生意,二師伯歐陽明在武夷山一帶販茶,他師父曲中流則在江北務農。平日裏這三位同門師兄弟極少互通音訊。沒料到關山和歐陽明一南一北,遠隔千山萬水,竟會同時來到姑蘇。


    關山又向江浪介紹了楊鵬、關春等三人。讓神拳門中幾位小一輩的師兄弟一一廝見。江浪始知,那名膚色微黑的青年叫做歐陽照,是二師伯歐陽明的兒子。而紅臉青年楊鵬則是大師伯關山的嫡傳弟子和女婿。


    彼此見禮之時,歐陽照嘴角含笑,對江浪道:“江師弟,昨兒我爹派我到‘安平客棧’探訪你的行蹤,可惜沒有見到你。我聽說你去了城北騾馬街。其實我爹對你一直都很掛念。那日我們先去大王村,又到宿遷城的青龍鏢局,從鄧總鏢頭和段副鏢頭口中得知你留在蘇州尋找弟妹來著。等他老人家回來見到了你,一定會很高興。”


    江浪除了先師曲中流和妻子鮑小曇之外,世上並無親人,今日忽見一眾同門,實是不勝之喜。他這時聽得歐陽照的言語,心中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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