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剪徑之賊


    五、剪徑之賊


    江浪聽了朱元等人的對答,卻不以為忤,尋思:“我很快便要離開鏢局了。其實這次南下,我一路尋妻,常自外出,旁人卻嚴守本份。說起來段副鏢頭確實對我格外關照!”轉臉望了望長長的鏢隊一眼,又想:“當初總鏢頭讓我最後再護一次鏢,其實也不無關照之意。唉,這樣對元大哥、朱大哥他們,確實不太公平。”


    眾人原以為快到無錫,前麵定是坦途大道,豈知江南鄉間阡陌縱磺,小路彎來繞去,一路行來,連個鎮子也見不著。直到過午,才在路旁一家小飯鋪打尖。


    元亮照例飛快地繞著飯鋪轉了一圈,察看周遭形勢。這家小飯鋪獨家孤店,後麵是一條小溪,附近是一大片黑壓壓的森林,並無鄰家。


    段振飛聽了元亮的話,微一點頭,接過朱義方遞過來的毛巾抹了一把臉,對朱義方和江浪等鏢師道:“這一帶山高皇帝遠,人煙稀少,多有強人出沒,大家要加倍小心。隻要過了前麵的樹林,到得無錫城中,以後便都是通衢大道了。”


    鏢局四十來人圍坐了六張板桌,頓時將小飯鋪擠滿了。


    飯菜送上,江浪和元亮照例用銀針一碟碟、一碗碗的逐一試了,待到確定沒有下毒,這才動筷。


    眾人正吃間,忽聽得前麵官道上傳來一陣車輪馬蹄聲,在店前停車下馬,三個人走進店來。當先二人是兩名中年漢子,各自背著一個長長的包袱,後麵跟著一個駝子,約莫五十來歲,手提馬鞭,似乎是個車夫。


    掌櫃的迎上三人,打了一躬,陪笑道:“三位客官,當真不巧得緊,小店桌子已被鏢局的達官爺兒們坐滿了。三位若想打尖,須耐心稍等一會兒。”


    左首一名額角帶有長長刀疤的漢子大喇喇的點一點頭,道:“也不要等啦。掌櫃的,給切三斤牛肉,裝三碗白飯,打三角酒,我們就蹲在車上吃喝。他奶奶的,趕路要緊,能塞飽肚子就成!”


    右首矮小漢子卻搖了搖頭,皺眉道:“老八,正經事要緊,酒就不要喝啦。有肉有飯就成!”刀疤大漢似乎對矮小漢子頗為忌憚,忙笑道:“也好,也好。二哥,就依你的,不要酒啦!”


    那駝背車夫跟在二人後麵,始終默不作聲。


    不久掌櫃的送上了白飯和牛肉,三人果然蹲在馬車旁吃了。


    自始至終,這三人目光沒有向鏢局一行人瞟上一眼。


    江浪一麵吃飯,一麵回頭打量著馬車旁的三人,一瞥眼間,卻見段振飛也在向那三人斜目偷睨,神色凝重,問道:“段副鏢頭,怎麽啦?”


    段振飛皺眉不語,搖了搖頭,過了片刻,低聲道:“江兄弟,待會兒吃完了飯,我讓大家原地歇息半個時辰。辛苦你到前麵探探路,察看動靜,記得作好標記!”說著伸手入懷,取出一個流星,道:“若遇危難,莫忘了發射這個信號。”


    江浪已知段振飛對這三人起了疑心,接過流星,站起身來,道:“我吃飽啦,到馬廄去瞧瞧騾馬。”轉身離去。


    少頃眾人吃罷了飯,段副鏢頭下令稍作休憩,並不起行。


    這時江浪已腰挎佩刀,到後院的馬廄牽過坐騎,悄悄地從後門繞至前麵大道。回頭一張,見那三人已坐在店堂中自顧自埋頭吃飯,看鏢局眾人時,隻見段振飛帶著三位鏢頭、十個趟子手和二十多名腳夫守在鏢車之旁,嚴行戒備,自也不會出亂子。於是縱身上馬,取道往南馳去。


    奔行了一陣,前麵是黑壓壓的一大片森林,中間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並無岔道。按照慣例,無岔道便無須做太多的標記。江浪謹記著鄧通達、段振飛等年長資深的鏢頭們所教的江湖經驗,不住的揮刀在沿途樹後枯葉處、草叢中擊削劈刺,以防有盜匪潛伏其間。


    隻要有可能埋伏敵人的地方,江浪都嚴加檢視,用力拍打,待得確定並無不妥,這才取出一把尖長柄短背厚刃薄的解腕刀,在較大樹身上留下一個“龍”字記號,箭頭指向前方。


    如此牽馬緩行,向南迤邐走了二三裏,沿途並無異狀,隻是密林中道路曲曲折折,這番先行勘察後做標記,其實頗費工夫。抬頭望著天上漸漸西去的日頭,心道:“段副鏢頭也該下令鏢隊出發了吧?這片樹林怎地這麽大,不知還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又行了一陣,忽聽得前麵響起幾下幽幽的胡琴聲,隨風飄送而來,淒楚悲苦,似是歎息,又似哭泣,幽林之中聽來,令人沒來由的頓生心酸氣沮之意。


    江浪心下納罕,一躍上馬,循聲奔到近處,按轡徐行,卻見前麵道路正中盤膝而坐著一名寬袍大袖的青袍老者,瘦骨棱棱,雙目微眯,正自拉著一具胡琴。


    江浪在馬背之上側耳細細聽來,那琴聲宛如巫峽猿啼,鰱人夜泣,蠕婦盼子,孟薑哭夫。隻聽得片刻,觸動心事,心下愈益鬱鬱,想起妻子如今茫然不知所在,眼淚奪眶而出,驀地裏再也抑製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那青袍老者一曲拉完,收起胡琴,向江浪瞥了一眼,臉現慍色,搖頭道:“敗興,大大的敗興!老夫的這首‘雨霖鈴’曲子一向清麗脫俗,不染片塵,卻被你這臭小子的馬蹄聲和鬼哭聲攪得一塌糊塗。小子,你這時候跑來幹什麽,想送死麽,還不快快滾回去!”


    江浪止住哭聲,伸袖抹淚,翻身下馬,唱個肥喏,說道:“老先生,實在對不起,小人適才聽得老先生胡琴之聲,自傷身世,一時情不自禁,這才哭出聲來。打擾老先生撫琴雅興,實在該死。老先生恕罪則個。”


    青袍老者哼了一聲,冷冷的道:“恕罪個屁!你一個大男人,即便你老婆跟別人跑了,也不必哭得這般傷心吧?哼,還不快滾開,莫再耽誤老夫拉琴獨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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