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慘叫,伴隨著皮肉被燙糊的刺鼻氣味,響徹在廢舊的民房裏。


    那聲慘叫,又不同於一般人的慘叫。


    因為她的聲音本身就足夠嘶啞低暗,這樣猛然大叫出來,更勝午夜被猛然驚飛的烏鴉之鳴。


    那一聲慘叫過後,房子裏陷入了絕對的安靜償。


    在之前那一刻閉上眼睛的傅深酒再度將眼睛睜開時,看到的就是唇上叼了根香煙的祁宣。


    “嫂子,沒嚇到你吧?”祁宣笑眯眯地道攖。


    傅深酒條件反射地就要去看林苡賢,卻被祁宣長挺的身子給完全擋住了視線。


    然而那股刺鼻的氣味卻越加濃烈,傅深酒咽了咽喉頭,啞聲問祁宣,“他呢?”


    剛剛在林苡賢說話的時候,她明明看見薄書硯了。


    “他?”祁宣在四處看了圈,疑惑問道,“哪個他?”


    “…”傅深酒沉默下去,隻當做是自己看錯了。


    就在這時,綁在身上的那些繩索陡然鬆落下去。傅深酒愣了愣,轉眸就去看自己的身後。


    薄書硯的臉,驀然就撞進瞳孔之中。


    薄書硯眉目間的絕情冷戾還沒有完全褪去。


    但他確實是來了。


    傅深酒無法形容自己在真真切切看到他那一刻的感覺,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就主動轉過身去、攀上了薄書硯的脖頸,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地與他相貼。


    薄書硯的瞳孔驟然縮了縮後,這才抬手,圈住了傅深酒的身體。


    “對不起,我來晚了。”薄書硯的嗓音不知為何沙啞。


    傅深酒踮著腳尖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靜窩裏,一個勁兒地搖頭,眼淚突然拿就撲撲簌簌地掉了出來。


    之前林苡賢用各種方式威脅她的時候,她都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脆弱過。


    她才突然發覺,她不是不會害怕,隻是薄書硯還沒出現的時候,她連害怕的資本都沒有。


    她以為自己已經孤立無援,她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


    她以為,沒人會管她了。


    可是他來了。


    察覺到懷中的女人正在掉眼淚,薄書硯一雙鳳眸中劃過濃重的心疼,但下一瞬,他斂眸盯了一眼地上已經痛得發不出聲音的林苡賢後,又將視線投放到了祁宣身上。


    薄書硯什麽都沒說,但祁宣看了一眼他懷中抱著的傅深酒,咧唇朝他點了點頭。


    …


    薄書硯一路抱著傅深酒下了樓。


    早已等在車邊的約翰見兩人平安下來,早早地就將後座車門拉開了。


    薄書硯傾身將傅深酒放進後座後,原本想撤身退開,卻不想,傅深酒一直攀在他脖子上的一雙手臂卻反而纏得更緊了些。


    鳳眸微眯,薄書硯頓了下,這才將自己的臉對著傅深酒的臉,輕挨了挨,“我不會走,放心。”


    閉著眼睛的傅深酒聽到這句話,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立時就將一雙手鬆了。


    看著她抿著唇瓣兒、不肯睜開眼睛的樣子,薄書硯輕勾了勾唇角,也不顧約翰在旁,忍不住就輕輕扣了傅深酒的後腦勺,在她臉蛋兒上輕觸了觸。


    之前被林苡賢扇了好幾巴掌,這才被男人這樣一觸,又痛又麻,傅深酒忍不住輕哼了聲,偏頭躲開了。


    薄書硯凝了一眼傅深酒的臉,撤身後朝約翰道,“約翰,你留在這裏等約翰,我先帶她回去處理傷口。”


    約翰還沒來得及點頭,薄書硯的袖口就被傅深酒捉住。


    薄書硯立馬反握住她的手,滿眸心疼地看著她。


    傅深酒緩了一下才說,“讓祁宣出來吧,我們一起回去。”


    “別擔心,祁宣他擅長處理這種事情。”約翰代替薄書硯答道。


    “我太了解林苡賢了。”傅深酒說話的時候帶動了臉部肌肉,有些疼,所以她一直蹙著眉頭,“她心思縝密,做事情總是留有退路…”


    沒等她說完,薄書硯和約翰就對視了一眼,但他們什麽也沒說。


    “放心,一切有我在,不會再出事情了。”薄書硯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坐在了傅深酒旁邊。


    傅深酒看了眼約翰,又看了眼薄書硯,最終也隻得點點頭,“那約翰你和祁宣小心點,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連累你們受傷害。”


    約翰點了點頭,對駕駛座上的kevin囑咐了幾句,kevin便發動了車子。


    ……


    一路上,薄書硯隻是圈著傅深酒的肩,讓她用最舒服的姿勢躺在自己懷裏。


    而傅深酒的耳邊老是回蕩著林苡賢那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還有林苡賢那些“因為嫉妒她傅深酒所以連帶著害了她的家人”的言論,意識沉沉浮浮,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隻是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酒店的床上了。


    傅深酒沒有動,隻是轉眸看了眼窗外。


    已經是黑夜了。


    她收回視線,漫無目的地在黑漆漆的屋子裏掃視了一圈,意識慢慢回籠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人握著。


    按理說她和薄書硯親密接觸的次數其實少得可憐,更別說手拉著手這樣的事情。


    但在那一刻,她即便沒有去看床邊趴著的那個男人的臉,僅僅是通過手上的感覺就能夠斷定,那就是薄書硯。


    靜謐的夜,傅深酒就這樣呆愣了好一會兒。


    有那麽一刻,她意識到,自己是在貪戀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安全感和溫暖。


    想到這裏,她那被握住的手下意識地就動了動。


    薄書硯醒了過來,“醒了?”


    “嗯。”傅深酒幹巴巴地回了一個字,就又想將手從薄書硯那裏抽走。


    但薄書硯握著不放。


    “你不是去美國出差了麽?”醒過來到現在,時間也不算短,傅深酒已經想了很多,脫口而出的便是這個疑惑。


    這整件事情其實都太過蹊蹺。


    薄書硯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下後才拿開,他站起身,問她,“你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想吃點什麽,我讓人送上來。”


    傅深酒沒有回答,坐起身後擰開了房間裏的燈,然後在光線明亮的情況下一瞬不瞬地看著薄書硯。


    薄書硯斂下鳳眸,淡然道,“從我們回到雁城以後,我一直在派人……跟蹤你。”


    跟蹤。


    傅深酒原以為自己會憤怒,但她偏偏沒有。


    在傅深酒還沒來的說話之前,薄書硯又道,“從那天的宴會開始,我也一直在派人跟著林苡賢。”


    原來如此。


    傅深酒沉默了下去,其實是不知道說什麽。


    但是她的沉默,讓薄書硯的眉心越凝越深,他以為她在怪他。


    他早已倒好一杯溫開水並用手背試了溫度,但他站在那裏,遲遲不去端給傅深酒。


    又是沉默。


    傅深酒輕吐了口氣,看著薄書硯略顯孤寂的側影,輕聲道,“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她這句話真心實意,但不合時宜。


    兩個人之間那堵看不見的障礙,讓薄書硯的心頭立時就升騰起一股子極端的鬱燥。


    薄書硯將水杯放回桌上,然後擰著眉心從煙盒裏控了一根煙出來,都已經喂進薄唇間了,最終卻還是沒有點火。


    傅深酒在臥室裏,他不想熏到她。


    “我出去抽根煙。”薄書硯的聲音疲憊的厲害,帶著一種無可奈何。


    傅深酒看著他轉身往外走,無意識地就下了床,跟著他的腳步往外走。


    但走了幾步過後,她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常,又猛然停住了腳步。


    而此時,薄書硯已經出了臥室。


    …


    在陽台上抽完一根煙以後,翟墨霆打了電話過來。


    無非就是說對林苡賢一夥的處理結果。


    “四年前是我心軟了,才留下後患。所以這一次,我處理得很徹底。”翟墨霆的聲音冷中帶硬,但也稀鬆平常。在黑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親自處理這些事情,其實是屈尊,不過是為了薄書硯。


    薄書硯側身往起居室望了一眼,沒有看到傅深酒的身影後才開腔,“辛苦了。以後若是出事,我會去扛。”


    翟墨霆沒有就他這句話給出回應,隻道,“你好好照顧你女人便是。”


    薄書硯勾起唇角輕笑了聲,突然扯到另外一個話題,“我們幾個人,倒是沈言宵最有福氣。”


    翟墨霆太過了解薄書硯,隻問,“還在鬧別扭?”


    薄書硯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閉上眼睛的時候,疲憊地摁了摁眉心。


    翟墨霆不會給出建議,隻問,“你為了救她而受傷的事情,是不是沒讓她知道?”


    “她不需要知道這些,我自己會處理好。”薄書硯想也沒想便答。


    彼時,傅深酒赤著腳從臥室裏出來,堪堪聽到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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