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誰來?”


    木雲娘又掏出一柄小刀,銀亮銀亮的刀身十分尖細,刃口帶著血槽。


    佟太太嗚嗚叫著往外掙,拚命想上前保護女兒。


    祝氏道:“你急什麽,總有輪到你的時候。”伸腳踢了踢佟秋水,“你是現在說,還是等我們料理了你母親再說?”


    “……不許……不許動她!”


    佟秋水全身癱軟在冰涼的地上,卻極力往起掙紮,十分焦急。


    “看來還算有點可取之處。”祝氏揮手叫來兩個內侍,讓他們把佟秋水拖到別的屋子去。


    繼而轉向佟秋雁,“過來。”


    佟秋雁身子一震,瑟縮著往後退,卻被內侍一把拎出了裏間,放到佟秋水剛剛躺過的地方。


    祝氏扯出她嘴裏塞的髒帕子,“現在輪到你交待了。”


    佟秋雁抱著雙臂縮成一團,帶著哭腔尖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你們要我交待什麽!你們這群……”


    啪!


    木雲娘上前結結實實扇了她一個耳光。


    佟秋雁被扇得在地上滾了一滾,貼到牆角才停住。木雲娘追上去一腳踩在她胸口,將手中的小刀貼在她臉上。


    “這樣的刀見過麽?為什麽不是扁扁一片,卻有兩道凹痕?因為一刀紮下去,不必拔出,你的血就會順著凹痕噴濺出來,百試不爽。要嚐嚐嗎?”


    祝氏接口道:“木妹子今天話有些多,快趕上我了。跟她費什麽口舌,問一次不說,紮一刀,再不說,再一刀,事不過三,如果還是不說——少不得要送她上路。”


    “你們……要屈打成招?!”


    祝氏目光冷冷迫著佟秋雁,“我哪有那個閑工夫打你!佟姨娘,你不說,自有你妹妹說。若是她先說了,你的性命我就收下了。早些交了差事我也好安眠去。”


    佟秋雁臉色慘白。


    佟太太在裏間一直不停地掙紮著,嗚咽著,頭發衣服亂七八糟,哪裏還像官太太的樣子。


    木雲娘將刀刃按在佟秋雁臉上,加了些力,立刻引得她尖聲喊叫起來。


    “姨娘,最後一次機會。”


    刀尖紮入皮肉,滲出兩滴血珠兒。


    “不要!不要!”佟秋雁身子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驚恐盯著木雲娘尖叫,“別傷我的臉!別!我說,我什麽都說!”


    “說吧。半句不實,我就切下去。”


    木雲娘的刀刃沒有拿開,繼續按在她臉上。佟秋雁拚命往牆上貼,結結巴巴往出吐字,“別切,別切,我這就說……我……我從哪開始說……”


    緊張得神智都不大清楚了。


    祝氏冷冷一哂。這時候還顧著自己容貌,也真是心智迥異。


    “我問什麽你就答什麽,不許遲疑。”木雲娘道。


    “好!”佟秋雁答得異常爽快。


    “園子裏的砒石是誰埋的?”


    “是秋水!不是我!”


    “從什麽時候開始埋的,埋了多久?”


    “夏天……不,春天?記不清了,很久很久……”


    木雲娘手上用力。


    “真得記不清了!真的!信我啊!她前前後後埋了好幾個月,因為身邊總有人看著,不好下手。”


    “她想毒害誰?”


    “毒……”佟秋雁目光閃爍,木雲娘皺了皺眉,嚇得她立刻吐口,“毒藍妃!秋水恨她,要毒死她,後來聽說她懷了王爺的孩子……就,就加了量……”


    祝氏恨聲插言:“你們也想毒害王爺。”


    “沒有!我從來沒害過人,更不敢害王爺,那是要殺頭的大罪!我沒有!是秋水一意孤行不聽我勸,是她做的!”


    “園子裏花木果蔬都沾了毒,滿府人都在吃用,你還說不敢害王爺?”


    佟秋雁淚水決堤,“真得沒有……我什麽都沒做,我被禁足在小跨院裏,一步都出不來,怎麽會做這種事?是秋水,她私下裏做了很久,我漸漸察覺不對叮問她,她才說出來,並且以死相逼不許我告訴別人。她是我妹妹,我舍不得她出事,況且當時已經埋下許多了,大家都吃了毒物,罪過已成,我聲張出來怕連累全家受罪……就再三告訴她不要再做了,找機會悄悄把埋下的東西挖出來丟掉,把事情掩蓋過去,反正……反正時日尚淺,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大傷害。可誰知道……她嘴上答應著我,私下裏還在繼續,等我再次發覺的時候已經是被遣出府之後了。當時藍妃懷胎日久,用了那麽多園子裏的東西,就是立刻告訴她也於事無補,我急得幾天幾夜睡不好覺,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暗中問了許多大夫該怎麽解毒,可是一時還沒有問到……而且王府裏又根本不可能讓我進門,就算問到了也無法告知藍妃怎麽解毒……一來二去就……就拖到了現在……怎麽樣?藍妃她沒事吧?剛才看她氣色還好,是不是沒受毒物的影響?”


    說到這裏她突然喜極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會沒事的!謝天謝地太好了!那種石頭埋在土裏,沒個三五年應該不會影響到花木,現在你們發現了,想必都已經把園子清理過了對不對?阿彌陀佛,總算沒有釀成大錯!”


    接著又哀哀懇求。身子不敢動,怕臉被劃傷,眼睛裏卻滿是歉疚和殷切,“祝姑娘,木姑娘,你們都是好人,求求你們念在咱們曾經同住一個院子的情分,替我在藍妃跟前說說情好不好?還有我妹妹,她……她隻是性格偏執,一時想岔了走上歧路,言語上不饒人,可她心底並不壞。求你們留她一條命行不行,從此以後我帶著她做姑子去,每日吃齋念佛給藍妃和王爺祈福,對,還有他們的孩子!我一定教她痛改前非,後半生全都做善事贖清罪孽!”


    佟太太在裏屋都聽呆了,早已忘了掙紮,雙目睜得圓圓的,難以置信地看著女兒。


    木雲娘嫌惡地轉頭:“祝姐姐,我不想聽她廢話了。”


    佟秋雁聞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木雲娘一錯手就會要她的命。


    祝氏盯著佟秋雁上下打量幾遍,最終輕輕笑了一聲,“原來佟姨娘口齒這般伶俐。隻是不知道你妹妹交待的和你一不一樣,萬一要是有出入……我該信誰?”


    佟秋雁麵色掙紮,沒有立刻接話。


    祝氏又道:“藍主子最近越發心慈,為了給腹中孩兒積福,連路上碰見個螞蟻都要繞開走。你們犯下這種大罪,不死個人抵罪是不行了,真要饒了你們去,滿府上下吃了園中瓜果的人可要心懷不滿,難以服眾。可看她方才的意思,似乎有網開一麵的可能,隻要將主謀拎出來治罪,你們母女三人也許不必全都伏誅。不過你們家那位官老爺鐵定要官位不保是真的。現下情況就是這般,佟姨娘自己忖量著吧,或者繼續隱瞞實情,或者一五一十仔細交待,如果你老實,或者被免罪的那個興許是你。誰知道呢。”


    十分明顯的威脅加利誘,明顯得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來背後的意思。


    有可能是虛假套話的手段,事後仍會三人一起死嗎?


    當然非常可能。


    而且是九成以上的可能。


    但是關鍵就在於可能還有一線希望。


    到底該怎樣對待這一點點很可能虛無縹緲的希望?


    木雲娘收了刀站到一旁,佟秋雁卻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身體緊緊貼在沾滿灰塵的牆上,臉上每一塊肉都在不受控製的痙攣。


    不知是害怕,還是拿不定主意。


    祝氏吩咐:“你去看看那邊如何了?咱們可沒有時間這樣耗著。藍主子那邊還等著底下交差呢。”


    木雲娘應聲而去。


    佟秋雁目光閃了一下,顯然非常緊張。


    佟太太突然又開始激烈掙紮,喉嚨裏嗚嗚咽咽不停。“您有話想說?”祝氏讓內侍給她扯了嘴裏帕子。


    “是我!是我教給她們做的,是我為了我家老爺的官位,逼女兒早點鏟除藍氏爭寵,好讓王爺扶她們爹爹一把。她們是被我逼的,根本不關她們的事!”


    佟太太乍離束縛就一下子衝到了祝氏腳下,抱著她的腿叫嚷,“放她們走吧,都是我的錯,我去見藍妃認罪!”


    “母親……”


    佟秋雁在最初的驚訝過後,輕輕叫了一聲。


    祝氏看向她,等了許久,見她不說話,就問,“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佟太太急著接口。


    佟秋雁怔怔眨了兩下眼睛,沒做聲。


    祝氏道:“就算是當娘的指使,府裏也得有一個人動手才能做成。這個動手的是誰?佟姨娘一直禁足在跨院之內,想來,主謀是你母親,動手是你妹妹,對吧?”


    “不!”佟秋雁下意識驚呼。


    “那是什麽?”祝氏追問。


    “是……是秋水,和我母親沒關係,母親全不知情!”佟秋雁虛弱貼在牆上,仿佛想找點依靠,“我……我方才都說了,是她做的。我勸她,她不聽……”


    房門應聲而開,半夜的冷風隨之卷進,木雲娘押著佟秋水站在門口。


    佟秋雁一驚。


    佟秋水麵如白紙,緊緊抿著嘴,目不轉睛盯住姐姐。


    “秋水……”佟秋雁嘴唇煽動了兩下,身子微微發抖,在妹妹的逼視之下,神情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你……你不該做錯事,連累母親……”


    佟太太大叫:“不!不是她!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是我買通府裏下人做的,和她們誰都沒關係!秋雁你不要胡亂說話,絕對不能被屈打成招啊!”


    佟秋水慢慢閉上眼睛。


    “母親,別說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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