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道:“主子最近沒處理消息不知道,袁家那位軍將去歲冬天和關外遊匪打了幾場積下軍功,本是該升職的事,但一來他上頭沒有靠山,二來那時候外頭魏地的臥爾骨正跟朝廷示好,可巧被袁軍將滅掉的遊匪裏有臥爾骨的人,前段日子不知被誰把這事捅了出去,給他安了一個挑起邊地戰事的罪狀,險些革職流放。是咱們在邊地的人幫他平了此事,他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恩公是王爺的人,但若有天知道了,是絕對會死心塌地的。他雖侍母至孝,他母親和佟太太畢竟隔了一層,親戚之間走動還好,但肯定不會為了佟家影響兒子的前程。”


    所以說現在對於袁某來說,長平王府比佟家離他更近,他是不會因為表親被長平王府冷落就有想法了。隻是拋開佟家,單論袁某這件事……如瑾聽了心中微微哂笑。皇帝整日天威持重地坐在龍椅上治理朝綱,號稱大燕建國以來最勤勉的君主,治理來治理去,天下還是這個樣子,好好兒的剿匪功臣不做嘉獎,反而讓做小人的把功臣收拾了,而這等事顯然不是偶然。長此以往,誰還會給他死心塌地的打仗。


    “去年冬天的事,怎麽到近期才捅出來給他治罪,誰幹的?”


    “是因為升職的事,左不過是別人想踩他下去。”


    軍中和朝中一樣,和後宮也差不多,有人的地方總是免不了爭來鬥去的。


    “主子您別理這些事,王爺隻讓您好好養著,莫要勞神勞力。”祝氏笑道,“王爺心裏可著緊您,其實就算袁家軍將沒成咱們這邊的人,佟家那兩位也會被攆出去的。王爺說了,區區幾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能順手用著就用著,總不能因為他們惹了您心煩。”


    祝氏將手裏的冊子交給如瑾過目:“這是咱們府裏姬妾和歌舞伎的衣衫首飾冊子,曆年來凡是公中給她們買的東西都有登記,她們用自己銀子買的就不在冊了。”


    如瑾接過冊子隨意翻了幾頁,還真有私產頗豐的,概因長平王長期放不好的名聲在外,給女人花錢不省著,府裏誰要新鮮的衣料首飾隻管往管事那裏報,基本都能得到滿足。如瑾便說:“我昨日讓你們省儉不過是治佟家兩位小姐,其他人不必了,你又特意送這東西做什麽?”


    祝氏道:“如今府裏不比往日,奢侈用度上省儉一些本就是應該的,下次再清理一回,就再也沒有外頭來的女人了,剩下咱們自己人正好省下銀子來做正經事。主子都知道種瓜果蔬菜,難道我們還不知道少戴兩支首飾嗎。咱們府裏不比別家,再不會有主母裁了用度底下就給上眼藥的,您隻管放心。”


    如瑾笑了笑,默許了祝氏的決定。長平王發展勢力哪裏都要用銀子,她很願意在內宅裏給他省錢。


    ……


    卻說佟家姐妹一大早被王府的馬車送回貓兒胡同,將正在做早課念佛的佟太太嚇了一大跳。


    “這是怎麽了!”許久不見的兩個女兒一個賽著一個瘦,而且臉色都很不好,佟太太心疼得不得了。


    王府送人的家丁仆婦辦完差事就走了,隻簡單告訴佟太太“王爺吩咐將兩位姑娘送回家榮養”,馬車便跑沒了影兒。


    “榮養?好端端的有什麽要榮養的?”佟太太哪裏還不明白,女兒這是被趕出王府了,急的臉色發白,“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你們做錯事了,還是被人欺負了?有沒有受傷,啊?有沒有?”


    母女連心,從小捧在手心養大的姑娘突然形銷骨立跑回娘家,當母親的不著急才怪。


    佟秋雁站在院子裏看了看,笑著問:“這就是您在京裏住的宅子?挺簡陋的,不過,您一個人住著也盡夠了,現在加了我們兩個也不會嫌擠。您住哪間?”她指著正屋,“東間還是西間?我和妹妹一個屋子就可以了。”


    她那笑容白慘慘的,直將佟太太嚇得不輕,上前抓了女兒的手,“小雁,你、你這是怎麽了……啊?秋水,你姐姐怎麽了,你們說話啊!”


    佟秋水冷冷道:“沒什麽,成王敗寇,我們打不過別人被攆出來,這是該當的。”


    “是藍妃?她……她把你們怎麽了?”


    “她能把我們怎麽。她也不會好過罷了,來日方長。”佟秋水直直朝正屋裏走,“累了,我睡會。”


    ……


    羅氏去找如瑾,說是有要事商量。


    如瑾在院子裏曬太陽,請她進來,坐在廊下說話。羅氏先讚了一句台階下兩溜開得正豔的菊花:“我生平還沒見過這麽好的菊,竟還有綠色和黑色的,尋常去哪裏找來!”


    “不過是稀少而已,其實真不如正經的黃色好看。”如瑾讓丫鬟給羅氏上茶,並不問她前來何事,“菊花以黃色為最多,多了反而俗氣,我倒覺得黃色挺好。眼看著入秋了,金燦燦的看起來讓人覺得心裏暖和。”


    羅氏點頭:“是呢。小時候有次我跟著母親回鄉下,看見野地裏一大片黃燦燦的野菊,湖似的鋪在藍天底下,煞是好看。”


    於是兩人就聊了半日菊花,天南海北的品種幾乎被說了個遍,如瑾扶著腰站起來,說有些累了想回屋裏躺一會,羅氏才忙忙站起來:“看我,說了這許久隻顧自己高興,倒忘了藍妃雙身子容易勞累。您可別嫌棄我話多,您歇著,我先告辭了。”


    如瑾慢慢往房裏走,羅氏麵色掙紮,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你有什麽事情要找我商量?”如瑾臨跨進房裏的時候才問。


    “……沒什麽事,就是有些悶,找您說說話。”


    “那你慢走。”


    如瑾進了房,羅氏微笑著目送,然後默默轉身離開。她的貼身丫鬟跺腳,“您怎麽不說呢,來之前咱們不是商量得好好兒的。”


    羅氏一言不發隻往前走,回到自己房裏悶坐許久,才暗暗歎了一口氣,“……聽天由命吧。”


    丫鬟急了,“您怎麽能這樣想?咱們大人好不容易將您送進王府,臨出嫁時又囑咐了您那麽多話,對您期望那樣大,可眼下,馬上就要把您……”看看窗外,她壓低了聲音,“您要是萬一被趕出府去,回去可怎麽交待!”


    “有什麽交待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父親要我來,王爺要我走,我安安分分聽命就是了。”


    “哪裏是王爺,分明是藍妃容不得人……您去哭一哭,訴一訴您的難處,求她網開一麵留下您,您又不會和她爭什麽,何必要回去被大人教訓呢?”


    “別說了,我心裏有數。”羅氏將丫鬟轟了出去。


    兩個人的對話很快被報到如瑾耳朵裏,如瑾道:“方才與她閑談,是個很有情致的人,種菊、養菊,她知道好幾個別致的法子,昔日在閨中又有全才的名聲,這種人心底大多是傲氣的,不屑低三下四,也不屑陰謀詭計,看她進府這麽久的做派也能知端倪。她想留下,卻不想低頭求我,想來以前與我示好已經做到極限了。”


    其實,如瑾本來也沒想讓羅氏走,好歹是宮裏賜婚的貴妾,紀氏被遣走是因為犯了錯,羅氏老老實實的,若遣她卻有些說不過去了。帝後出了事,長平王府便把帝後指下的人弄出去,又要被有心人指責不敬父母。所以即便羅氏不來,也不會有被遣走的危險。


    第二日羅氏的丫鬟明月就回了羅家。底下人進出都要和管事的稟報求得同意,掌管此事的管事沒阻攔,回頭報給了吳竹春。


    吳竹春笑說:“沒關係。”


    可沒過一會,羅氏就來找如瑾,說想回娘家看看,“……還想和藍妃借吉祥姑娘用一會,我那丫頭一早有事急著回去,我身邊沒個作伴的人了。一起陪同的仆婦還請藍妃安排。”


    破天荒第一次要出去,卻又請如瑾派人跟著,避嫌自清的意圖很明顯,如瑾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吉祥我要吩咐她做事,讓竹春陪你回去吧。”


    羅氏道了謝,待馬車備好就帶了十幾個人離開,都是王府裏的下人,一路回了羅家。


    吉祥不放心,“主子,她昨日那樣子,今天又打什麽盤算呢?您就這麽讓她出去……”


    “能有什麽盤算,她明著和我借人,就是怕我心裏生疑,正好看看她回去做什麽。”


    結果到了晚上天黑羅氏才回來,帶回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卻是直接送到了如瑾院裏。“這個丫頭交給藍妃了,您懷著身子,原本我不該讓這件事擾了您,隻是我不懂得怎麽處置,也沒做過處置人的事,還請您費心。這丫頭已經不是羅家的人了,該如何,您不必在意我。”


    羅氏輕輕行個禮掉頭就走,將那丫鬟嚇得直哭,“姨娘!姨娘!小姐……小姐您別扔下奴婢啊!奴婢真得沒有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情,您……”


    吳竹春將她拖出去,交給了兩個粗壯婆子看管,回來和如瑾報了今天去羅家的事。


    “羅姨娘是追著這丫頭回去的,回家沒多久便將這丫頭堵在了後門,捉到她和後門的婆子嘀咕不妥當的事情,羅姨娘私下審問了許久沒得要領,因為涉及王府,就把她帶回來給主子處置了。”


    什麽事還能涉及王府?羅家一直是有人盯著的,並沒發現異常的事情。“似乎是這丫頭和外頭什麽人聯係著。”吳竹春道,“您不必操心,奴婢查清了再來報您。”


    ------題外話------


    屁屁101,雨荷冰,小心天亮了,xiaying1970,y雲消霧散5934,糖糖1017,150948729999,zhuoyu1956,謝謝各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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