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音宮中桌翻椅倒,一片狼藉,一進院門就聽見此起彼伏的哭泣之聲。許多內侍和宮女無精打采縮在各個角落,眼中皆是未曾褪盡的驚恐和濃重的茫然。


    如瑾一路進去,陳剛跟在後頭稟報,“……皇後娘娘心口中了一劍,看樣子是當場斃命的,薨逝前並沒有受什麽苦。其餘宮人一共死了十二個……藍妃留步!遺體都在內殿裏,血腥氣太重,您還是不要進去了!”


    看到如瑾舉步就進了正殿大門,陳剛連忙追在後頭勸告。如瑾沒聽他的,帶人徑自進了內殿。


    行凶的現場還沒有收拾,皇後倒在屋地正中,胸口的血染紅了整幅上衣,杏黃色配著濃重的紫褐異常刺目。她雙眼圓睜瞪視著屋頂,嘴巴也張得大大的,四仰八叉躺著,哪裏還有一點母儀天下的尊貴。


    十幾個宮人四散在屋子各處倒著,血腥氣撲鼻。如瑾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種場麵了,可還是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好狠的賊人啊!


    如瑾一眼認出了距離皇後最近的秋葵。那是鳳音宮裏一等一的心腹紅人,此時也身體僵硬地倒在地上,死去多時。還有兩個宮女也很麵熟,如瑾前世在宮裏經常看到她們到各宮走動傳話,是秋葵手下的得力人。忍著心底的害怕,如瑾的目光一個個掃過那些宮人的麵龐。


    都是曾經多多少少見過幾麵的,並非完全默默無聞的低等雜役。想是後來看守鳳音宮的賊人將皇後和心腹們都拘在一起,然後見勢不對,殺人遁走?


    “公主呢?!”如瑾突然想到澤福。


    陳剛一愣:“下官這就去找人問。”


    如瑾一眼看到簾幕低垂的床榻,匆匆走過去掀了幔帳。


    “咦?”陳剛非常意外。床上的錦被之下,躺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下頭的兵卒看見皇後身穿鳳袍的屍體就報了上來,陳剛讓人別亂動殿內東西,一切還都保持原樣,因此他也不知道床上躺著人。


    如瑾立刻認出那少女正是澤福。她伸手在其鼻下探了探,感受到溫熱的氣息進出。


    還活著。


    賊人連宮人都殺了,怎麽會留了公主的性命?見其衣衫鬢發一絲不亂,好端端睡著,如瑾感到詫異。


    “把殿內收拾收拾吧,帶禦醫來給公主瞧瞧。”她吩咐下去。


    陳剛立刻將滿殿屍首抬到了偏殿。禦醫被兵卒們架著趕來,戰戰兢兢在血腥氣中給澤福診治一番,回稟說公主無甚大礙,隻是昏迷而已,等醒來就好了。


    如瑾把鳳音宮剩下的宮人聚集在一起,詢問皇後遇害的過程。驚悸過度的宮女內侍們語無倫次,七嘴八舌說了半天,才勉強說清原來皇後不是被之前看守的賊人殺的,那些人在京營進宮的第一刻就跑出去不知所蹤,後來闖進一夥蒙麵人,幹淨利落殺完人之後又匆匆而去。


    蒙麵人?


    如瑾一整晚看到的賊人都沒有蒙麵的。


    不肯聽話的嬪妃裏,包括寧貴嬪。她不但不聽話,還命宮人將右驍營的一個百戶打了,將士們將她的宮院封閉,她就讓宮人在院裏叫罵,十分蠻橫,揚言要去求皇帝懲治這些擅闖內宮的大膽臣子。


    “皇上被太子捉去下落不明,你又求誰主持公道?”如瑾正心煩意亂之間,聽了寧貴嬪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命陳剛帶人闖進去。


    一隊隊披甲持槍的官兵跑進院子,正在廊下閑坐的寧貴嬪臉色鐵青,冷眼瞪著隨官兵一起進來的如瑾,“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宮裏沒有人做主,你就可以逞能?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的權力?”


    官兵們聽令行事,在各個房間裏進出搜查,絲毫不給麵子。


    “搜捕亂黨餘孽,阻攔者以同黨論處!”如瑾看到寧貴嬪身後站著的雲美人,情緒更加不好。前世的記憶湧上腦海,那兩人一唱一和害死她和母親畫麵異常清晰,對她們,她實在做不出溫和態度。


    “誰是同黨?”寧貴嬪柳眉倒豎。


    雲美人在一旁怯色插言:“娘娘息怒。藍氏是領兵進來的,咱們若不聽話,她說誰是亂黨誰就是亂黨。滿院子的凶悍兵卒,我們寡不敵眾,還是別惹她為好。”接著附耳道,“您看,那京營的將官對她言聽計從……”


    寧貴嬪的目光就曖昧不明地從如瑾和陳剛身上滑過。


    如瑾聽不見雲美人最後一句,卻明顯感受到了寧貴嬪的輕蔑之意,眉頭微皺。恰在此時,後殿傳來呼喝和兵器碰撞聲,似乎是打了起來。不多時,一隊衣甲染血的官兵提了兩具屍首回到前院,“大人,後殿藏著兩個餘孽,冷不防害了咱們一位兄弟。”


    “寧貴嬪,您百般推脫不許官兵進門搜查,原來是藏了兩個賊人在宮裏。”如瑾揚聲,“把所有人都拿下,關在偏殿裏仔細看守,待事後聖上下旨發落。”


    官兵們早就被這宮裏的人罵惱了,頓時一聲呼喝,不由分說連著寧貴嬪雲美人一起捆了,統統塞到偏殿裏看著。


    寧貴嬪一見那兩個賊人已經知道事情不妙,剛要分辨幾句就被捆了結實,登時破口大罵。如瑾才不理她,冷冷看著她和花容失色的雲美人雙雙被關起來,施施然帶人走掉。


    接下來幾處不肯聽話的宮院,如法炮製,先搬出媛貴嬪的名號來商量,若對方依然不從,就像對待寧貴嬪一樣強行搜宮。已經做了初一,還怕什麽十五?如瑾膽子越來越大,帶著陳剛將整個內宮重新過了一遍篩子。


    長平王依舊沒有下落。


    已經接近午時,太陽高高掛在天上,明晃晃地烤人。


    如瑾讓陳剛安排將士們輪番吃飯去了,所有人撤出已經肅清的內宮,隻在外圍防守。外宮門傳了消息進來,那些被勒令在家靜候的朝臣們終於按捺不住,成群結夥地先後聚集到了宮外,嚷嚷著要給皇帝請安。


    請安是假,要探聽虛實才是真。


    如瑾想了想,吩咐:“請幾位閣老和六部要員進來,另外,給京中諸位皇親和要緊勳貴送信,也請他們進宮吧。”


    她一個女子,擔不起前朝後宮兩邊的重任。皇帝失蹤是真,這消息,早晚都要讓人知道。


    陳剛忙忙派人去辦事了,如瑾帶著侍衛站在內宮和外廷的夾道上,四顧茫然。長平王,到底身在何處?


    ------題外話------


    謝謝rourou和天桃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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