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毒舌江五


    從梵華殿回去的路上,如瑾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中。


    如瑾微微一笑,暗歎江五的毒舌。看來在海家那次她還是收斂著,完全沒放開。


    “姓江的你……你別欺人太甚,你爹在京兆府衙門可沒少貪贓枉法,今兒你能在這裏囂張,明兒指不定在哪個官坊裏拉弦子呢,還不早早積點德免得日後……”


    啪!


    張茉兒嘴裏那“受苦”倆字還沒說出來,嫩白的臉上頓時挨了一下,鮮紅的巴掌印清晰分明。


    江五嘴快,手也快,別人都沒反應過來呢,她又一巴掌煽了上去,打得張茉兒兩麵臉頰俱都起了紅印子。


    滿場人霎時全都愣了,就連挨了打的張茉兒也怔忪呆在當地,似是被打懵了。院子裏其他秀女們注目過來,鴉雀無聲看熱鬧。


    如瑾唇邊的笑容沒散,冷眼看著張茉兒丟臉。活該她挨打,說什麽不好,偏要咒人丟官破家,再挨幾巴掌也不屈。


    “哎呀你打我,你打我!”張茉兒終於回過神來,合身就朝江五撲了過去,留了長指甲的雙手盡往江五的臉蛋和頭發上抓撓。


    “滾一邊去!”江五支應了兩下,騰出腳來一腳將張茉兒踢到了牆根。


    如瑾看得眼熱,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要多活動活動,將身體練的好一點,別的不說,打人踢人真管用。上次聽江五說過,她從小上樹爬牆玩慣了,因此比一般姑娘有勁。如今這身邊沒有侍婢仆役幫忙的時候,練過的腿腳立時有了優勢。


    張茉兒被踢翻在地,被人扶著站起來,再不敢往江五跟前湊,一轉眼看見如瑾在旁邊含笑看著,將一肚子怨氣全都撒了過去。


    “你笑什麽笑,鄉下來京打秋風的土鱉子,以後盡等著讓貴妃收拾你們吧!”


    如瑾蹙了眉。


    被人指著鼻子罵了,再不開腔,真讓人當好捏的軟柿子呢。“這位千金,我們藍家奉旨進京,你偏說我們是來打秋風的,這是故意和皇上過不去麽?方才你還說江大人貪贓枉法,要將江家女眷賣到官坊去拉弦子,我就很奇怪,令尊到底是有多大的權柄在手,才敢讓你這麽處置朝廷命官,這麽藐視聖旨?對了,你還能知識貴妃娘娘收拾我,你家是什麽來頭,說出來聽聽?”


    張茉兒身邊幾個秀女連忙拉扯她衣袖。


    如瑾這話說得重了,方才還能看成是姑娘家撒潑吵架,她這麽一說,整個將張家繞在了裏頭。句句所指,都是重罪啊!


    院子裏的動靜終於將正主李沉香從屋子裏驚動出來,她眼圈紅紅的走到跟前,一看就是方才躲在屋裏哭。


    “這位是襄國侯小姐吧?我表姐她脾氣急躁,被姨母慣壞了,說話不顧前後,但是她沒壞心,請你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我這裏代她向你賠禮道歉。”


    李沉香衝著如瑾行了個禮,拽著張茉兒將之拖進了屋子裏頭。如瑾倒不曾想她竟能這麽低頭服軟,和早晨與江五口角的時候完全換了個人。


    江五衝著她們進去的屋子冷哼一聲,不屑道:“拜高踩低的玩意兒,見了你,服帖的跟貓兒似的。”


    原來是看重襄國侯比她家爵位高了一等?如瑾暗自搖頭,這也太勢利了。


    經了這麽一鬧,其餘秀女們倒是不敢再對如瑾兩人指點議論了,畢竟誰也不想挨巴掌,更不想被扣上重罪大帽子。到了這批秀女出宮的時候,武安門前江五和如瑾笑著道別。


    “我乳名懷秀,六月就要滿十四了,咱們以後姐妹稱呼吧?”


    如瑾點頭,她也喜歡這個爽利的江五,“我名如瑾,已經過了十四生辰,你該叫我姐姐。”


    “那好,我就認下你這姐姐啦。姐,後會有期。”江五脆生生叫了一聲,轉身飛步走向自家車馬。


    早有青蘋碧桃迎上來,見主子稱心如願拿著落選的宮花,都是眉開眼笑,擁著如瑾上車去了。


    ……


    幾百個秀女總共遴選了三日,到了三月二十五這日下午才得結束,前後總共挑出了五十位品貌上佳的女孩子居留宮廷暫住,等待下一輪的帝後麵選。屆時落選的依舊出宮歸還本家,入選的也要出宮,不過卻隻能在家中停留三日了,三日之後,她們將會和家人徹底告別,永久的住到深宮中去。


    這日掌燈後,用過了晚膳的皇帝仍是在勤政殿裏批折子。治療咳疾的燕窩藥粥依例在酉初奉上,皇帝停筆喝了粥,轉目看向一邊含笑垂手的近身內侍康保。


    “今兒怎麽沒有送牌子的?”


    他說的是敬事房裏每日送綠頭牌的規矩,康保立刻笑紋滿麵,行個禮回道:“奴才正要和皇上稟報,今日這屆秀女的初選全都結束了,入選名冊已經製成,專等您過目。”


    康保一招手,殿角侍立的內侍立刻雙手捧上一個大紅緞麵金鑲邊的折子,奉於禦前。


    皇帝恍然:“噢,倒是把這事忘了。”說著隨手翻開了秀女名冊。


    潔白的上造宣紙,五十個名字整整齊齊列著,下頭附帶注釋著該秀女的年紀、出身、親族、才藝等項。皇帝一目十行掃過去,康保在一旁賠笑,淨等下文。


    近身服侍了這麽多年,康保知道皇帝有一個不大上台麵的習慣,喜歡將剛剛入選的秀女招來侍寢。按著皇帝的話說,這個時候的秀女有些別樣趣味,比過了二輪、嚴謹學過宮規的時候強得多。


    因著這個,康保也多了一項賺錢的門路,就是給秀女們美言引薦。這是個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有心上位的秀女若能在二輪挑選前就上了龍床,那之後的路自然暢通無阻,對過選後的冊封和日後在宮裏的攀爬都有益處。而康保若能引薦成功,不但有銀子賺,也和該秀女有了深厚牽連,以後那秀女得了寵,自然有助鞏固他的地位。


    因此皇帝看著名冊的時候,康保就在那裏盤算,琢磨著怎麽見縫插針,引著皇帝對他收過錢的秀女產生興趣。


    正琢磨著,不料那邊皇帝看完一遍,卻“咦”了一聲,將冊子放到了案上。


    “皇上?”康保躬身向前,這又是哪裏不對了?冊子出了錯?若真是,那也是張德辦事不利。他開始盤算怎麽趁機踩張德一腳。


    皇帝問:“怎麽不見藍澤那個女兒。”


    康保聞言暗喜。


    果然啊果然,不枉他費盡心機結交上了掌管刺探的禦前侍衛馬犀。這馬犀透露的消息果然沒錯,皇上對襄國侯藍家的嫡小姐真的有心。


    隻可惜,嘖,上次那位小姐福薄,白瞎了他的安排。


    不過麽……看來藍小姐對他也不是完全無用,起碼這次,張德主持的選秀刷掉了藍小姐,不正好給了他踩張德的機會。


    心念電轉,康保做茫然狀:“藍侯爺的女兒?奴才不知。容奴才去問問張德?選秀之事都是他在操辦,極為盡責嚴謹的,想是將藍家小姐選下去了?”


    恰在此時有內侍送來了慶貴妃親手做的夜宵點心,皇帝準備將奏折先放一放,吃些東西,便吩咐說:“叫張德來吧。”


    康保心裏一樂,很快叫了張德過來回話。


    皇帝捏著點心飽腹,一麵將剛才的話又問了一遍。張德恭恭敬敬跪彎身稟道:“回稟皇上知道,那襄國侯家的嫡小姐確實品貌俱佳,是以她雖然在涵玉宮外衝撞了慶貴妃娘娘,遴選的嬤嬤要剔除她,奴才還為她說了幾句話,想著她雖然脾氣倔強一點,到底可以通過教導規矩改過來,不可為此小瑕舍了整個白玉。隻不過……”


    張德停了一停,皇帝問:“不過什麽?”


    張德轉目看了看兩邊。


    皇帝揮揮手,見機極快的康保馬上帶了殿中所有內侍退到外麵,一邊走一邊琢磨張德是不是要編排他。


    見人都走了,張德這才近前兩步,低聲道:“隻不過藍小姐身有隱疾,不宜服侍皇上。”


    “什麽隱疾?”


    “體有異味。聽鑒體的嬤嬤說,那味道實在……有衣物阻隔和香囊遮掩時尚不明顯,所以旁人不知道。”


    皇帝聽了,搖頭大笑:“可惜啊可惜,竟是這樣。”


    康保在外頭聽這笑聲,百爪撓心,直想知道張德到底說了什麽。待到張德又稟報了一些選秀的事走掉之後,他連忙進去伺候,看皇帝心情似乎不錯,便試探著詢問方才的事。


    “可見造化弄人,生出這麽一個模樣脾氣都上佳的女子,卻讓她身有瑕疵。”皇帝感歎一番,瞄見慶貴妃拿來送點心的食盒子,搖頭道:“不過,就算她是無暇之玉,被貴妃鬧到了明麵上,朕也不好隨意收了。”說罷又有些奇怪,“皇後是怎麽認識這丫頭的,還有意栽培到孩子們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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