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憑什麽這樣對她?全文閱讀。


    如瑾心裏盤算了一下,依著自己的身份和之前揣摩的“皇後的意思”,推斷慶貴妃應該隻是虛張聲勢一下,打了皇後的臉即可,不會真的下重手殺手。襄國侯府再不濟,怎麽說也還是一家勳貴侯門,而連第一輪選秀都還沒參加的她,也算不上宮裏人,自然與妃嬪不一樣,不能任由貴妃隨意處置。慶貴妃若是將她打出個好歹,必會招人非議。太子是儲君,生母對臣僚家眷太過苛刻的話,會損害他的名聲,單憑這點她藍如瑾就是安全的。


    於是她不辯駁,也不驚慌,靜靜跪著等內侍動刑。


    不過手上挨些疼而已,就此卻可以換來不入選的好處,何樂而不為?她雖準備了東西阻礙當選,可多一條保障更有底些,隻要她挨了慶貴妃的打,負責遴選的太監嬤嬤們自會領會貴妃之意,誰傻了才會選她呢。


    “你沒什麽要說的麽?”如瑾不言聲,慶貴妃卻忍不住發問了,概因如瑾的態度怎麽也不像是個要受刑之人。


    如瑾搖頭:“臣女有錯,理當受罰,娘娘處置公允,臣女沒什麽要說的。若是臣女不受這板子,貴妃娘娘的體麵就有損,娘娘有損也就是皇家有損,因此臣女受罰心甘情願。”


    奉承話誰不願意聽,兩人之間又沒有實際的利益衝突,如瑾不吝說些好聽的哄慶貴妃高興,這樣挨的板子也能輕些。


    果然慶貴妃一副很受用的樣子,笑眯眯往身後的軟枕上靠了一靠,輕飄飄招手:“好個伶俐孩子。嗯,讓本宮想一想……那就打三板子吧,添壽,下手輕著點兒,本宮為了維護皇家體麵不得不罰她,卻也不能真的傷了人。其實,本宮向來是慈悲為懷的。”


    捧盤的內侍將托盤交給身邊宮女,自拿了竹條走到如瑾跟前。如瑾端穩跪著,伸出小巧白皙的手掌,掌心朝上呈於添壽眼前。


    春雨淅瀝落下,打濕了她鬢邊幾綹頭發,潤濕的眉眼顯得比平日更加鮮活明亮。月白色的裙裾鋪開在青石磚上,纖細的身體孤拔挺直,少女盈軟的曲線又衝淡了那份直硬,使她整個人像是雨中盛開的廣玉蘭。


    “動手吧。”慶貴妃緩緩說。


    “娘娘且慢。”


    “娘娘且慢!”


    兩個不同的聲音一起響了。一個蒼老,沉穩,一個年輕而焦灼。


    蔥黃色裙衫的少女排開人群飛步趕來,緊挨著如瑾跪在了步輦跟前,“娘娘!藍妹妹她年紀小不懂事,您千金之軀莫要與她動氣,就且饒了她這一遭可好?不如罰她回去抄上幾百遍《女則》《女訓》,上千遍也成,累得她頭暈眼花,胳膊酸痛,那可比打板子管用多了,必會讓她長記性。傳揚出去,天下人隻會說您威嚴持重,罰得有理。”


    言下之意,若是光打板子,說不定會讓人議論暴虐。


    滿場裏秀女都不言聲,看戲的多,即便有一些不忍的,也都在明哲保身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肯站出來求情的,且不說管用與否,這份心意十分珍貴難得。


    如瑾側頭看向越眾而出的女子,心中一歎,沒想到她肯出麵的。“雯姐姐,多謝。”


    來人正是劉雯。之前兩人相處得還算不錯,不過也隻是親戚家的走動來往,如瑾沒料到她會出頭求情。麵對強權,多少親生的姐妹兄弟都可以互相拋舍,遑論這種隔代的親戚。這份情如瑾記下了。


    劉雯飛快地說完,旁邊侍立的紅袍內侍張德也跟著開口,恭謹地說:“娘娘,這位小主的主意倒是還可以,方才奴才也正要說,選秀剛剛開始,雖然是為宮規和皇家體麵著想,但娘娘在涵玉宮前動刑也會惹不明事理的人非議。娘娘行正做直自然不怕小人構陷,不過若能緩一緩,待選秀過後再施懲戒,或者換個懲戒的法子,都能顯出娘娘慈悲為懷,寬容大度,您覺得呢?”


    方才和劉雯一起阻止慶貴妃的人正是他,如瑾納悶了一下,按理說,依著張德平日對人對事的冷淡性子,應該不會趟到這池水裏才是,等慶貴妃打完了人離開,他繼續主持選秀才是正理,作甚要插進來求情。


    慶貴妃對劉雯沒什麽興趣,連她姓甚名誰、哪家出身都沒有問,隻轉目看住了張德,“張公公很負責嘛,無怪皇上看重你。怕本宮攪合了你主持的選秀是不是?”


    張德忠厚一笑,將身子躬得更低,“奴才不敢,一切都為娘娘著想而已。”


    慶貴妃目光在所有秀女身上溜了一圈,笑吟吟地歎了口氣:“唉,罷了,本宮也懶得和小姑娘計較,留著精神不如給皇上準備吃食呢。”


    塗著鮮紅色丹蔻的手妖嬈奪目,向前指著如瑾,“你起來吧,看在張公公的麵子上,本宮這板子就不打了。不過,等這輪選秀完了,無論你結果如何,都給本宮去梵華殿裏跪三個時辰,聽到沒有?”


    “臣女明白,多謝娘娘寬容。”如瑾低頭謝恩。


    許多秀女不由偷偷看向張德,眼見著高高在上的慶貴妃都要給他幾分薄麵,大家對這位太監又多了幾分畏懼。


    慶貴妃招手吩咐抬輦的人移駕,臨走時隨意瞅了瞅跪在地上的劉雯,斜眼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家的?”


    “臣女劉雯,家父是四品虎牙將軍劉衡海。”


    慶貴妃什麽都沒說,帶著人浩浩蕩蕩離開了。滿場秀女齊齊恭送,如瑾扶起了劉雯,心中有擔憂。


    慶貴妃是睚眥必報的性格,上次天帝教徒鬧事時,她的遠親鄭運曾挑唆亂民圍攻劉府,後來又有太子妃娘家掌管的左彪營官兵趁亂殺人,這件事背後有沒有慶貴妃的影子還很難說,這次劉雯又當麵跳出來駁了她的麵子,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記恨在心,後續發難。


    張德吩咐手下開始辦事,已經耽誤了時辰,選秀要快點進行。如瑾走上前朝他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公公幫襯,恩情銘記於心,日後必當尋機相報。”


    雖然她自己心裏偏向於受刑躲參選,但人家畢竟是幫了忙,總要領情的。這位內侍在宮裏並不張揚,徒子徒孫也不多,但皇帝很看重他,連帶著後妃們也不會跟他擺主子的款,這次慶貴妃放棄動刑的確是托了他的福。


    不過張德對如瑾的感謝無動於衷,慶貴妃一走,他早就收了笑,又換上了麵對秀女們的死板威嚴的麵孔。如瑾行禮,他坦然受了,卻說:“咱家做事隻為選秀,與你無關,速速歸隊待選,一會自有人引你去罰跪。”


    如瑾前世和他接觸不多,偶爾遇事搭話,他也隻是恭謹而不諂媚,並不因為如瑾當時得寵就刻意巴結。如瑾早知他這般性子,聽他說話冷硬,卻也不惱,又端正行了一禮,這才回身走入秀女的行列中去。


    劉雯已經被內侍們催促著去旁邊的宮院避雨,臨行前朝如瑾投來一個微笑,如瑾朝她感激地點了點頭,目送她遠去了。


    勳貴出身的秀女們重新被引入涵玉宮院子裏,人數並不多,隻有不到三十個。除了海霖曦和張六張七,如瑾還看到誠益伯家的小姐和嶽威伯歐家的孫小姐,都是海家聚會時認識的,記得當時歐小姐還被人打趣已有貴婿,卻也來參選,不知中間出了什麽事。


    不過,這些人連同先前搭話的海霖曦在內,沒誰和如瑾說話,像其他人一樣避開遠遠的,生怕與她走得近便會得罪慶貴妃似的。尤其是張七,不時投來譏諷目光,渾然忘了自己也曾被慶貴妃排揎。


    別人都有雨傘遮雨,如瑾沒有,也沒人和她過來共用一把。張德走到正殿的台階上,又訓話幾句,轉身進屋前朝孤零零站著的如瑾看了一眼,抬抬下巴,就有一個小內侍匆匆跑走。沒過一會,拿了一把荷葉油紙傘回來,撐開了遞給如瑾。


    “多謝。”如瑾這才知道張德臨進殿的那一眼是什麽意思,少不得又承了一份情。


    春雷炸響,雨點變成了豆大,劈裏啪啦砸下來,打得傘麵啪啪作響。地上濺起一朵一朵的水花,磚地滲水的能力再好也經不住雨大,不一會便積起了一個個小水坑,風吹雨斜,有傘也遮不住。


    張德進了殿,院子裏留守的內侍們木木然不管事,秀女們紛紛棄了雨傘,徑自跑進了抄手遊廊裏躲雨,跑得慢的濕了裙邊,不斷抖著裙子甩水。於是就有將水弄到別人身上的,少不了又是一番口角。


    如瑾站在抄手遊廊的角落裏,看著眾人各自的姿態,不由感慨。


    這還沒真正進宮,選秀時就鬧開了,可想而知滿宮裏的嬪妃禦嬙是如何熱鬧。她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海霖曦說得不錯,欽天監選的日子可真是有意思,似乎老天也在為這些個不知前路的秀女們掉眼淚。


    沒一會正殿門正式大開,裏頭走出了四個老嬤嬤並一眾宮女,嗬斥了口角的宮女幾句,引著眾人進殿。


    皇家選秀要考察秀女的德容言功,但是選秀期間短短幾個照麵,如何能看出人的德行能力?不過是牽強附會的看一看形貌、言語體態以及女工書畫等技藝,當今皇帝喜歡美人,於是本朝秀女的形貌一項又比別的重要。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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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是多了一千字,明兒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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