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媽是聰明人,即便不知事情底細,經了鬧出金簪子一事也就明白了大概,如瑾見她跟自己使眼色,微微點頭。老太太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麽?你犯的是什麽事,自己心中沒個掂量麽,豈是她禁足你幾日就能罷休的。”


    藍如琦輕輕的聲音近乎飄忽,卻在董姨娘心中炸了一個響雷。她幡然驚醒,老太太最近整治家風手段嚴苛,心情又不好,難保不會做出狠心的事情出來……


    董姨娘倏然站了起來,看著窗外越來越明亮的陽光,身上卻不由自主打起了寒戰。妾室,自己隻是一個不要緊的妾室,高高在上的藍老太太要想捏死她,怕不是有千萬種辦法。對於妾室老太太向來就不加辭色,自己又被揭出了那樣的事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女兒房中走出去的,到了院子裏,抬頭看看明晃晃懸在高天的日頭,她突然覺得京城真不是個好地方,連秋日的陽光都這樣毒辣,烤得她身上汗水冒了一層又一層。


    “姨娘?姨娘?”石竹小心翼翼地提醒呆愣的主子。


    董姨娘猛然回過神來,一眼看見藍澤歇息的正房西間的窗戶。“侯爺!侯爺救救妾身!”她哭喊著朝正房門口飛步衝過去,讓石竹和小露措手不及。


    “侯爺救救妾身,老太太要懲治妾身呢……妾身沒有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情啊,求您看在兩個孩子份上替妾身求個情啊!”


    正房門口侍立的小丫鬟死命將她擋在了屋外,她衝不進去,就撲到西間窗戶上用力拍打窗欞,一邊哭一邊朝裏頭喊著,眨眼間捅破了一溜窗紙。


    “怎麽了,哭什麽哪!”藍澤悶悶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十分惱火,十分痛苦。他頭疼得厲害,就怕人吵,聽見小妾在外哭喊不休的隻覺煩躁不已。


    “侯爺您救命啊,侯爺您救救妾身,老太太要妾身的命呢……”


    “胡說八道,老太太要你的命做什麽,能吃還是能喝?!”屋裏傳出瓷器打破的聲音,想是藍澤著惱順手摔碎了什麽。


    “侯爺……侯爺您聽妾身說啊……”董姨娘哭得淒厲。


    薔兒從藍如琦房中出來,急切吆喝石竹和小露:“還不快去拉住姨娘,在這裏杵著做什麽呢!”三個丫鬟上去拽人,無奈董姨娘拚命掙紮,哭喊著不肯離開,隻求藍澤救命。


    吉祥帶著人從屋裏走出來,沉著臉吩咐道:“老太太有令,董姨娘不守規矩,行為失格,自今日起禁足在房中不得出門半步。你們還不將她弄回屋子裏頭待著,怎能在此攪鬧得合家不寧,耽誤侯爺和老太太養身體?”


    底下婆子丫鬟們齊齊答應一聲,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上前用力按住了董姨娘,一群人七手八腳將之束縛住,嘴裏塞了帕子不讓她亂喊,一溜煙拖進後院廂房裏去了。


    吉祥又吩咐說:“後頭有太太養胎呢,不能讓她驚著侯爺血脈,著兩個人去看著她,要是亂喊,就一直塞著帕子堵嘴。”


    於是便有一個體健的婆子和一個丫鬟留在了後院,兩人坐在廂房裏頭看守著董姨娘,連石竹和小露都不能近前。董姨娘自然是要哭鬧掙紮的,總想往屋外衝,最後那婆子將她捆在椅子上坐了,在她口中又塞了一條帕子,嚴嚴實實的堵住,這才得以安靜。


    藍如琦躺在床上,靜靜聽著薔兒將消息稟報完畢,沉默半晌,最終揮手讓丫鬟退了出去,“你不用在我跟前了,去姨娘門外守著,若是老太太要傷她性命,立時回來告訴我。”


    丫鬟薔兒驚悸不已,不敢多說什麽,悄聲走出房間去了後院。藍如琦一個人躺著,合著眼睛一動不動,半晌,眼角滲出濕熱的淚水來,一滴滴滾落枕上,濕了一片。


    沒多久有院中伺候的婆子進來回話:“四姑娘,給您請來的大夫進府了,奴婢伺候您看診?”


    藍如琦沒說話,隻身子朝裏躺著,婆子以為她睡著了,自去床邊放了帳子,將她的手露在帳外,腕上搭了帕子,然後請大夫進來診視。


    大夫搭脈診了半晌,輕輕咳了一聲,捏著胡子說道:“貴府小姐並無大礙,有些鬱氣聚積罷了,在下開個調理氣血的方子出來,吃亦可,不吃亦可。”


    說罷大夫出外寫了方子,領了診金和紅包就離去了。這裏婆子報了大夫的話到老太太那裏,藍老太太聽了冷笑:“以前在青州的時候,她就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病出來,如今這又是要做什麽?鬱氣聚積就能起不來床?”


    藍老太太自然知道是什麽緣故,藍如璿的事情還沒有在西院這邊公開,昨日祖孫兩個有了那樣的對話,四姑娘藍如琦生病顯然是對入王府表示不滿。


    “讓她起床,好好的梳洗吃飯,別跟著董姨娘失了分寸!”


    ……


    自這日之後,一連幾日家裏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動靜,如瑾和母親在後院裏安安靜靜的待著,一個調養懷胎的身子,一個休養腿上的淤傷。前院繼藍澤頭風不愈整日臥床之後,藍如琦在房中稱病不出,最後藍老太太也倒下了,概因家中連番出事,老人家上了年紀身心交瘁氣血不支。


    外頭傳進來消息,說是晉王府那邊已經奉旨收拾好了,隻等藍家舉家喬遷。然而這樣的好事並沒有減輕老太太和藍澤的痛苦,母子兩個本應興高采烈,卻都因著身上難受,歡喜也打了折扣。


    如瑾卻因著這個事情鑽了個空子,趁著聽到消息之後藍老太太心情還算緩和,她借機將釋放丫鬟們的事情提了。


    “如今父親和您身子都不好,家裏就別鎖著人影響上下心緒了,您寬宏大量放了她們,也好讓她們感念您的恩德。孫女的事情您日後若想懲罰我們,總之我們都是在家裏的,您什麽時候都能拿來問罪。”


    藍老太太病得昏昏沉沉,特意請了那日給藍澤看頭風的老大夫進來,也沒說出什麽,隻開了調養身體的滋補藥品,這幾日吃了也並沒見效。聽了孫女的話,老太太想的倒不是別的,而是行善這一茬。年紀大了,再怎麽強硬的人一生病也容易心軟,如瑾好言好語的跟她商量,她就順勢應了,覺得少幾個暗中怨恨她的人,說不定這病就能好。


    碧桃幾個這才回到如瑾身邊伺候,幾個人都瘦了一些,倒是沒受什麽苦,隻有青蘋還帶傷沒好,回來依舊好好調理著。


    如瑾悄悄打發人去外院探聽了,何剛並沒有因為那日出府的事情受到懲罰,新近入府的楊三刀和崔吉也沒有張揚什麽,想來是藍澤還沒有精力去管這檔子事。暫時有了安穩,如瑾稍稍放心,隻等淩慎之那邊傳消息進來。


    過了幾天,何剛終於從盈門客棧問了消息回來,傳進內宅。碧桃將聽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稟告如瑾知道:


    “皇上為咱家的事情震怒,下令嚴查刺客進咱們府中的血案,最後順藤摸瓜查到了一個禦史頭上,聽說是這人在晉州那邊跟晉王牽扯很深,所以才暗中派人假扮道士來給晉王報仇,隻是還沒有等到朝廷派人去拿他,他自己在家中畏罪自殺了,還帶著老婆孩子一起死的,最後皇上就下令抄沒了他的家產。”


    如瑾暗自皺眉,歎道:“畏罪自殺,連個審訊也沒有,什麽都沒查出來。”


    “還要查什麽呢,就是這該死的禦史幹的,去官府審完了也得砍頭,他自己死了反而便宜他了,真該千刀萬剮。”碧桃對當日血腥心有餘悸,隻覺這凶手死得太輕鬆。


    如瑾跟她也說不明白,就問:“還有什麽其他消息沒有?”


    “有有有,淩先生還說,官麵上是那個禦史問了罪,私下裏卻又風言風語,說是這個禦史跟戶部尚書有牽連,隻是傳言,做不得準。”碧桃說完自己發感慨道,“姑娘,幸虧這禦史自己先死了,要不然他後台是那麽大的大官,要是給他作保動手腳,皇上還不一定能治他的罪呢。”


    戶部尚書……內閣輔臣之一,總算摸到了一點眉目。如瑾暗道,果然去找淩慎之沒錯,他的長輩在宮裏頭伺候,即便不去刻意留意什麽事,靠傳言也能提供不少線索了。


    對於碧桃的感慨如瑾並無同感,隻道:“這等事敏感至極,那位尚書若真跟凶手有關係,一旦被查出來唯恐避之不及,怎麽會湊上去作保動手腳。你的擔心多餘了,但是,若此事是真,這戶部尚書恐怕是幕後之人,禦史的死還不知是否是自盡呢,被人滅口也未可知。”


    碧桃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見如瑾憂心,便安慰道:“姑娘別擔心,聽說這個尚書大人最近生病呢,好幾日沒上朝了,應該沒精力做滅口的事。”


    稱病不上朝?如瑾不但沒被安慰道,反而越發擔心起來。凶手自盡,很可能是幕後主使的人卻抱病龜縮,若是避風頭還好,倘若是要躲起來再籌謀別的,他那樣的尚書高位,藍家能安然無虞嗎……


    如瑾細細思量著,一時卻聽得院子裏有人嚷起來,還有東西翻倒的悶響。“去看看又是誰,母親那邊歇午覺呢,別吵著她。”


    碧桃應聲出去,不一會回來氣憤道:“是董姨娘那個家夥,趁著看守的人沒注意跑出來要去找侯爺,在院子裏被人捉住,如今又拖回屋裏關著去了。”


    ------題外話------


    rrena4270,zhuwenrourou,kszhengjian,遁地小黑豬,iamwengying,感謝各位的心意。


    2012最後一天,我的願望是今天能早點完成更新,不要一章寫成跨年的,希望能實現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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